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剪纸风靡修真界

    文/山河不倦

    熙明元年,廿七日禺时,天有飞星隆隆,伴有龙吟,起于昭南,少时坠,不见踪迹。只余火光煊然,山林焚之数里,后有黑云起,天雨雪,数日方休。

    ——《异闻录·昭南》

    昭南的雨一连下了半月,从廿七到下月中旬,还淋淋漓漓的。

    阴云密布,午后时辰尚早,却已不见天光。

    深山里的竹篱小院被连日的雨洗刷一新,瓦片上水痕蜿蜒,聚起的水珠从屋檐滚落,砸醒了藤椅上熟睡的人。

    急促的喘息声困在唇齿之间,粘稠的亲吻愈演愈烈,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雨打屋檐,滴答滴答。

    刚睡醒的脑子不利索,应向沂懵了许久,直到舌尖被吮得发麻,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身上的人。

    牵连的银丝落在下巴上,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妖冶的湖绿色眸子。

    那双眼好似一方湖泊,盈满了月光,折射出勾魂夺魄的美。

    “你终于醒了。”

    是个男人,脸很普通,唯独一双眼睛出众。

    他一条腿跪在藤椅上,趁着应向沂在发呆,压低身体,舔了舔两人唇齿间勾出的水丝,轻佻至极。

    一想到被个男人强吻了,应向沂就浑身恶寒,抬脚把身上的人踹下去,抹了抹嘴:“滚!你是谁?别过来,知不知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一边质问,他一边在身边摸索手机,打算报警。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阴鹜,仿佛盯着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他:“你又不乖了。”

    应向沂被尬得头皮发麻,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打量起四周。

    “别看了,你逃不掉的。”

    男人一步步走过来,或许是刚刚被踹了一脚,目光谨慎不少。

    应向沂看看他的穿着,忙不迭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衣服时,又愣住了。

    袖子宽大到能放东西,布料上绣着工整的云纹,玉带垂绦,分明是一身汉服。

    应向沂自己开店,空闲时候喜欢剪纸,偶尔也会去逛逛国风圈子,见过不少穿这类服饰的人。

    他在衣着上没有偏好,从未想过尝试,了解仅限于知道名字。

    出神的工夫,男人已经靠过来了,掐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别想反抗我,你逃不掉的。”

    “做梦做梦,我一定是在做噩梦。”应向沂使劲掐了把大腿,小声嘀咕,“快醒过来!”

    雨下得更大了,雷声轰隆隆的,将所有声音都掩盖住。

    没有痛感,但眼前的男人确实消失了。

    应向沂看着家居服上的logo,松了口气。

    果然是做……卧槽,什么情况?!

    眼前是一片树林,入目尽是郁郁葱葱的草木,空气清新,环境宜人,是个出游的好去处。

    只是和他刚装修好的新家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兜头的雨落下来,淋得应向沂瞬间清醒,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在大腿上掐了一下。

    “嘶——”

    应向沂揉着腿蹲下身,脑袋里一团浆糊。

    他明明应该在家里吹着空调睡觉,怎么会来到这深山老林里?

    有东西从家居服口袋里掉出来,应向沂扫了一眼,是一本书和一把剪子。

    书很破旧,是昨晚在地摊上淘来的,上面没有字,只有剪纸纹样。

    他剪纸已经有五六年了,民间的绝大多数剪纸纹样都了然于胸,可从未见过书上的纹样。

    最开始的几页里都是人形纹样,对他而言不难,没多久就剪出不少。

    再往后的纹样都很复杂,像是古老部落的图腾,他剪了大半宿,才剪出一个相对不那么复杂的。

    另一边口袋露出点毛边,应向沂掏出来一看,是一打纸人。

    正是他昨晚对照书里的人形纹样剪出来的。

    应向沂一边念叨着“是做梦吧”,一边去捡书和剪刀。

    刚碰到剪子,就有一道白光闪过,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淋淋漓漓的雨停了,雷却更重,狰狞的雷柱兜头劈下来,劈在白光之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下一秒,白光散开,悉数钻进应向沂身体中。

    雨后初霁,天空一碧如洗。

    耳边一阵嗡鸣,应向沂手里的剪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灵台清明,耳目一新,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念头:筑基成功。

    ……

    ……

    应向沂抹了把脸:“还筑基,整得跟穿越了一样,穿越好歹给把剑吧,没听说拿着剪子也能修炼,叫剪修吗?”

    地上的剪子闪起金光,仿佛在响应他的话。

    应向沂沉默片刻,痛苦地捂住了头:“不会吧?!”

    每个人都幻想过穿越,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时,显然是没那么容易接受的。

    应向沂蹲得腿都麻了,才勉强接受现实,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虽然来了这个鬼地方,但以后飞升成仙,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妥妥的男主剧本。”

    林子绵延百里,有人声从远处传来,其中夹杂着凌厉的破空声,“唰唰唰”的。

    筑基之后耳力目力都有所提升,应向沂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隐约见着几个囫囵的人影。

    应向沂迟疑了一下,揣着剪子和书,悄悄向那边靠近。

    树林里,三个男子围在一起,其中一个拿着鞭子,不停地甩下去。

    那鞭子不知是什么材质,黑黢黢的,每每抽下去,都会带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微弱。

    地上躺着一个小丫头,被鞭子抽得左右晃动,衣服也破破烂烂。她哀哀地呼着痛,一声接一声,咿咿呀呀的,没发出完整的音节。

    应向沂瞳孔一缩,握紧了剪子。

    离得不算太近,从男子们的空隙中看过去,小丫头手臂上一片深红,隐隐泛着幽暗的光泽。

    血是不会发光的。

    二十七年的生活阅历令应向沂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谨慎压倒了内心的同情,他止住脚步,没有贸然上前。

    “快看,鳞片冒出来了!”

    稍矮一点的男人惊呼出声,蹲下身,抓起小丫头的手臂,仔细端详着。

    拿着鞭子的男人身形最魁梧,应当是三人之中的首领,他停下手,捋了捋鞭尾:“刚抽了十几鞭就现形了,还保持着人身,力量这么弱,应该是半妖。”

    另一人插嘴道:“人话都不会说,年纪应该也不大。”

    “这种没断奶的小妖不好好在妖界躲着,怎么敢跑来人间的,这不是找死吗?”

    “前些日子不是有大动静吗,据说结界松动,妖界八成出了什么岔子,这小妖怕是倒了霉,才被九宝阁逮着了。”

    “奇了怪了,就这么一半妖,九宝阁竟然花那么钱悬赏。”

    妖界和人间一样,有血统之分,半妖是人与妖生下的,相当于混血种。半妖无法完全继承父母的血脉,大多力量低微,像眼前这小丫头,就连控制自己身体形态都做不到。

    应向沂怔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继接受自己穿越到异世界,并且成了修仙之人后,应向沂的承受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看到这种传说中才会存在的生物,并没有蠢兮兮地发出声音。

    男子们被小丫头身上的变化吸引,停止了鞭打,兴致勃勃地猜测起来。

    “红色鳞片,看样子是鲤鱼妖。”

    “九宝阁里法阵密布,区区鲤鱼妖能从里面逃出来吗?”

    “你自己瞧瞧,这不是鲤鱼鳞是什么。”

    “九宝阁的阁主出身仙州,总不能看走眼吧,这鲤鱼妖身上指定其他秘密。”

    两人掐着小丫头覆满鳞片的胳膊议论不停,拿着鞭子的男人手一挥:“行了,她有什么秘密都不是咱们该探究的,剖了妖珠,拿去九宝阁里换赏钱,这才是咱们该做的。”

    话音刚落,他便收起鞭子,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匕首。

    匕首半尺长,通体灰白,没有一点装饰,刀刃看起来有些钝,可却莫名透着寒光,仿佛轻轻划一下就能剔骨削肉。

    男人二十多岁,故意吓唬小丫头,拿着匕首在她胳膊上刮了两下,玩闹似的剐擦着鳞片,发出刺耳的声音。

    三人大抵是见惯了这阵仗,仍旧笑嘻嘻的,小丫头吓得抖若筛糠,紧紧闭着眼睛,缩着脖子偏过头。

    她面朝应向沂的方向,身上滚满了泥,侧脸覆盖着一簇簇鳞片,昭示着她并不是普通人的事实。

    妖在书中的形象大多不是正面的,那一瞬间,应向沂脑海中冒出无数妖挖人心剥人皮的电影画面,理智告诉他应该视而不见。

    匕首无法刺透鳞片,男子们玩够了,目光落在小丫头的咽喉上。

    半妖血脉不纯,死亡后不会保留妖的特征,换言之,只要她咽了气,身上的鳞片就会逐渐消失。妖珠由妖力和血脉凝结而成,与心脉连接在一起,届时剖开心脉,就能得到妖珠。

    意识到死亡的危险,小丫头惊慌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和躲在远处的应向沂四目相对。

    她的瞳仁是白色的,像一颗琉璃珠子,澄澈干净,仿佛一眼能望进人心里。

    脑袋里嗡的一声,深埋记忆中的脸一点点变清晰,和面前的小丫头逐渐重合起来。

    应向沂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下一秒,身体就自发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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