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禀报完打听到的信息后,  赵汾又想起他用叶兰亭给的三吊备用钱买的东西。

    “村长,这次我和郑姑去上河郡,倒是看见一些稀奇东西,  有几个从西边胡国来的商人卖一种萝菔子,我见那东西个头大,便买了一些种子回来,也不知道外面这地方能不能种。”

    叶兰亭听到‘萝菔子’三个字,  想到她之前田园升级时领到的萝卜种子,心头一动,  道:“在哪儿呢,快拿来我瞧瞧。”

    “在驴车上,  杨虎娃带人在帮忙卸货,  马上就搬回来了。”

    郑姑说:“纺车也拉回来了。”

    叶兰亭便点头:“你们此去没遇上什么险事吧?”

    赵汾道:“险事到没有,不过上河郡进出城门都要收一文钱,没有钱的就不让进。他们那儿的小摊贩专门敲诈外地来的生人,我和郑姑刚开始进去时,  人生地不熟,四处问路,  还险些被那个杂货铺老板给坑了。”

    郑姑在旁边不好意思地道:“这事怪我,  是我太着急了,  险些上了那老板的当。后来我们说买他的纺车才没有讹我们。”

    赵汾摇头:“本地人仗势欺客很正常,  那纺车他说是从人家纺布坊里拿出来的,谁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那一吊半钱多半也是讹了我们。只我们掰扯过程中也打听到不少事情,也算太亏吧。”

    “嗯,出门在外随机应变是很有必要的。”叶兰亭道,“给你们应急钱就是为了防止万一,  这事郑姑不用自责,下回在外面与人打交道多留个心眼就行。”

    说话间,那边杨虎娃也带人把车上的东西搬上来了,在外头喊:“村长,东西放哪儿?”

    “就放在院子吧。”叶兰亭起身,出了堂屋。

    她先问赵汾:“你说的那萝菔子在哪儿呢?”

    赵汾找到一个布包,又从里面打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捧比芝麻大点的棕色种子粒:“那胡人说这个就是种子,萝菔子我也买了几个,在筐子里。”

    赵汾把萝菔子拿给叶兰亭看。

    叶兰亭看见那几个白生生的长萝卜,一下子就笑了:“赵汾,这件事可要给你记一功!你带回来的萝卜种子,能让咱们全村人今年冬天都不挨饿了。”

    “这玩意儿有这么大能耐?”赵汾自己都很惊讶。

    “没错,有了红薯和萝卜,就算粮食再怎么涨价,我们大古村人也不会饿肚子了。”叶兰亭握着萝卜在手里颠了颠,古代萝卜个头长得一般,跟她种的红薯大小差不了多少,大概是没有掌握培育方法,也没有除虫和挑选合适的土壤,全靠自然生长而成。

    不知道吃起来口感如何。

    “这个东西胡人卖得多吗?有没有人买?”

    “不多,是那些胡国商人带在身上当果子吃的。上河郡的老百姓见卖得不贵,偶尔会买几个回去尝鲜,有钱人家没什么人买的。”

    叶兰亭笑了笑:“那正好,明天去收了红薯,就将萝卜种子撒下去。”

    杨虎娃他们将纺车抬下来,郑姑说:“村长,您来看看,这纺车能不能行?”

    叶兰亭绕着纺车打量一圈,上手转了几下,转向郑姑:“这方面你才是专业的,你试了吗,它能不能用。”

    郑姑说:“能用倒是能用,不过那掌柜说它能纺出棉布和丝帛,我觉得是在唬人,这个转轮纺锤很粗,只能纺棉麻,没法纺丝。”

    叶兰亭摸着下巴想了想:“没事,我们这儿暂时也没有桑蚕,没有纺丝的需求,粗糙有时候也有粗糙的好处。”

    叶兰亭思维转得很快:为什么就一定要纺织丝线呢,她完全可以纺粗毛线嘛,用毛线织成毛衣,又实用保暖,造价还低。

    她对郑姑道:“这台纺车留先放在这里,从明天开始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熟练它的使用方法并且教会其他人,我让薛霁安来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照着它多做几台出来。”

    赵汾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交给叶兰亭:“村长,这是我郑姑此去上河郡买完东西所剩下的钱,您给了我们六吊钱,一共还剩三吊零七百四十六文。那个,我和郑姑自己给孩子买点东西,不过您放心,买那些东西我们都是用的自己的钱,没用您给的钱。”

    叶兰亭点点头:“嗯,好,剩下的拿去归入公账。”

    “你们俩这趟去了半个月,都辛苦了,给你们放两天假,回去陪陪家人孩子,后天再来上班吧。”

    赵汾和郑姑忙道:“村长不用,我们一点也不累!我们今晚回去睡一觉,明天就能来干活,况且家人就在村子里,天天都能看见,真不用给我们放两天假。”

    叶兰亭:“……”

    怎么回事,居然还有放假往回拒的。

    叶兰亭不知道的是,郑姑和赵汾这一走十多天,也怕自己的工活进度落下太多,村里其他人有意见,这一回来,就想赶紧跟上进度。而且他们这趟出去,基本上什么也没做,就全当拿着村长给的钱出去游历了一遭,给自己涨了那么多见识。这种待遇村里哪个人能有,他们已经得了那么多好处,哪儿还能厚着脸皮再让村长放假,必须得立马开始干活心里才觉得踏实。

    叶兰亭道:“行吧,既然你们自己执意不休假,那明天来上班吧,这两天就给你们三倍工钱,全当对你们占用你们休息时间的奖励。”

    赵汾和郑姑感激地道:“多谢村长。”

    “回去通知一下啊,明天大家都有一个任务,上后山挖红薯。蒙学班学完后,班子团队和工坊里的人全都暂停半天,跟我一起去挖红薯!”

    杨虎娃一想到当时吃过那甜甜脆脆的果根,连忙举手:“村长,我们修路队的人也去吗?”

    叶兰亭看他一眼:“不用,你们继续坚守岗位,后山那点地,我们十几个人去,要不了半天就能挖完。”

    杨虎娃一蔫:“好吧……”

    那边大丫二丫盼着郑姑回来好久了,每天都在担心她们娘亲在外头怎么样了,现在母女三人见面,自然是有体己话要说,不过郑姑却不让大丫停了手中的活,晌午吃饭的时候有整整一个时辰休息时间,多的是机会叙话。

    郑姑是个闲不住的,见刘大娘已经开始在做午饭,就进屋灶房帮忙。

    赵汾的俩侄子嵩娃和东娃在蒙学班上完学后就跟着薛霁安在学木工,只有老母亲和婆娘在家,赵汾看完两个侄儿后,便回家去看老母亲,等明天挖红薯再过来,午饭也不在叶家院子吃了。

    今天大家都很高兴。

    郑姑回来后,工坊里的婶子们都围着她问长问短,打笑声不断从工坊木窗里传出来。

    叶兰亭让刘大娘做晌午饭的时候,顺便把那三个红薯给一块蒸了。

    红薯蒸好后,变成了带点泛红的金黄色,又甜又软又沙,入口即化。

    叶兰亭给阿公和阿婆的碗里一人夹个大的,“尝尝看,好不好吃?”

    阿婆的牙口不太好,平时一些太硬太筋的东西就嚼不太动,她咬了两口蒸红薯,一个劲儿点头:“是甜的。”

    “兰亭啊,你在哪儿找来的这个红薯啊?”

    叶兰亭自己拿着个最小的红薯,吃了几口,口感还真不错,沙地红薯又捻又甜,她坐在奶奶旁边道:“就在山上挖的啊,我就想,它在山上野外都能长,在土里肯定能长得更好了,于是我就把它们全部挖回来,种到后山的荒地,果然,它就结了这么多。”

    “等明天把地里的红薯挖回来,留一些吃,剩下的再用来育种,来年咱们就能加大红薯产量,这个东西碳水含糖量高,很能充饥,还可以做淀粉和粉条,比种黍米要划算。”叶兰亭一边吃一边道。

    阿婆笑得很慈和:“我们兰亭啊就是聪明。”

    叶阿公在旁边听了,研究似的翻来覆去拿着手里的红薯看,半晌自言自语了句:“以前我看过一本古籍记载,民间用一种用以做药的薯根充饥,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了。”

    叶兰亭本在和阿婆说话,没怎么注意阿公的自言自语,阿婆夸她聪明,她也乐得在两个老人家面前卖乖,正想说几好听话哄哄老人家,她突然一顿。

    刚才阿公说什么?

    民间……

    这个词,从一个山村老赤脚大夫嘴里说出来未免有些违和了。

    叶兰亭若有所思看着阿公。

    不过阿公再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将那个蒸红薯吃完后,喝了半碗粥,就起身去晒他的草药了。

    背影颤颤巍巍的,一身粗布旧长衫,头发花白,脊背已经有些佝偻,看起来又跟村里的其他老人没什么区别。

    叶兰亭想了会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便问阿婆:“奶奶,爷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您知道吗?”

    奶奶摇头:“我认识你爷爷之前,他就学医了,你爷爷以前祖上是郎中,医术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后来战乱,家没了,才逃到南方来的。”

    说着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有些唏嘘:“唉,好多人都在那时候失散了。”

    “哦。”叶兰亭点点头,原来祖上是郎中啊,那应该也算是个有点根基的家族了,怪不得爷爷不仅识字,还看过这么多典籍。

    “奶奶,那您呢,您小时候家里是做什么的?”

    奶奶幽幽长叹一声,眼里有着一种叫叶兰亭看不懂的怀念和怅然:“奶奶小时候家里也是穷苦人家,被爹娘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后来跟着大家伙逃难出来,在路上遇到你爷爷,是他救了我。否则,我早已经在几十年前就死了。”

    叶兰亭将脑袋靠在奶奶臂弯:“奶奶,您和爷爷那时候,都吃了不少苦吧。”

    奶奶慈爱地摸摸叶兰亭头发:“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爷爷就能放心去了。”

    兰亭挽着奶奶的手,“奶奶,不许您说这样的话,您和爷爷都要长命百岁的。兰亭会孝敬你们,让你们过好日子。”

    奶奶笑笑,摸着她的头发,不再说话。

    这件话题说到这里,也就止住了。

    ……

    第二天,工坊所有人和村部班子全都抗上锄头跟叶兰亭到后山挖红薯去了。

    叶兰亭因为昨天不小心一锄头下去挖坏了一个,便吸取经验,对村民们道:“红薯脆弱,埋得不深,大家挖的时候要绕开野藤中间一点点小心挖,别把果实挖坏了,挖坏就不好吃了。”

    大家齐点头,挽起袖子,准备开干!

    长在农村里的人,五岁娃娃就下地干活,就没有谁是不会挖土的。

    原本种的时候就是按照分列一拢拢挖好的,中间那条土坑就方便站人,采挖的时候不会茶踩坏藤叶。

    刘大娘一锄头刨下去,惊喜地道:“哎哟!瞧这,我这窝里有整整五个大红薯!”

    旁边人见状,也都纷纷挥动锄头,各自找了一拢地,沿着滕根开始挖起来。

    “我挖到了!我这儿有三个!一个大的两个小的!”

    “哈哈哈我也挖到了!好多!”

    “糟了,我不小心挖坏一个。”

    叶兰亭见刘大娘那边收获颇丰,就让刘大娘给大家传授经验。

    刘大娘被叶兰亭点为挖土标兵,站起身骄傲地道:“挖这东西可不能急,顺着滕根慢慢刨,刨开最上面一层泥巴,下面的沙地就是松的,把着滕根一扯就出来了。”

    其他人便学着刘大娘说的法子挖,果然效率高了很多,而且红薯基本上都没有再被挖坏的。

    一个个红薯长得又大又饱满,堆在田埂边上的竹筐,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三个竹筐。

    “村长,把这些都抬回您家院子吗?”

    叶兰亭道:“不,待会儿统一抬到村坝子那去,下午让全村老少都到村坝来开会,我有事情宣布。”

    听到叶兰亭这样说,大家心里都开始期待起来——村长是不是要在村坝发红薯了啊?

    之前刚开荒的时候,他们这里面大半的人都参与过最初的种植,那时候村长就说过,等红薯收成了,会最先发给他们。

    一想到这里,劳动的积极性就更强了,十几个人齐开工,没用到半天时间就将整块地全挖完了。

    叶兰亭过去点了点,一共收获了整整九大箩筐的红薯,丰收非常喜人。

    她对郑姑和刘大娘道:“你们指挥大家把红薯抬到村坝去,按照大中小的个头分类出来,我和赵汾回一趟村部,等会儿就过来。”

    然后她又对刘铁柱道:“你跑得快,去村口和山上采石场通知修路队的人,午时到村坝来开会,除了不能走路的,村里每一个人都必须来,我待会儿要点名的。”

    刘铁柱用力点头:“好嘞村长。”

    于是各分几路开始行动,叶兰亭带着赵汾这个管账的回去村部,先把村里公账上的钱算清楚了,才好给村民发工钱。

    修路队那边李家庄过来的人算是临时工,所以干一天结一天的工钱,但他们大古村自己这边,却是工钱月结。

    现在算算日子,一个月时间已经到了,工坊和修路队都该发工钱了!

    叶兰亭专门做了一个工资表册子,每个人什么时候入职,干了多少天,该结多少工钱,全在上面记得清清楚楚。

    她把这个册子交给赵汾:“你再核算一下,看看有没有错。”

    赵汾一目十行扫下来,笑道:“我算账的本事都是村长您教的,您算的工钱自然不会有错。”

    叶兰亭却没有说笑,表情严肃道:“你别小看这一个账本上的几排数字,若是不仔细核对检查每一项收支,记账的人很容易动手脚的,贪污半数银钱你都发现不了,往后你管账,可要千万注意。”

    赵汾也正色起来,点头:“我记住了村长。”

    他拿出算盘,噼里啪啦重新核算了一遍,才道:”村长,核对过了,没有错。”

    叶兰亭点头:“嗯,这还差不多。走吧,带上钱箱,跟我去村坝。”

    而另一边的修路队,刘铁柱跑得很快,过去通知了杨虎娃说村长召集大家午时到村坝去开会,除了不能走路的,男女老少都要去。

    这时候上午这一班的工刚刚做完,杨虎娃给李家庄那边来的人核算完了今天来的人数,让他们领完工钱赶紧回去。

    王老二他们当中有好几个人都是壮年,力气使不完,就想干完了上午再接着干下午,这样一天就能有四文工钱,可叶兰亭规定了,每个人只能干一班,一问才得知,说是剩下的时间要让他们回去干家里的农活,不能因为做工就把农活给耽误了。

    现在领了工钱准备回去干农活,又听到大古村的人说,他们叶村长要召开全村大会,李家庄的人便好奇起来,这个叶村长又要搞什么大动作?

    不一会儿杨虎娃他们那群人得到通知就全往村子里回去了,剩下王老二他们这群人够着脖子站在大古村外,心下实在是好奇。

    那边村坝已经布置好了。

    就近抬了一张桌椅过来,是给叶兰亭坐的位置,几大框红薯就全放在桌子旁边,已经按照叶兰亭的吩咐将红薯大中小分类装好。

    很快,村民们都陆续来到了村子中心的晒场坝子,大家看见场中这架势,都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每个人都在好奇叶兰亭召集大家伙过来是要干什么。

    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那箩筐里的还带着新鲜泥土的红皮果是什么,便有刚才去了后山挖红薯的人跟他们讲,那是村长一个多月前开荒种的东西,吃起来很甜。

    没等多久,叶兰亭就带着人来了。

    她走在前面,后头一左一右跟着赵汾和薛霁安,赵汾手里抱着个上锁的箱子,薛霁安手里抱着一架纺车。

    “人都来齐了吗?”叶兰亭走到桌子后,环视了全场一圈,道,“人来齐了就开始点名。杨虎娃,你嗓门大,你来点名,点到一个应一个,没来的就在名册上打叉,待会儿扣福利。”

    杨虎娃便拿着全村名册上前,开始挨个点名,点完一个打个勾,没来的就要问清家里人,是什么原因没来。

    一圈点名下来,除了卧病在床的,全村都来齐全了,就连一两岁孩子咿呀吃奶的襁褓婴儿也背来了——因为大家都听说村长要给大家发福利,很有可能是按照人头算的。

    点完了名,杨虎娃队过来叶兰亭道:“村长,点齐了,村里当前共一百二十三口人,来了一百一十八人,还有五个没来,分别是赵汾的老母亲,柱子他奶奶……这几个老人得了病下不来地,便没来。”

    “好。”叶兰亭点头,示意赵汾上前打开钱箱,道:“今天把大家集中叫到这里来呢,有几件事情要宣布,第一件事,就是给工坊的工人和修路队工人发工钱,工钱册子已经造好了,赵汾喊到一个人的名字,谁就上来领自己的工钱。领完在册子上摁个手印,便算确认。”

    那钱箱里整整十来吊铜板,码在箱子里放着,阳光下几乎发着光,这么多钱,大家眼睛都看直了!

    见对工钱这件事大家没什么疑义,叶兰亭直接道:“赵汾,开始吧。”

    赵汾点头,翻开册子念道:“刘铁柱,工钱六十文,奖金一百文。”

    听到刘铁柱居然还有一百文的奖金,下面村民一阵哗然。

    “为啥铁柱的工钱这么多?”

    “是啊,别人整整多一百文。”

    叶兰亭叩了叩桌子,示意大家安静,道:“刘铁柱在工坊运货期间,成功使李家庄村长与我们大古村签订了劳务合同,为大古村带来了切实的利益,所以这一百文是奖励给他的。以后你们要是能为村里做贡献,我也会给你们发奖金。”

    大家便明白了,原来出主意也能得奖励。

    刘铁柱很高兴地上前领了一百六十工钱,笑容都裂到耳朵根了。

    赵汾又继续念:“刘氏,工钱六十文。杨氏,工钱六十文。王氏,工钱六十文。”

    这几个都是负责糊纸盒做包装的大婶,她们也欢欢喜喜上前领了工钱。

    “郭大丫,工钱六十文,奖金三百文。”赵汾这回不等大家发问,直接把奖金理由念了出来:“郭大丫在工坊拓模期间,自主研发了花瓣精油,提高了工坊产量,所以村长奖励她三百文。”

    能够帮工坊提高产量,那肯定是个大功劳,比别人多得三百文工钱也没话说,只恨自己没那么脑子,不然也能多得三百文奖励。

    而后又念道村部班子几个人:“郑姑,工钱一百文,奖励一百文。郑姑去上河郡时买回来一辆纺车,这辆纺车村长有用处,所以村长奖励一百文。”

    “薛霁安,工钱一百文,奖励三百文。薛霁安为村里打造了牛车和多辆推板车,还在蒙学班授课教大家木工,所以村长奖励三百文。”

    “赵汾。”赵汾念到自己名字时语气还算镇定,“工钱一百文,奖励三百文,赵汾在去上河郡时带回许多重要情报,并从胡人手里买回萝菔子种子一包,村长奖励三百文。”

    “杨虎娃,工钱一百文,扣五十文,因在修路期间聚众与李家庄村民群殴,造成不良影响,所以村长扣其半月工钱,并点名批评一次。”

    杨虎娃:“……”

    他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两三天了,还能在这里再丢一回脸。

    但赵汾还没念完,他紧接着道:“杨虎娃奖励一百文,因带大古村青壮在拔河大赛赢得比赛,振奋团结了本村人心,村长决定奖励一百文。”

    下头脸色险些就要惨白下去的杨二婶听了最后一句才稍微好看了些,但还是恨铁不成钢就拧了杨虎娃胳膊一把,小声骂道:“你瞧瞧人家二狗,拿了整整三百文奖钱!你怎么不跟他学学?”

    接下来就是修路队,除了那天跟着杨虎娃打架的人被扣了两文,其他每个人都得了六十文工钱。

    发完工钱,每个人都上前点数、摁手印拿到了自己应得的,虽然诸如赵汾薛霁安等人比他们高出好几倍,但村长给出的那奖励理由让人完全无法反驳。只会在心里头想,下次有机会,他们也要多出出好主意,在村长面前立一功,这样兴许他们下回也能拿三百奖钱。

    发完工钱,桌子上的钱箱瞬间就空了一半。

    大家高高兴兴拿到了钱,又看向旁边那几大框红薯,等着叶兰亭接下来的话。

    叶兰亭说:“这是后山沙地种出来的红薯,现在已经收成了,收成不错。”

    “之前去开荒的是哪十个人,都出列,我奖励你们每人两个红薯。这红薯拿回家后,可以切块和小米粥一起煮,也可以蒸着吃,味道香甜软黏,你们试过就知道了。”

    那十个开荒村民欢喜地上前,每人领到了两个中号红薯。

    这下光是杨虎娃一家人就领到四个,杨二婶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

    当时刘铁柱家去了三个人开荒,领到了六个红薯,他自己都没想到。

    而其他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了,心头都在后悔,早知道小叶村长这么能干说一不二,当初他们就不该犹豫,开荒那么轻松的话,放到现在大家都是愿意抢着干的!

    然后叶兰亭又道:“家里有十二岁小孩的,按人头算,也可每人来领两个红薯,但这红薯领回去,只能给孩子吃,要是被我知道大人吃了,就从你们工钱里扣。明白了吗?”

    这下那些家里有两三个娃娃的村民可高兴坏了,一人上前领到一兜红薯,虽然是小号的,但也比一个都领不到强吧。

    开荒的领了,家里有孩子的领了,剩下啥也不沾的人,叶兰亭便不再发了。

    她说:“剩下的红薯,大的要用来做粉条,小的留着明年育种。”

    大家也不敢有意见,这红薯本来就是村长家。

    说完叶兰亭又拿出萝卜种子:“现在,我还需要一批人到后山沙地开荒,扩大沙地面积,种赵汾带回来这种新的农作物,我叫它萝卜,萝卜生长期一般五六十天,有谁愿意去种的,现在就举手。”

    村坝里一百多人,齐刷刷全举起手来!

    开什么玩笑,有红薯的经验教训在先,这回种萝卜要是再不跑前头点,到时候连汤都喝不着。

    叶兰亭满意地点头:“那好,既然大家都愿意,到时候我便让刘大娘负责安排轮班,具体细则等明天下午我们开完会商议后张贴到村坝公告栏,你们自己来看。不会认字的就要学,以后村里的大事小情,我都会张贴到村坝公告栏,包括招工信息,也会张贴出来,就不会像以前那样敲锣打鼓的满街巷通知了。”

    大家感觉都很新奇,村长张贴公告的举措就跟城里城门口那些放府衙榜告一样,什么新鲜事都能在城门口那儿打听。

    村民开始交头接耳,互相讨论起公告栏的事情。

    “还有几件事要宣布,从明天开始,村里六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必须到蒙学班学认字,如果让我发现家里有这个年龄孩子但没有送到蒙学班来的大人,就取消做工资格。孩子送来蒙学班后,每天中午可以在蒙学班吃免费伙食,伙食跟工坊是一样的。”

    “还有,村里任何人不许把孩子卖到外面当童养媳。现在村里条件好起来些了,只要你不懒,勤快点,随便做一份工,也能养活家里几口人,我不会让你们饿死的。所以,不准卖孩子,被我发现谁敢卖孩子,我就把你给卖了。”

    叶兰亭见坝子里村民脸色各不一样,沉着声音问:“听明白没有?”

    妮妮的娘谢氏脸色有点讪讪,她生了四个女儿,前头三个丫头全被她卖到隔壁几个村当童养媳了,虽然遭的罪多了点,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孩子都生俩了,招娣去年还带着娃回过一次娘家,娃都能喊她姥姥了。

    本想着过两年妮妮来了月事,就将妮妮也卖去大河村,听说有户人家在镇上做买卖,家里有钱,愿意给两吊聘礼,虽然儿子是个先天瘸子,但谢氏便想,反正是嫁人,嫁谁是不是嫁,嫁给别人也是过去生儿育女,嫁给大河村的瘸子还能得两吊钱,为何不嫁给钱的呢?

    现在叶兰亭当众宣布以后不许卖女出嫁,谢氏脸色有点难看,她觉得叶兰亭就是在故意打她的脸。

    谢氏道:“叶村长,虽然你是村长,但女儿是我们自己家的,她要不要嫁人,这个轮不到你管吧?”

    叶兰亭视线凉凉落在谢氏身上,她早就听糊纸盒的大婶们八卦过,这个谢大娘将自己生的三个女儿全卖出去当童养媳了,虽然那几年大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也不是她一个人这么做,但叶兰亭只要一想到她卖了自己三个女儿,还打算把妮妮也卖了,心头就一阵冷意。

    叶兰亭面无表情问:“谢大娘,你家招娣、盼娣、来娣,三个女儿,一共被你卖了多少钱?”

    谢大娘被当中戳穿,面上非常挂不住,语气也非常不客气:“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的女儿,我又没卖你!”

    叶兰亭语气不喜不怒,又道:“好,这是以前的事我尚且不跟你追究。但我听说你已经跟大河村的瘸子商量好了,等妮妮满十二岁便把她用两吊钱卖过去,可有这事?”

    谢大娘皱眉,被周围村长指指点点的看着,心里升起股怨恨:“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愿意把她嫁给谁就嫁给谁!叶兰亭,你管得也太宽了吧,就算你爷爷当村长时,可都没管过这些事。”

    叶兰亭站起身,浑身冷然气势一下镇出来:“我爷爷是我爷爷,现在是我当村长。你若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就卖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妮妮站在谢氏旁边,小女孩肩头单薄瘦弱,不敢吭声,泪水爬满了整张脸,咬着嘴唇小声啜泣着。

    叶兰亭走过去,蹲在妮妮面前,爱怜地摸摸她头:“妮妮乖,别害怕,有兰亭姐姐在。告诉姐姐,你愿意被你娘卖去给瘸子当媳妇吗?”

    妮妮哭得直抽泣,畏惧地看她娘一眼,又怯怯地看着叶兰亭。

    叶兰亭握着她的手,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不用怕你娘,兰亭姐姐会给你做主。”

    “不想,我害怕……呜呜呜,我害怕,兰亭姐姐,我不想被卖去当童养媳。”妮妮扑进叶兰亭怀里,双手紧紧拽住她衣襟,怕得浑身发抖。

    今天她当着这么多人面顶撞了她娘,回去肯定要遭到一顿毒打的。

    叶兰亭撩起妮妮的衣袖和裤管,全是竹条鞭打出的痕迹。

    她冷冷盯着谢氏,起身,对一旁薛霁安道:“取两吊钱出来,给她,写个字据,以后妮妮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谢氏愣住,嘴一张刚想骂人,叶兰亭又道:“以后村里的招工对谢氏永不录用,这就是卖儿女的下场,你自生自灭吧。妮妮以后就跟着我了。”

    薛霁安抿着唇,刷刷写好字据,取了两吊钱递给谢氏,淡淡道:“签了这个,妮妮以后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谢氏看着那钱和字据,又看着周围用痛快的眼神盯着她的村邻,心头感到一阵慌张和恐惧,一下子就嚎叫起来,整个人往地上一滚:“没王法啦!村长强买强卖啊,抢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啊啊啊!”

    叶兰亭牵着妮妮走回桌前,对杨虎娃道:“把她拖到一边去,别在这儿影响大家。”

    杨虎娃上前,三两下就把那胡天喊地谢氏拖到村坝外头,冷哼地朝她啐了一句:“叫你良心被狗吃了,村长肯培养你家妮妮那是你上辈子积来的福。”

    叶兰亭坐在桌后一言不发,只平静环视着站在坝上的村民。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这时候郑姑出声:“请村长放心吧,儿女都是从我们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就是苦点累点也不会去卖儿卖女的!况且现在又村长带领咱们全村人解决了温饱问题,还给咱们做工挣钱的机会,大家感激还来不及呢,村长立的规矩我们一定会遵守的!”

    大家这才明白,叶兰亭是要他们表个态,于是大家纷纷附和郑姑的话:

    “村长就放心吧,只要能吃上一口饱饭,没有哪个人家愿意去卖儿卖女,以前那都是没法子了,活不下去没得选,现在村长让大家挣了工钱,还给孩子们免费讲学,免费伙食吃,我们绝对不会再买女儿,否则我们不久成了那不识好歹了人吗!”

    “是啊是啊,请叶村长放心吧,我们不会那样做的。”

    “我们大古村本来就没几口人了,谁家不想孩子好好的呢。”

    叶兰亭得到了村民的保证,才点头:“那好,规矩今天就立在这里了,以后谁敢违背,谢氏就是下场。”

    妮妮乖巧地紧紧站在叶兰亭身后,小女孩看着叶兰亭时,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崇敬。

    解决完这件事,叶兰亭才朝薛霁安挥手,让他把纺车抬上来,又让郑姑上前,对所有村民道:“除了香皂工坊以外,接下来,我还会再开一个新工坊。”

    “但这个新工坊的活需要一定技能的人才会做,现在郑姑已经会了,我让她来教大家,只要是十五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妇女,都可以去找郑姑学纺线。”

    “等纺线坊开起来后,郑姑就是新工坊的厂长,此外我还需要一些能够做管理的人才,这个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到时候我会从你们里面挑选几个学得最好的人当管事,当了管事,工钱能涨到一月一百文。”

    一听叶兰亭又要建一个工坊,大家都很激动,尤其是村里的女人们。

    之前香皂工坊她们没能选得上,修路队采石头又都是力气活,去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和粗壮妇女,像她们这些力气小的女人,就什么活也没有,现在村长终于也能给她们一个做工的机会了,太好了!

    “村长,我们现在就去找郑姑报名吗?”

    刚才眼睁睁看着大家领工钱,就连郑姑女儿都一下子拿到四百文,没有做工机会的人都眼红着呢。

    叶兰亭抬手:“现在还不急。”

    “大家想想,既然要办新工坊,那地方要选在哪儿呢,我家院子可已经没有地方再腾出来当工坊了,纺车占地方,有也摆不下了。”

    大家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啊,新工坊要建在哪儿呢?

    叶兰亭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今天要跟大家商量的最后一件事了。”

    地。

    她需要集中大古村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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