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风呼啸,穆长盈立在窗前,望着宫灯摇曳,赵南楚一身风霜从外面赶来,“回陛下,属下让暗卫去确认过了,虽然无头颅,尸体损毁也比较严重,但是基本可以确定是暗卫。”
穆长盈狠狠攥紧拳头,重重拍在桌案上,散落了一地的奏章,“天子脚下,敢明目张胆的杀暗卫,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被截杀的暗卫必然是从西北回来的,盘锦河西侧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这条路本是暗卫的秘密路线,如今看来也被人知道了,“阿楚,你马上通知暗卫,不管进出,都不要再走盘锦河西侧那条路线。再派人去西北打探,看看到底出了何事?你把天都可疑的江湖人士抓起来几个,好好盘问一下,切记不要太张扬。”
赵南楚,“是!”
穆长盈有预感西北出事了,不然靳折溪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派暗卫回来通报。天高皇帝远,她只恨自己的手不够长。
十天后,八百里加急快报送达顺安宫,穆长盈脸上没了血色,奏章掉在了地上。
“皇姐!”穆靖云直接闯了进来,“皇姐——”
穆长盈像是被钉在座位上一般一动不动,眼神冷到了极致,似一座冰冷的雕像,她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穆靖云拿起掉在地上的那份奏章,“暮寒关一战,白家军死伤半数,北疆王………北疆王白恒战死………”
临周本就没几个可用的将才,如今连白恒也折了,像是在她的心上开了一道口子。“皇姐——”穆靖云完全不敢相信,反反复复看着这些白纸黑字,白恒战死,北疆数十万白家军就变得群龙无首,届时北疆必然会乱。
穆长盈疲惫的起身,“罢了,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就算白恒不回天都,林家的手势必要伸到北疆。只是——白恒身经百战,朕怎么也想不通他会战死。”
“无需多想,臣弟怀疑就是林遨干的。”穆靖云愤愤不平。
穆长盈眸色结冰,“空口无凭,要有证据。白恒一死,北疆势必会乱。他们本就对朕颇有微词,如今白恒战死,必然会觉得是朕所为,届时发动叛乱,北疆一乱,周边势力必定会蠢蠢欲动。到时临周就是一块等着被分割的肥肉,谁都想来分一块。”山雨欲来,终究是躲不过。
穆靖云面色也沉了下来,“我派出去保护白恒的人一个也没回来,皇姐——是不是他们一开始就设好了局?”
“现在还不好妄下结论,或许是他们看准了这个时机,除掉白恒。回来报信的暗卫都被截杀了,朕担心白澄。叫周乐斐过来!”前线传来的文书都是林遨送过来的,白家的文书一封也没到,肯定是让人截夺了。
十日后,穆长盈终于等来了暗卫的消息,暮寒关一战,白恒被围困,林遨去增援半路遇袭,晚了半天,到的时候白恒已经战死,白澄失踪………………穆长盈心凉到了谷底,最好不要让她抓住把柄,否则她必然让那些人付出最惨重的代价,以偿还她被人折戟之痛。
天都城外,老叟赶着牛车缓步前行,破旧的衣服贴满了补丁,双鬓花白,佝偻着背,“你哪来的?”官兵喊道,离天都的盘查点还有五里,这儿又是哪来的官兵。
老叟下车,颤颤巍巍的说道,“官爷,小的是下塘村的,儿子病了,进城寻访名医看病。”
官兵掀开牛车上的草席,躺着个男子,样貌极其丑陋,还散发着一股臭味,熏的官兵捂着鼻子连连后退,“他不是得了瘟疫吧?”
“不是不是,就是一种怪病。”老叟解释道。
“快走,快走!”
“好好好!”老叟拉着笨拙的老牛赶紧走,“官爷,怎么没到天都城就开始盘查,莫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问那么多干嘛?再不走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了。快走,臭死了,晦气。”
“对不住了官爷,小的这就走。”老叟抽打着老牛快走,重新坐上牛车的老叟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双眼睛十分年轻,怎么看也不像须发花白的人。
天黑后老叟终于如愿进城了,他把车上的牛粪丢掉,背上儿子换了辆马车,直奔天鉴司。
穆长盈几乎是用跑的,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无星无月的黑夜似要吃人的恶鬼。“人呢?”推门而入,靳折溪身着一身破旧的衣服站在床边,而床上躺着的是面无血色的白澄。“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折溪面色沉重的跪下,“陛下,属下无能,没能救下北疆王。”
“到底发生了什么?”
靳折溪易容成士兵跟随白恒到了西北,初到西北,林遨的西北军确实已经被打的死伤惨重,林遨也身负重伤。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被敌军死死的掌握着,才会节节败退。金城太守胡有知率领金城百姓共同御敌,可惜粮草跟不上。暮寒关乃西北必争之地,非保不可,白恒带人驻守暮寒关,白澄和林遨在沧谷阻击鞑靼大军,可谁也没想到漠北军绕过沧谷背刺暮寒关。林遨和白澄前往增援却被不明势力阻击,险些全军覆没,白澄断后被残余的鞑靼军队抓获,为了让白澄开口鞑靼王命人穿了白澄的琵琶骨。
“小白将军被俘两日,受尽折磨始终未开口。暮寒关虽守住了,可白家军和西北军伤亡实在惨重。北疆王战死后,西北军又在炀山被伏击了一次,他们就怀疑小白将军泄露了军情,待我救回小白将军后,林遨的副将等人要按军规处决小白将军,我这才带着小白将军连夜逃了回来。”靳折溪手腕还缠着绷带,他也受了不少伤。
穆长盈,“白蕊呢?”
靳折溪,“被胡有知扣押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白澄,穆长盈拳头攥的生疼,“让人把白蕊带回来。”
“陛下,小白将军还中毒了。”方岚知喊道。
穆长盈,“什么毒?”
方岚知,“紫鸾蜂舞。”
自崇文馆风波后,穆长盈再也没有像此刻一样心冷,“万毒宗的独门奇毒怎会出现在西北?”
方岚知接着说道,“据靳贵卿的描述,白家溃败前的征兆也和中了紫鸾蜂舞的征兆一致,此毒无色无味,中毒后不会立刻毒发,三天之内浑身无力,似染了风寒一般,渐渐出现发烧的征兆。小白将军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全是因暗卫的独门解毒丸,可只能暂缓毒发,却不能彻底解毒。”
穆长盈,“周乐斐,你马上通知薛晏,彻查留芳斋那些暗语信。让赵南城带人出城,把沿路盘查的人都给朕抓回来,尽量不要惊动旁人。折溪,随你而去的暗卫,还有靖云派过去的人呢?”
“臣正想说此事。”靳折溪眼中带泪,“跟过去的弟兄全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臣在野外发现了他们的尸首,宸王殿下的人也悉数失踪了。”想到那些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死的凄惨,靳折溪心中怒火难平。
“查!赵南楚把朕身边和宸王身边的人都好好查一边。”折了白恒,还杀了那么多暗卫,怎能不让她愤怒。不管是林家还是南诸余孽,她一个都不会放过。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太让人窒息了,“折溪你回去休息,方岚知留下。”
桌上摆着一瓷碗,穆长盈用匕首划破手腕,放了半碗血,“拿去。”
方岚知端着碗里的血去熬药了,她现在身上流着的是沈离枯的血,可解百毒的血。只是想到便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痛不欲生,白澄凌厉的眉峰似要失去生气。“朕,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白恒的仇朕一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穆长盈解开白澄的衣衫,她都不忍再看第二眼。
两日后,白澄终于睁开了眼睛,刺鼻的药味,浑身的筋骨像是被打断了一样的疼,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他的眼睛不再像从前那么明亮,彻底失去了光泽,心中熊熊怒火烧的他难受。他努力支撑起身子,可完全站不起来,就连坐起来都办不到,这双手似乎不属于他了。太过用力,胸前的伤口又裂开了,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还在挣扎着起来,瞬间栽倒在地,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的。“白澄——”穆长盈喊道。却对上白澄仇恨的眼睛,“陛下,这下可无后顾之忧了。”
似被迎头破了一盆冷水,“这是说的什么话?”
白澄却冷笑一声,何其悲凉讽刺,“白家军被人投毒,我哥三翻四次的向陛下求助,可陛下却让金城太守胡有知帮忙,胡有知自我们到西北便百般刁难,故意压着粮草不放,白家军受冻挨饿御敌还要被猜忌。”
穆长盈,“可朕真的一封白恒的奏请都没收到——”
白澄完全不相信,“那陛下给暗卫的命令呢?”
穆长盈,“命令?朕给暗卫下什么命令了?”
白澄,“我哥已经死了,白家军几乎全军覆灭,陛下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装?”穆长盈完全不知道白澄在说什么,“白澄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发现一个暗卫带着陛下的手谕,白纸黑字,陛下还想说不知情吗。”白澄掏出一个带血的信封:白恒北疆私自屯兵,欲反之,西北之行此乃除之大好机会…………
确实是她的笔迹,可她千真万确没下过这等命令,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澄你相信朕,这不是朕的命令。那名暗卫呢?”
白澄,“他将信带给我哥,还没出门便被暗杀了。如今死无对证,陛下的手段当真高明,滴水不漏。”
“朕没有!”白澄推开穆长盈的手,“如今,我也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陛下不如把我也杀了吧。”
穆长盈,“白澄你给朕一点儿时间,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白恒不会枉死,白家的忠心朕岂不会不知道?”
白澄,“陛下若真的相信白家忠心,为何要在北疆安插那么多暗桩,此次出征西北,陛下的暗卫如影随形,在白家军遭遇伏击的时候袖手旁观,陛下又作何解释?”
“暗卫袖手旁观?”如今说什么白澄都不会相信她了,穆长盈百口莫辩,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是林家更或是朝中的其他势力。
“不管你信不信,朕没做过的事是绝不会承认的。你先养伤,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穆长盈转身离去,门后传来白澄的哭声,白恒的死肯定给他打击不小。
这些年她自认为谨小慎微,还是出了纰漏,让人钻了空子。
半月后,白恒的尸首被送回来,林遨也如期返回,鞑靼和漠北送来了议和书,漠北想和临周联姻,随行的还有一位漠北公主。
白府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因为白恒的死,北疆的局势一发不可控制。华康一袭火红嫁衣出现在白府门口,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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