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朝号翡, 取珠玉意。黎氏族廿三代,八子诞, 帝唤“长思”, 时天降异象,有大星蔽日,少时星沉宿隐, 一时三刻不见天月。相师奏于案, 称灾,请诛此子,未成。
又一十八年, 长思披甲征东,所过之境无不降, 封东八郡。其驻于受封之地,好白衣,自诩天上客。后翡亡, 见坟,世传其已亡故矣。
再临世已逾百年, 有子称飘飘兮若乎, 方知入仙途。
——《杂闻志异·卷三七·翡》
白衣仙君戴着一张黑色面具,唇角含笑,静静地坐在树下。在他身后,仙宗十四州尚且活着的州主都围坐一圈,正在冥想打坐。
他抬眼看来, 似是多情地凝视着面前的这个人:“你觉得呢?”
深情都是假象,迟迢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这张脸:“既然如此,我们便来算一算当年的账吧。”
当年算计偷袭他一事, 就是黎长思主导,原本他还疑惑过仙界为什么能掐准时机,趁他虚弱之际出手,现下看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始作俑者。
强大的攻击被挡住,黎长思抬了抬手,轻叹出声:“当年若非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魔界那小子可救不走你,你今日这般,是要对我恩将仇报吗?”
嘹亮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天际缀着一簇绚丽的火焰,在赤色大鸟的尾羽末端燃烧,拉出蜿蜒的火线。
神鸟朱雀,早已被灭族的存在。
轻蔑的笑声里满是不屑,随着火焰一同坠落:“我真是吐了,见过不要脸的,唯独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应向沂居高临下,睥睨着黎长思:“若不是你算计在先,他又怎会陷入险境,仇人来讨恩,这等不要脸的事,亏你做得出来。”
迟迢怔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你,你们怎么来了……”
无影无踪带着妖界众人,牵着“恶犬”,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从朱雀背上跳下来:“属下前来相助,愿与尊主共进退。”
迟迢没心思管他们,注意力全都放在半空的朱雀鸟和应向沂身上。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总能带给他最大的惊喜。
应向沂负手而立,一袭素色长衫,好似天外谪仙,唯有在注视迟迢的时候,才会绽开坠入红尘的笑意。
朱雀身上燃烧着绚丽又灿烂的火光,映亮了他的眉眼,在他周身撒下一层暖融融的光。
应向沂用灵力催动声音,大大方方地宣告:“我这人护短,瞧不得自家宝贝被欺负,所以迟迢迢,我给你送人来了。”
迟迢的心情瞬间好起来,方才被黎长思膈应到的恶心感也消失了。
妖界众人看得真真切切,他们尊主笑得像个被狐狸精迷了心智的傻子,不由得对带半空中的妖后肃然起敬。
无影暗自感慨,悄悄碰了碰无踪的胳膊:“都跟你说了对妖后客气点,看看尊主这副样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
无踪欲哭无泪。
我不也是为了让妖后理解心疼尊主吗,要不是我,咱们也没机会来帮尊主。
朱雀盘旋在半空中,灵火越燃越轻,渐渐变得透明。
迟迢知道,这是剪纸的灵力即将耗尽的征兆。
“阿应,跳下来。”
迟迢刚刚和其他仙宗州主打了一架,身上沾了不少血,煞气凛然,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见血封喉。
他一直是令人畏惧的存在,连妖界众人都不敢靠的太近,小心翼翼的站在不远处。
但当迟迢伸出胳膊时,应向沂却觉得世间最柔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是他的怀抱。
从朱雀背上一跃而下,如他所料,被人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迟迢极欢喜的模样:“阿应,我接住你了。”
接住了,就是属于他的了。
应向沂毫不客气地环住他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和他咬耳朵:“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往下跳?”
朱雀距离地面有一定的高度,像无影和无踪他们是妖族,不当回事,说跳就跳了。
应向沂往下瞥一眼,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十几米的跳水高台上,跳下来无异于蹦个小极,正迟疑着,迟迢就对他伸出了手。
迟迢眉眼弯弯:“我与阿应心有灵犀。”
他将人放到地上,为防应向沂腿软,小心地扶了一把才松开。
朱雀化作一捧流光,散落在树林之间。
妖界众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没看出迟迢是在为应向沂解围,只当他们两个恩爱异常,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黎长思不满被忽视,抚了抚衣袖:“方才还在苦恼,只有小白龙一个人太无趣了,可巧,你就来了。”
他身上的白衣未染纤尘,和身后的仙君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应向沂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今日只有你一个人?”
之前一殿和这人在一起,现下不见踪影,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他的目光在打坐的仙君身上打了个转,落回到身旁的迟迢脸上,后者会意,不无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些人都被我解决了。”
应向沂等人没来之前,他就和仙宗十四州的州主们大战了一场,除了后来才现身的黎长思,其他人都不是化青后的他的对手。
无影和无踪率人将四周围了起来,如果有修士企图接近,都会被他们拦下。
恶犬们目露凶光,这闻闻那嗅嗅,搜寻着修士的气味。
其他仙君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黎长思浑不在意地扫了眼四周,施施然起了身:“上次匆匆一别,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你们说。”
迟迢侧了侧身,挡在应向沂前面:“不必多言,不管你是黎长思还是九宝阁阁主,今日我们都要做个了断。”
再说下去,这人指不定又要扯一些他不喜欢听的话。
“小白龙,你太心急了。”黎长思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尝够了做人的滋味,这副壳子的生死交给你处置也无妨,且等一等。”
他抬了抬手,便挡住了迟迢的攻击,同时设了道结界,将无影无踪等人隔绝在外面。
结界里只有黎长思和应向沂迟迢三人。
能轻易挡住他的攻击,黎长思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他可以不管不顾的去报仇,但不能拉着应向沂陪葬,迟迢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你想做什么?”
黎长思好脾气地笑笑:“只是想与你们聊聊罢了。”
换上黎长思的白色衣衫后,他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仿佛糅合了长枢仙君的温和,不见作为九宝阁阁主时的邪肆狰狞,好整以暇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人。
准确来说,他看的是迟迢背后的应向沂。
他的目光极具存在感,令应向沂无法忽视,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新奇的玩具,惊喜中带着一丝蠢蠢欲动。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感觉。
“你想聊,那我们便陪你聊聊。”
看得出来,黎长思对他们并无杀意,应向沂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搜寻线索的机会。
迟迢想反驳,被拉住了手腕,应向沂的指尖顺着腕骨往下,缓慢地勾了勾,又点了两下,好像小蛇用尾巴尖表示友好一般。
迟迢一愣,对上应向沂看过来的目光,沉稳中带着安抚意味,令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黎长思将一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向沂,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应向沂不解其意,敷衍地回了声:“比不得你,掌管着仙界不够,还要把手伸到人间去。”
九宝阁在人间势力很大,权力都握在黎长思一人手里,他可以同时操控仙界和人间。
“你想像我一样吗,我可以帮助你,来我身边,我可以帮你得到六界。”他玩味一笑,半真半假道。
迟迢拧起眉头,破口大骂:“就凭你,也想操控六界,简直痴人说梦!”
应向沂顺毛一般,揉了揉他的掌心:“承蒙厚爱,不过你的条件吸引不了我,六界于我,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黎长思没恼,笑意依旧温和:“你和他一样,明明可以得到所有的一切,却偏偏拘泥于一个人。”
应向沂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你与神君是什么关系?”
他们一直在怀疑这人和神君有没有关系,还曾认为他是神君,现下看来,这人应当与神君不是同一个人,但却熟识。
黎长思微仰起头,下巴上一片凝白,好似霜雪一般,不见分毫血色:“都说过我生了病,忘了很多事,你问一些刚发生的事,我才能回答上来。”
应向沂思忖片刻,问道:“你现在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长枢仙君黎长思是不戴面具的,进入云海秘境之前,他在群英宴上也没有遮住脸,现在突然戴上面具,是因为什么?
应向沂有预感,这件事背后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并非巧合可以解释。
黎长思沉默不语。
他抚摸着脸上的面具,苍白的指尖和黑色面具形成鲜明的对比。
迟迢眼尖,注意到他宽大的白色衣袖里,露出一截黑色丝线,极细,如同头发丝一般,贴在瘦削的手腕上。
黎长思俏皮地眨眨眼,做出的动作和长枢仙君全然不同:“自然是因为,我现在用的不是黎长思的脸。”
黎长思和九宝阁阁主的身形差异极大,完全是两个人。
应向沂心神微动:“每个身份的你,身形样貌都不一样?”
黎长思笑了笑,瞥了眼迟迢,意味深长道:“一样的话,很容易被当成同一个人的。”
他现在虽然衣着打扮是黎长思的,但身形样貌显然是九宝阁阁主。
没了斗篷的遮掩,他的身体暴露在外面,手腕和常人略有不同,细瘦一截,好似披了人皮的竹竿。
应向沂想到他之前说的话,语气笃定:“你想‘杀死’黎长思。”
对方用这样的身份来面对他们,加上之前对迟迢说的话,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他的意图。
黎长思轻声喟叹:“你太聪明了,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应向沂,你有没有想过,比起小白龙,我们更加心有灵犀?”
迟迢浑身一震,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借以回应自己对应向沂说的那句情话。
虽然知道应向沂不会受他蛊惑,但迟迢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然而不等他开口,应向沂就骂了回去:“放屁!你也说了是我聪明,别扯其他的膈应我,用不用送你一面镜子照照,你和我们迢迢差了多少?”
黎长思:“……”
骂完之后,他还嫌不够,狠狠抱了抱迟迢,委屈巴巴地告状:“迢迢,他侮辱我。”
黎长思一直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态度平和,此时也怄住了:“我怎么侮辱你了?”
“你说我与你心有灵犀,还不是在侮辱我?”应向沂理直气壮,振振有词,“我就算瞎了眼,也不可能看上你,也不可能与你心有灵犀。”
偷鸡不成蚀把米,黎长思被气的差点吐出血来,再也维持不住笑意了。
应向沂拍了拍迟迢的后背,顺势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不要怀疑,相信我。
迟迢想,除了应向沂,没有人对他的心理情绪把握的这么精确。
这个人总能让他安心。
“惹怒我的后果很严重,我本以为你是聪明人,现在看来,你也挺会找死的。”
应向沂丝毫不慌:“你不会的,只有没用的人才会因为自己玩不过玩具,就把玩具毁坏掉,你动手就代表你输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拉我们入局,这只是你的计划的第一步,不是吗?”
结界寸寸破碎,当灵山的景色重新回到眼前的时候,身着白袍的仙君也化作粉末,消散在空中。
“哐当”一声,黑色面具掉在地上。
当应向沂和迟迢惊诧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时,懒散的笑意从四面八方涌入耳中:“你们有资格参与我的游戏了,解开所有的秘密吧,我等着你们。”
迟迢抬起手,捏住一片从天空中飘落的花瓣:“是彼岸花,一殿将他带走了。”
白袍碎成无数片,从天空中飘落。
应向沂一言不发,捡起地上的面具。
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拿在手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轻飘飘的。
打坐的仙宗十四州州主陆续醒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恶犬们发出低低的咆哮声,拽着妖界中人靠近仙宗修士,锋利的獠牙上流下黏湿的口水,恨不得将他们撕咬成碎片。
然而他们并没有在意,只是仰头看着天空,接住掉落的衣袍碎片。
良久,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长枢仙君……陨落了。”
所有州主惊愕异常,满脸不敢置信。
这是一场低劣的戏码。
如应向沂所说,那位不明身份的九宝阁阁主“杀死”了黎长思,用这种方式抛弃了仙界的一切。
“是你,是你!迟迢杀了长枢仙君!”
“他是来报仇的,他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人,妖尊心狠手辣,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迟迢,我们和你拼了!”
……
最后,他将黎长思的“死”嫁祸给了妖尊迟迢。
迟迢冷眼看着他们,没有出手的意思:“不自量力。”
当着妖后的面,不方便大开杀戒。
无影和无踪会意,不等他们靠近迟迢,就带着人冲了上去。
仙宗十四州共有十四位州主,除了抛弃身份离开的黎长思,以及在云海秘境中丧命的清垣,本该还有十一位,但眼前却只有十一位。
应向沂依次看过去,发现少了的恰好是他叫的上名字的一位——流尘。
他和迟迢就站在原地,看着仙界修士和妖族的人打的不可开交。
之前和迟迢交手,仙宗州主们或多或少受了伤,此时以一敌多,都没占到便宜。
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除了清垣仙君,仙宗十四州中的其他州主都曾参与过围剿迟迢一事,而今,他们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至于失踪不见的流尘仙君,早在昭南城的时候,迟迢就曾报过仇。
凶兽们想扑向失去反抗之力的修士,却被勒令不准靠近。
它们饿了许久,眼看着美食在前,却不能大快朵颐,纷纷发出焦躁的咆哮声。
迟迢环视四周,将仙宗修士的愤恨眼神看在眼里,未置一词。
他揽过应向沂的肩膀,别扭地捂住他的耳朵,带着他离开了灵山。
无影和无踪对视一眼,一声令下,放开了对恶犬的桎梏。
凶兽们疯了一般,扑向失去反抗之力的修士,皮肉被撕开的声音和惨叫声交织回荡,听的人头皮发麻,在灵山上空久久不散。
离开灵山,回到了云海秘境的入口。
给六界中人准备的住处里,无数修士昏睡在地上,他们似乎被人下了什么法咒,困在睡梦之中无法挣脱。
应向沂欲言又止,满眼复杂地看着迟迢。
仙宗十四州的州主大都伏诛,这些修士都是仙界的精锐,如果趁其不备都杀了,那仙界的实力定然会被大幅削弱,以后就没有能力和妖界抗衡了。
身为妖界尊主,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应向沂不知该不该开口,站在迟迢的立场上,他不应该阻止,但看着这么多无辜之人受死,他又于心不忍。
仿佛又回到了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左边是昭南城失踪的女子,右边是他好不容易谋得的探灵司职位。
两难之间,哪种选择都不是万全之策。
迟迢仿佛看出了他的为难,瞥了眼失去意识的修士们:“我的仇已经报了,阿应放心,我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应向沂愣了两秒,有些羞愧:“对不起,迢迢,我不该怀疑你的。”
他的小白龙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报仇都报得光明磊落,他竟然又用想当然的想法来揣测迟迢,实在是不应该。
迟迢却不在意,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心狠手辣,动不动就吞了一条河的妖族,这些都不是谣言,他天生凶戾难驯,不过是为了应向沂收敛凶性,装出一副讲道理的模样。
应向沂就是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抑制住他的杀心,如果锁开了,他还是会变回原来那个嗜杀成性的妖界魔头。
有了迟迢的吩咐,无影无踪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未对修士们下手。
进入云海秘境的六界中人没几个活着出来的,除了非亦、六殿和黎长思,就剩下应向沂和迟迢了。
无影将此事汇报给迟迢,顺便提了一嘴非亦离开前留的话:“魔尊大人说,他将六殿阎罗和虎崽都带走了,尊主别急着结契,空下来先去一趟魔界,有要事与您相商。”
迟迢撇了撇嘴:“拐走我妖界的小崽子,还有脸让我去找他。”
一殿将小虎崽留给六殿,很可能还有其他意思,是故他没有阻止六殿带走白虎族的幼崽,反正冥界肯定会保护好他们。
但人和崽都到了魔界,事情就不一样了。
应向沂眉眼含笑,静静地看着他,直看得迟迢不自在起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他凑近了些许,悄声道,“迢迢装模作样的样子太可爱了,我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无影识趣,带着其他人退下了。
此番来参加群英宴的人大多折损,唯有妖界伤亡最少,浩浩荡荡的妖族车队从仙界离开,踏上了回家的路。
应向沂搔了搔迟迢的脸:“魔尊会将六殿带回魔界,迢迢应该早就想到了吧?”
“想到是想到了,但没想到这么快。”迟迢嗷呜一声,一头扎进了他怀里,“魔界不比妖界和冥界,势力复杂,非亦那厮刚杀了两个魔王,回去后魔界肯定会大乱,他将那破老虎带过去,万一出点事怎么办,妖界也要受牵连。”
他以为非亦起码会等一等,将魔界的杂碎们处理一下,再把六殿带回去。
没想到他直接就把人掳走了。
迟迢越想越气:“六殿是东祝,也就是他师尊,他把师尊打下来的江山弄成这幅乌烟瘴气的模样,也不怕他师尊抽他?”
应向沂觉得自己没救了。
就算是气急败坏的迟迢,在他眼里也可爱得不像样子。
“我要是东祝,肯定不会喜欢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迟迢气呼呼地吼道,转头就眨巴着眼,冲应向沂张开胳膊。
应向沂会意,将他抱进怀里,调整坐姿,自觉的充当人肉靠垫:“你不是东祝,你喜欢的人也不是魔尊,别气了。”
迟迢没骨头似的,一身坚硬的鳞片都软了下来:“没错,我喜欢的人天下第一好,阿应知不知道是谁?”
应向沂低下头,望进一双藏着星星的晶亮眸子里,碧色的汪洋里纯澈洁净,只有他一个人。
越看,心尖越软。
应向沂没有回答,一本正经的纠正:“错了,我喜欢的人才是天下第一好。”
小白龙红着脸埋进他怀里,眉眼弯得好似新月。
想上前问话的无影迟疑不决,不敢打扰他们亲热。
无踪拧着眉头,语气幽幽:“你说他是不是给尊主下了什么蛊?听说有一种情蛊,可以让人性情大变,满心满眼只剩下一个人,我瞧着尊主的症状很像中了蛊。”
无影:“……”
“你这话可千万别在尊主面前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无影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前面就要离开仙界了,尊主,您和妖后是回妖界,还是去一趟魔界?”
迟迢脸上的笑瞬间收敛,坐直了些:“你们先回去,准备结契大典的相关事宜。”
言下之意,不一起回妖界。
结契?
无影暗自咋舌,并未表现出惊诧,领命后立马带着人离开了。
应向沂:“我们去魔界吗?”
迟迢摇摇头:“不,先去一趟昭南城,你不是要卖灵草赚钱吗?”
提起这茬,应向沂一拍脑门:“今日是几月几号了?”
出来后忙着解决仙界的事,都忘了给迟迢过生辰。
“十月十一。”迟迢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百年前的今天,我被仙界算计,受辱逃跑,天道轮回,我也恰好在今日报了仇,一雪前耻。”
应向沂一脸郁色,垂头丧气:“错过了。”
迟迢不明所以:“啊?”
“我错过了你的生辰。”应向沂罕见地沮丧起来,“连句生辰如意都未和你说过。”
明明做了那么多的打算,可到头来一件都没做到,最简单的祝福也没能按时说出口。
迟迢笑出了声:“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在意这种事,更何况,生辰之日你一直陪着我,我已经如意了。”
他毕生所求之如意,不过与此。
两人没在路上耽搁,缩地而行,很快通过结界,来到昭南城。
应向沂不依不饶:“不管怎么说,生辰礼总要补的,还有标记,一样都不能少。”
迟迢向来不会拒绝他,任由他拉着自己,在昭南城中乱逛。
昭南城毗邻仙界结界,虽然来往众人络绎不绝,但到底不比繁华的都城,没多久就逛完了。
天已经快黑了,应向沂还没找到卖灵草的好地方,不由得焦躁起来。
迟迢思索了下,提议道:“听说人间最繁华不过王廷,东八郡可抵王廷,昭南城距离东八郡不远,要不我们去那里逛逛?”
“东八郡?”听起来有些耳熟,应向沂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那不是黎长思修仙前的封地吗?”
迟迢心神微动,似笑非笑:“巧了不是,我们去逛一圈,顺道刨了他家祖坟,如何?”
应向沂心领神会:“走,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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