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澄将衣服披在身上,麻利的系好衣带,“如今镜雪死了,再想揪出她背后的那些人怕是不容易。”

    银子花出去却没什么收获,穆长盈只觉得肉疼,她的钱啊,“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们知道天都城有这么一股势力,以后让暗卫多跑跑,盯着林家和抱月楼。”

    “但镜雪暴露了身份被灭口,必然会引起其他同党的警觉,一时间恐不会再有动作,林相是聪明人,必然会更加小心。”

    “顾秉淳案又陷入一个死胡同了,对了,张怀中不是还活着吗?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们去刑部会一会张怀中。”

    刑部大牢,张怀中蓬头垢面,嘴里念念有词,神情恍惚,因贪污赈灾银一事,他畏罪自杀,被救下后便得了失心疯,穆长盈下令先治好他的失心疯,她知道只要他出了刑部大牢必死无疑。

    “现在没有旁人,你也无需跟朕装了。你手上肯定有扼住林家咽喉的证据,不然林家也不会让你活这么久。但是你也应该明白,你能活到今日都是朕在保你。”穆长盈一番话,张怀中并无反应,缩在牢房角落里喃喃自语,“还要接着装是吗?”穆长盈在破旧脏乱的桌子前坐下,“张怀中,你出身寒门,早年任监察御史,刚正不阿,被金城百姓尊称为张青天。谁想会有这么一日,张青天会贪污百姓的赈灾银呢?”

    狭小窗户照进来的光,半截落在脏乱的地上,阴暗潮湿的味道甚是刺鼻,简直像老鼠的窝,张怀中默不作声却紧紧攥紧了拳头,“你可知,因为你贪污赈灾银,金城自水灾后又饿死了多少人,无数孩童,老人,尸横遍野。金城盐商还伺机大发盐荒的财,张怀中你夜里睡得着吗?”

    张怀中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脸憋得通红,随即哀嚎一声,“陛下,不是臣想贪,处在那个位置臣不得不贪,不然就活不下去。”

    看着张怀中泪流满面的脸,穆长盈只觉得悲凉,多少铮铮傲骨就是这么被磨没了,“说说吧,林家还有何把柄在你手上?”

    张怀中仰天长叹,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必要隐瞒了,“陛下想必已经知道,林鸿志在抱月楼打死了一个叫罗袖的姑娘。”

    “是!她的尸体在城郊的废宅被发现。”

    “那陛下可知这个罗袖究竟是何许人也?”

    “何许人也?”穆长盈一头雾水,“难道罗袖的身世另有蹊跷?”

    “罗袖本名罗念恩,是天都富商罗家最小的孙女。十几年前一场大火,罗家一家老小全被烧死了,只有她活了下来。”

    “即便她是罗氏的后人又如何?”

    张怀中摇头,很是痛心的样子,“罗家大火并非意外,当年林家老太爷过寿,相爷想要罗家的传家宝,东海夜明珠做寿礼,但罗家不肯,于是就有了那晚的一把火,把罗氏一家老小尽数烧死。”

    “岂有此理!”穆长盈怒拍桌案,就为了区区一颗夜明珠将罗氏满门全部烧死,林崇当真丧心病狂。

    “陛下莫要动怒,相爷虽蛮横,却不至于如此残忍。”

    穆长盈眼露寒光,“是林遨?”

    “是!是大将军放的火,但放火的理由却不是为了夜明珠,为的就是要将罗家赶尽杀绝。”

    罗氏就一富商,据穆长盈所知他们和朝臣并无结怨,“所以到底是为了何事?”

    “为了灭口,不让任何人知道当年皇长子被毒杀的真相。”

    “罗家和皇长兄被毒杀一案有关系?”当年皇长子穆靖元毒杀一案牵扯甚广,穆长盈登基后彻查了一年,诛杀了很多人,借此斩断了林家的左膀右臂。

    “罗氏的儿媳曾是皇长子的贴身侍女,皇长子被毒杀后她不知所踪,后嫁到了罗家生下了女儿念恩,也就是罗袖。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林家认出了罗袖的母亲,才有了罗家被烧一事。”

    “杀了罗家的儿媳便是,为何要将罗氏全家都烧死?”

    张怀中也甚是不理解,“兴许是为了斩草除根吧。”

    穆长盈,“一个贴身侍女能知道多少事?林家真是四处造孽。不过,你又是从何而知的这些事?”

    张怀中,“我常跟着林鸿志喝花酒,有次他喝醉说漏了嘴。”

    穆长盈觉得好笑,林崇聪明一世,怎么也想不到生了个蠢笨无比的儿子,到处给他捅娄子。可怜罗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要遭受此等惩罚。

    自刑部大牢出来,穆长盈反复思索着,当年的事如今想来实在太过蹊跷,皇长子穆靖元被毒杀,赵氏一族被株,林家树大根深根本动不得,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也不得而知了。到底是谁毒杀了皇长子,赵家被诛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和林家决裂,二者互斗,顺带牵扯出皇长子被毒杀一案。

    “姑娘——”穆长盈没听到,还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姑娘——请等一下——”白澄拉住穆长盈的手。

    “怎么了?”

    白澄担忧的望着她,“姑娘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有些担心。”

    穆长盈勉强的笑着,“没事,只是没想到顾秉淳一案牵扯出这么多事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即便罗袖的母亲曾是皇长子的贴身侍女,也没有被灭门的理由,除非——除非她知道的事不利于林家。”

    “你说的在理,不过此事目前只有你我知道,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即便是你哥。”

    白澄慎重的点点头,“姑娘就如此信任我?”

    “为何这么问?”

    “我与姑娘相识并不久,姑娘就让我参与如此重大的事情,不怕我泄密?”

    白澄说的在理,若说穆长盈没考虑过那是假得,她与白澄相识的日子确实不多,不过她相信白家,更别说是个对她心存爱慕的男子,自然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最重要的是,她想看看白澄是不是和白恒一样对她忠心。“不怕,你不会害我。”

    穆长盈粲然一笑,白澄一怔,这个笑容让他完全沦陷,她是如此的美丽动人,即便是为了这个笑容,他也会赴汤蹈火,原来如此,她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可白澄却高兴不起来,她明知道却永远都不会回应。高高在上的女皇,轻而易举的拿走了你的心,却不会回应你的爱。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白澄无奈的长叹一声,眼睛干涩的有些疼,“没什么,姑娘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先把张怀中转入天鉴司大牢,免得他遭人毒手。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穆长盈与白澄分别后没有回宫,而是直奔观山寺,白澄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便悄悄跟了上去。观山寺,忘尘在后院扫着落叶,见穆长盈来也并未停下手上的活。穆长盈眼波似冰凝,冷的如寒冬清晨的风。

    忘尘,“陛下今日所为何事?”

    穆长盈将被风吹起的发丝挽至耳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之前鲁莽了,说了些伤人的话,兄长莫怪。”

    忘尘将枯叶堆到树下,眼神温柔,“陛下多虑了,贫僧没有怨言,也请陛下莫要介怀。”

    “如此甚好,对了,朕今日去看了张怀中,他疯癫胡言乱语,说当年罗家被灭门和皇长子被毒杀一案有关,林家为掩盖真相才火烧了罗家。”

    忘尘握着扫把的手骨节发白,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实在是有违天道!”

    穆长盈笑笑,颇有些讽刺的样子,“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林家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至如此,兄长莫要相信。”

    “阿弥陀佛,造孽啊。”

    穆长盈嘴角勾了勾,冷意更甚,“兄长就是太宅心仁厚,看不得一点儿不幸,怪不得父皇总说你心太软。”

    “往事都过去了,马上就要入冬了,夜里风寒露重,陛下还是早些下山去吧。”

    “好好好,朕不打扰你清修了。”穆长盈转身离去,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身后传来沉重的钟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让她想起不少往事。她的皇长兄穆靖元有个孪生弟弟,因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再加上双生子在皇家意味着不详,出生没多久便早早被送入寺庙。偶然机会下,穆靖元得知了此事,当时朝中势力暗涌,皇权被架空,他作为皇太子左右为难,心中愤懑,便找了个机会和忘尘互换了身份,忘尘虽自幼在寺庙中长大,却心思透彻,身份互换后更是如鱼得水。可谁知发生了皇长子被毒杀一案,穆靖元觉得自己害了他,便躲在寺庙中消极避世。

    如果不是知道了罗家被灭的原因,穆长盈还真以为他消极避世了。如今想想,当年的毒杀案疑点重重,罗氏的儿媳一个贴身侍女,是怎么离开东宫的,又怎么嫁入罗家的?从前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哥四哥文韬武略,聪慧过人,样样皆在她之上,惠武帝偏偏传位给她,即便当时惠武帝病入膏肓,老眼昏花了,也不可能传位给她。现在想来,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她时常梦到想到父皇那合不上的双眼,从前想不明白,现在她觉得其中肯定另有深意。

    穆长盈拳头攥的生疼,不管这背后是多血淋淋的真相,她一定要揭开它。“周乐斐,去一趟渝州奉化县,替朕查一个人,她叫陆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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