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上下无不瞪大了眼睛,老管家已经哭红了眼,白蕊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像是被剥离了灵魂一般。“公主殿下您这是?”白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屏退了所有下人。
华康扶了扶云鬓,笑的令人心碎,“这身嫁衣是母妃亲手为我缝制的,她希望我穿着嫁人,我从十四岁就开始憧憬着穿上这身嫁衣嫁给白恒了——”眼泪似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可她还是笑着,“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了,我想在他临走时穿上给他看看。”
白澄没有作声,安静的推开棺盖,白恒平静的躺着,华康泪如雨下,却迟迟不肯向前,她至今都无法接受白恒已死的事实,那年初见恍如昨日,白恒长她两岁,十四岁那年的春天,万春园赏花,骄傲的少年郎和人比武,不小心斩落了一支桃花,砸在了她的头上,飘落的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和头发上,艳丽更胜桃花,少年看傻了眼,也因此输了比武,却笑的开心。永远忘不了白恒初见她时红了的脸,她拿起那枝桃花轻轻抽打了白恒,“你吓到本公主了,还不道歉,傻笑什么?”
白恒不好意思的握紧了手里的□□,憨笑着,“因为公主生气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我这才——”
这下换华康红了脸,又拿花枝抽打了白恒一下,花瓣都被抽掉了,落在了华康脚边,“油腔滑调,反正你吓到我了,怎么办?”
“那我就给公主打好了,打到公主开心为止。”
华康扶着棺椁大哭起来,“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先走了——”不管她哭的多撕心裂肺,白恒再也不会睁开眼,像少年时那样逗她开心,从前只要她一哭,白恒就不知所措,挖空心思的逗她开心。年少时,日日盼,夜夜盼,本以为会盼来白恒的花轿迎她入门,却不成想盼来的却是惠武帝的一道圣旨,让她嫁给新科状元秦高升,秦高升乃赵家的养子,有着一肚子的学问,却是个无赖之徒。她百般央求自己的父皇终未果,最后还是嫁了过去。她出嫁那日白恒立在人群中,望着她,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上了花轿,湿了眼睛。
殊不知嫁给秦高升才是华康噩梦的开始,秦高升贪婪好色,依仗赵家的势力有恃无恐,对华康拳打脚踢,更是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对其动手,致使她小产。穆长盈打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砍了秦高升,也因此被林家抓住把柄,逼着她嫁给林崇的儿子。
往日种种,如走马灯一般悉数浮现在华康的脑海,年少初见时的美好,还那么鲜明,可白恒永远不会回来了。“白恒,你看,我穿着嫁衣来嫁你了——”火红的嫁衣,凄冷的灵堂,曾经艳如桃花的少女经历人世百态,早就变了心境和模样,可在她的内心深处,仍渴望她的少年将军凯旋而归,抬着花轿迎她过门。梦终究是梦,如今她和白恒已是阴阳相隔,那些美好再也回不去了。
白澄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了,白家世代守着北疆,保临周太平,却处处被排挤打压,满门忠烈换来的到底是什么?
“镇西大将军林遨到!”
林遨现在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不过今日还算收敛,白澄心中恨意像是喷涌而出的烈火,他恨不得撕碎林遨。“华康公主?您这着装不合适吧?哪有穿嫁衣祭拜的?”
“林大将军,注意场合,你不也在北疆王的灵堂上大呼小叫?”薛晏的声音虽平静却听着十分阴冷。
“薛侯爷,您这冷不丁的着实吓我一跳。我只是觉得公主这身着装不合时宜。”
薛晏脸上并无笑意,眼神少有的出现了杀气,“合不合时宜,白家的人都还没说什么,轮不到林大将军评头论足。”
林遨尴尬的笑笑,他狂妄自大不假,好在知道哪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尤其是像薛晏这种人,“公主,该回去了——”薛晏扶起华康,命人送她回去。林遨却不怀好意的笑着,“我听闻华康公主一直钟情于北疆王,奈何王爷看不上她一个寡妇——”他话还没说完,白澄一拳打过去,林遨躲得快,“小白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天都城人尽皆知的事,还不允许别人说上一句?”
白澄脸上青筋暴起,一个扫腿,林遨险些摔倒,白澄直接肘击林遨胸部,这下他没躲过去,直接被撂倒在地,嘴角溢出了血,“白澄住手!!”薛晏拦住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听我一句!”
白澄这才收手,身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他却似感觉不到一般。林遨大喊叫屈,“我好心来祭拜却被一顿狠揍,白澄你被鞑靼俘虏泄露行军布防,导致西北军死伤惨重,自己却夹着尾巴逃回天都,我等军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白澄丝毫不肯退让的怒斥道,“林遨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哥为何战死,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和金城太守百般刁难白家军,积压粮草不发,让白家军饿着肚子打前锋,你坐收渔翁之利。”白澄紧紧攥着拳头,怒火滔天,他恨不得一刀砍了林遨。
“林大将军,这里是北疆王府,陛下说了,谁要是在这儿闹事,让臣直接提了丢出去。”靳折溪和赵南城一起来了,林遨自知不妙,马上换了一副口吻,“贵卿,白澄有私通鞑靼之嫌,望天鉴司好好查查才是。”
还有脸跟他提天鉴司,靳折溪眼露恨意,“天鉴司是陛下的天鉴司,只有陛下可以命令天鉴司,林大将军这是在替陛下给天鉴司下命令吗?”
“不不不!贵卿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靳折溪懒得跟他废话,“赵统领,我看林大将军怕是不能自己走着出去了,劳烦您把他提出去。”
赵南城一副冷面神的神情,目光如炬,面容冷峻,“林大将,需要我把您提出去吗?”
林遨气得面色通红,灰溜溜的转身离开,靳折溪上了三炷香,“明知他是故意激怒你,还跟他动手,这不是自己往圈套里跳吗?”
白澄低头不语,心中只剩恨意,“陛下绝非你想的那样,她若想除掉北疆王绝不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更不会和林家联手。陛下和林家的恩怨远比你想的深,她断然不会这个时候,自砍一臂给林家喘息的机会,你那么聪明怎会想不通各中缘由呢?”
血染红了白澄的衣服,他懂,他岂会不懂,只是白恒的死让他失去了理智,一切来的那么突然,让他怎么接受,“陛下为你割腕放血,你还——”
“什么?”白澄愣住了,靳折溪赶紧捂上嘴不说话了,“你刚才说什么?”白澄追问道。
靳折溪敲敲自己的脑门,咋就一时嘴快了呢,“紫鸾蜂舞的毒哪这么容易解,只有陛下的血才能——她为你割腕放血作药引,你却恨她,我好心告诉你,你可不能说是我泄露的。”
白澄几乎要站不稳了,靳折溪赶紧扶住他,“你的伤?”白澄后背已经被血染红,“快来人!!”靳折溪大喊。
顺安宫,穆长盈桌案上堆满了奏章,全是要彻查白澄私通鞑靼的,林家这些党羽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陛下,林大将军求见?”
“林遨?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赵南楚也不知道,“兴许是来告状的吧,属下听说小白将军在北疆王的灵堂上打了他。”
就知道他会去幸灾乐祸,林遨真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了,“让他进来。”
看他一脸的委屈相,穆长盈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林遨竟会这般装模作样,进来就是一阵叫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为死伤的西北军喊冤,还送上西北军要去彻查白澄的血书。“林遨,你口口声声说白澄私通鞑靼,可有确凿的证据?”
林遨不语,就知道他没证据,要有证据,白澄早下狱了,“白恒战死,北疆怨声载道,若北疆乱了,谁去镇守?”
林遨不敢回答,不管哪种说法都是陷阱,“臣,臣只是想为死去的弟兄讨回公道。”
穆长盈冷厉的看着林遨,“公道?白家军的公道谁来还?有些事你真觉得朕不知道?”
林遨,“………”
“若没有别的事,你先下去吧。”
“陛下,臣还有一事。”林遨狡猾的望着穆长盈,“陛下要给臣一个赏赐,不知现在还作数吗?”
“你说!”
“臣想和陛下共度良宵。”林遨并非贪慕穆长盈,他知道白澄心恋女皇,他只想让白澄难受而已。
穆长盈不怒反笑了,注意打到她头上了,“你这是在自荐枕席?”
林遨,“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给臣这个机会?”
穆长盈,“你确定要这个赏赐?”
“臣确定!!”
“好!明晚你来朕的寝宫。”穆长盈笑的妩媚,眼神却很冷,林遨得意的笑着离开顺安宫。
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白澄的耳朵里,他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失血过多让他浑身无力。天都城都在传他私通鞑靼一事,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可他在乎白家的声誉。现在能做什么?被软禁在府上,剩余的白家军被赵南城暂时接管,北疆已经怨声载道了,迟到要乱。他现在很乱,只是他不懂,不懂为何穆长盈要接受林遨自荐枕席。真似一把刀狠狠的扎在他的心上,白恒死的不明不白,心爱的女人马上又要被别人染指,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胸口闷的厉害,一口血涌上来。白澄擦擦嘴角的血,挣扎的爬起来。
“小少爷,你不能起来!”白馨带着哭腔喊道,白澄却不顾阻拦硬是要起来。薛晏推门而入,“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身子,不是到处乱跑,大理寺,刑部都在上奏要查你,天都多少人等着看白家的笑话,你知道吗?不要再给他们把柄了。”
“我没有私通鞑靼。”
薛晏长叹一声,“我自幼与白恒一起长大,怎会不知白家军忠君为国,可眼下天都的局势你也明白,林家要开始反扑了,他们这次铁了心要针对白家,你不能再有事,不然北疆必然会反,临周势必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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