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覃城,你若是问起温家,那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起这温家,世代经商,那可是覃城响当当的富户,走在街上随便一问,两家商铺里就得有一家姓温,人送外号“温半壁”。

    话说温家第一代家主本来只是逃荒而来的走卒小贩,靠投机倒把混出了第一桶金,又倒插门娶了个富户独女,后来趁着老岳父两脚一蹬,又改回了姓,这一通操作下来,硬生生的发了家。

    只不过这段历史颇为温家人忌讳,嫌丢人。

    温家以商立本,本该顺应天命,见钱眼开,啊呸,励精图治。偏生第一代家主爱折腾,总说什么商不入流,立志定要世代簪缨。

    设塾拜师立规矩,一顿操作猛如虎,甚至把脱商入仕写进了家训,说来也巧,也不知是不是基因过于稳定,这温家人个顶个的“算盘子”,看见数字就两眼冒光,看见文字就昏昏欲睡。

    事不过三,这都第四代了,正当四代家主已经快要放弃,都准备拿笔改家训了,也不知是不是神仙显灵,温家终于出了一颗“文曲星”-温景。

    这温景按温昴也就是第四代家主的话说,就是一个字-绝!

    说起自己这嫡亲的二儿子,温昴夸上个三天三夜也不见停的。

    一岁抓周,文房四宝;三岁习字,笔墨横姿;五岁作画,妙手丹青;八岁撰文,行云流水。

    若说下一步就该是连中三元登朝堂,衣锦还乡当大官。

    岂料也不知是不是温家基因又一次的稳定发挥,温景直到娶了妻,生了女,膝下独女温琼都快五岁了,才堪堪中了个秀才。

    但是温老太爷这庆祝温二爷中秀才的红绸子愣是挂了一个月,激动的就差把温二爷也烧给列祖列宗显摆显摆了。

    温老太爷也尝试过培养自己的其余儿女,佐证如下:

    温家大爷温晏,逃学七日后,被罚在祠堂抄书十日,第一日就昏厥不醒,嫡长子培养失败。

    温家三爷温炚,背百家姓和三字经背了一个月,气的私塾先生连夜跑路,庶子培养失败。

    还剩一个温家庶女温璎,算了算了,学个下棋学了一年刚会摆棋谱,不提也罢。

    温老太爷终于认清了温景是基因突变的结果,为了让这份突变一直延续下去,于是乎温老太爷开始着手培养温景的独女,温琼。

    说起温琼,这个女孩子倒是挺奇特的。

    虽说抓周也抓了个金算盘,但是自小也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的多了,写字读书倒是特别顺畅,因此深得老太爷欢心。

    除此之外,温琼还特别喜欢,额,拔草。

    她从会走路开始就喜欢拔各种各样的草,温家宅院里就只有她爹温景的鹤熙堂院子地上光秃秃的。

    不过她拔的特别干净,干净到一定是连根拔起,甚至于让某一日来诊脉的大夫看见,都说若她去采草药一定事半功倍。

    日子过的也快,不知不觉,马上就要到温琼的第五个生辰了。

    一大早温琼就跑到了父亲的房门外:“父亲,你醒了吗?”

    温二爷闻声就开了门:“绾儿怎么起的这样早呀?”

    温琼歪了歪头:“父亲,今日是不是该为我捏小人儿了?”

    温二爷蹲下,捋了捋温琼头上的小揪,笑着说:“绾儿时间算的刚刚好。你在庭院中选个喜欢的角落等我吧。”

    其实温琼并不觉得父亲才艺双绝有什么好,又不能吃,还不如一块鲜花饼。

    但是父亲捏小人的手艺温琼还是很喜欢的,每年生辰,温二爷都会给温琼捏一个不同样子的小人儿,到今年已经是第五个了。

    温二爷迈出门就看见了一幅这样的景色:凤凰树下,秋千摇晃,家有小女,手捧落花,笑意飞扬。

    不多会,温琼就看见了第五个“她”,定睛一看,娃娃眉眼含笑似月牙,樱桃小口一点朱,分外传神。

    “捏的真好看,谢谢父亲,今日去看母亲吗?”“嗯,现在就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大手牵小手的就到了温家祠堂。

    “母亲在上,温琼要满五岁了,叩谢母亲的生育之恩。”温琼说罢恭恭敬敬的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望着身边的女儿,温二爷眼眶湿润了,回头看向面前的牌位-先贤妻温沈氏染秋灵位。

    磕完头后,温琼起身,看父亲望着牌位出神,伸出手指勾住了父亲的手,温二爷回过神来,忙用衣袖擦了擦泪。

    “父亲,我想再听一些母亲的事。”

    温二爷牵着温琼,回到了凤凰树下。

    每到五月,院子里凤凰花都开的分外妍丽,凤凰花烈焰似火,恰若凤凰涅槃般丛立枝头。

    父亲说,他往日常常在书房内温书,而那时候的温琼总会被母亲抱在怀里,头上绾的小揪揪也会被轻轻拆下,母亲会用沉香木篦一下一下缓缓的梳着,有时母亲会哼唱着童谣,有时会讲些传说故事,听着听着,温琼便会沉沉睡去,母亲便会轻轻拍着她,说着绾儿,好好睡吧。

    温琼三岁失恃,对于母亲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能听着父亲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讲些他们之间的过往,讲些母亲如何陪着他如何写诗作画,潇洒恣意,偶尔才会听到一点母亲和自己的日常。

    温琼常常想,大概父亲比她更思念母亲吧。

    想着想着就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鼻涕泡都冒出来了,看的温二爷破涕为笑:“别在这陪着我伤春悲秋了,拔你的草去吧。”

    “祖父祖父,你看我今日拔的草!”温琼左手高举几棵杂草,一路蹦蹦跳跳的扑进温老太爷怀里。

    老太爷右手捋了捋自己下巴的山羊须,左手抱着温琼坐在自己腿上,精明的眼睛都流露出慈祥的霞光:“这些是什么草呀?”

    温琼乖巧递了过去,温老太爷看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这好像是他昨日新栽的几株兰草。

    屋外经过的温家大爷和大奶奶福茹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这身为温家嫡长子的大爷可就不满了:“我这日前赚了七万多两银子也没见父亲笑成这样,这拔个草就能这么高兴?我看父亲偏心也该有个限度!”

    身旁大奶奶拉了拉他的衣角:“我的爷,可要慎言,若让父亲听到又要说你不明事理。左不过是二弟中了秀才,正是劲头上,只怕是父亲还做着脱商入仕的梦呢。”

    温晏听罢,猛一扯衣角,甩了甩衣袖,哼了一声:“赶紧让暲儿再把三字经抄一百遍,这都十岁了还认不全字。”说罢便快步离去,福茹一边嘀咕着:“逃学的爹还指望出个状元郎不成?”一边赶紧小步跟上。

    是夜,窗外突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风雨声渐大,温琼想起了院中的凤凰木,便披了外衣,轻轻推开楮木窗牗,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歪着头抱着膝静静的看着随风摆动的凤凰花枝。

    不知不觉的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凤凰木花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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