巨大空旷的环形岩石廊柱内,回荡着高空传来的激烈喝彩声。
廊柱遥遥隔立,面上浮雕栩栩如生气势逼人,走近一看才发现雕刻的非人非畜,而是以各种诡异怪诞姿势呈现的妖类。
面前的是俯首掏人心、面颊沾血迹的媚眼狐妖,再过去的是叼肠飞云层、利爪握残肢的双头鹰隼,再多看几根柱子,就会发现岩廊二十四柱上,尽是妖食人的炼狱景象。
柱子底部有线条绵延,在这根巨柱消失的线条会在隔空几十米后,重新出现在下一根柱子底部,因着柱间距离过远,至今没人知道柱子底部的线条连在一起会是什么。
人初入其中,仰望其上仿佛活过来的妖物浮雕,都会不禁心生惧畏。
“怎么了?”少年进去后走了几步,墙侧的人鱼膏烛拖得人影直往前面窜动,他才发现自己身后少了个小影子。
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知是否因这里空间过大的原因,原本就底气不足的话语越发显得细弱:“我,我还是不进去了。”
“怕什么。总要来玩玩的。”少年语气不像嫌弃,但更不是哄人。是命令。
契已习惯于听从这个语气发出的一切话语,马上乖乖走了过来。
自始至终,少年都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观赏自己新买来的妖宠。
越宁狗腿地调整了手中笼子的角度,好将笼中物的细节全方面展示给主子。
“倒是和契有几分像呢。”观赏完后,少年微笑着下了判断。
契这时刚好走到笼子旁边。他有着几分外邦血统,眼睛在暗处是与常人无异的夜色,但此刻烛火闪烁,勾出了他瞳眸里的一抹碧绿。
他听到了这话,多看了两眼笼中。十万金天价买来的妖物果然是不同凡响,连化人形都是与众不同的美。
契笑得和煦:“果真有几分像呢。只是它的眼睛更浅。”
越宁却是苦笑着张脸:“主子,花了这么多钱买来的,您就图个眼睛好看吗?”
“不行吗?”少年脸上还带着笑,空阔走廊远处吹来的风冷飕飕的。
契见状马上说道:“这里风大,我们先进去吧。”
说着便上前几步,走到少年跟前,预备身位先为他推门。
与廊柱相对的是一整面环状的石墙,契走了好几步,都没有发现叩门器之类的东西。
少年见他迷茫的样子,有些好笑:“你第一次来,哪知道这里的关窍。”说着便在墙上随手一抵,石墙随即裂开一条缝隙,透出强光来。
越宁一手提着小笼子,一手推着大笼子,实在腾不开手去推这暗门。他用肩膀死命抵住石门,竟是纹丝不动,急得脸上汗都出来了。
“你打开笼子。”少年的珠串下侧擦着大铁笼。
“这……”
“不然你替它上场。”
越宁一个字废话都没了。马上打开了笼门。
地下斗妖场内刚结束一轮,使者刚清完场,场地上的血迹被清水冲淡,流入排水凹槽内。围观的喧嚷叫喊略微减轻,但情绪不减,还沉浸在上一场战斗中。
“痛快,太痛快了。”观众席上的一人抚额赞叹,眼神松弛又兴奋。
旁边的一人笑嘻嘻接道:“可不是。那位的脸都青了。”
“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妖被丁等妖杀了,可不是要发癫了。”
“丁等?再赢一场就要升丙等了……不,要是赢得够厉害,一跃升上乙等也不是没有可能。”
中心宽阔场地上到处散落着银白色的毛发,刚赢下一场战役的雪於菟正舔着自己的肉爪,舔干净后又伸了个懒腰,活脱脱就是只大猫,神情慵懒娇憨,一点看不出百兽之王的威严。
但也正是这只大猫,刚刚撕碎了连冠场内数月的乌猞猁。一山不容二猫嘛。
雪於菟卧于场地中央,被凹凸不平的浮雕地面硌得频频翻身。以它为中心辐射开来,是一整圆幅的百妖浮绘刻——众妖怒相被硬生生禁锢于石面之中,无法冲破桎梏。宿仇相互纠缠、天敌各自掣肘。这边有飞翼展翅,擦着另一只妖足踝而过;那里利爪之下,扼住它者咽喉。浩浩荡荡,铺陈开来,高处俯视而下,尽观各色背水孤战。
全图无一妖尸,却全是将死挣扎之相。
而雪於菟便在这百妖之中心,唯一的生存空白位上舔它刚被弄脏的皮毛。
看着已经在地上翻着肚皮、在主人面前献媚邀宠的雪於菟,观众又感叹:“这雪於菟是谁收来的?训得又凶又乖。”
此话一出,他便知失言。
在这里,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哪怕是你下场替自己妖宠手撕对面妖宠都行,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唯一的禁忌,就是探查或揭露别人的身份。
观众席上熙熙攘攘,却整齐划一地戴着青铜面具。面具做的古朴浑雅,线条简单,各有不同,却极难让人留下记忆点。一眼看过去,感觉都是一样的。
座位上萦绕着低沉的人声,一排排都是线条诡曲没有人气的青铜面,二者违和地结合在一起,空洞的双眼盯着场地上的血戮,密封的嘴部传出嗡嗡交谈。
好在大家的神经都被刚刚那场极其精彩的战斗高高挑起,亢奋异常,也没人过多在意他的话。说这话的人刚松了口气,入口处便传来巨响,随之响起的是雪於菟的怒吼声。
入口处烟雾腾腾,一扇石门被踹飞直奔还在主人手下被撸毛的雪於菟。而它也反应奇快,马上翻身弓腰,护住身后的主人,同时一爪将迎面飞来的石门击了个粉碎!
石板化为齑粉,消弭融化于空气中,呈分流状包围了雪於菟与其主人。好在够大,空中迷漫的石粉渐渐被稀释了,为观众席提供了绝佳的观赏视野。
半遮半掩的空气中,清脆的玉石滑擦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响着,伴随其的是密碎的脚步叩地声,一步步向汇聚了繁复凹槽花纹的场地中央走去。
雪於菟的爪子锋利,削铁如泥,遑论石头。但此刻它的爪子前端却是冒出了几颗圆润血珠,盈在厚厚肉爪上格外显眼。
这可把它的主人心疼坏了——年轻的小王爷不知从哪搞来这头雪於菟,但不知怎的,一人一妖感情甚好,他便想半耀武半扬威地将自己的大白猫带来这里显摆一手,顺便见见世面。
然而当那些身影从砂霾中显现出来时,不止是他,在场所有看清后的人都脸色一变。
不是因为前面那只将肋骨外翻变成八根腿在地上飞速爬行的“人”,而是后面那位脚步稳重、姿如玉山的年轻男子。
大王子怎么会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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