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枯本想找个机会溜走,但无意嗅到桌案上的宣纸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和穆长盈截获密函上的如出一辙。“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如果没有疑问,大家就开始作画吧。”绿衣的女子长发如瀑,眉眼温柔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婉娴静。沈离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即拿笔画了一副春游图,而这幅画是他在穆长盈的宫里看见的,穆长盈说那是年幼时和兄弟姐妹唯一一次出游的时候画的,沈离枯便记下来了。
众人作画完成后,绿衣女子和几位老者看后,将获胜者的名字一一喊过,沈离枯竟鬼使神差的进了,这样也行?天都的崇文馆也没那么难进啊,沈离枯完全没想到这么容易过了测试。崇文馆不亏是书香圣地,这里的学子个个文质彬彬,不是在作画就是在吟诗,沈离枯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着,崇文馆种了不少梨树,这个季节梨花开的甚好。雪白一片,像是雪堆簇在枝头。远远看去雪白一片,“梨花胜雪,很美吧。”说话的正是那位绿衣姑娘,是一位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谈吐更是文雅至极。
“你是?”沈离枯尽量装的像个刚入馆的学子,眼神有些怯生生的,让人很有保护欲。
“我叫柳文清,是崇文馆的副馆主,若是我没记错,你叫沈离枯吧,你的画我印象很深刻。”
“副馆主过誉了,实在愧不敢当。”他真就是随便画的,反正他说谎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
柳文清,“你的画笔法清丽,看了让人身临其境,你很有天赋,我是真心觉得你画的很好,绝非恭维。”
柳文清言辞恳切,沈离枯反而有些心虚,他模仿力能极强,不管是笔迹还是绘画,看一眼便能记住,“梨花开的很美,若是能把落下的梨花收集起来做成香料必然不错。”
柳文清微微有些吃惊,随即露出一个欣然的笑容,“你也喜欢收集落花做成香料吗?”
沈离枯,“是。”
“我和学生们也常收集梨花,晒干做成香料熏纸,正所谓文墨留香,和崇文馆十分契合。”柳文清笑的温柔。
“确实如此。”看来那封密函的纸张兴许是来自崇文馆。
沈离枯回去的时候已临近宵禁,一路小跑,刚跨进顺安宫的门口,迎面和穆长盈撞了个正着。“去哪儿?这么晚回来?”
沈离枯,“我去崇文馆了。”
“啊?”穆长盈听完沈离枯的叙述,无奈的笑了笑,崇文馆她早想整治了,天都的文人之风实在太过了,动不动就用手里的烂笔杆子抨击她和朝中之人,只是一时还没找到机会。“所以你明日还要去崇文馆?”
“是,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儿线索,我是不会放弃的。”沈离枯执拗的很。
穆长盈,“既然如此,你也帮朕留意着些,看看崇文馆哪些人和朝中有往来。”
沈离枯,“陛下是想让我当细作?”
穆长盈揉着沈离枯的头,“那你愿不愿意呢?”
沈离枯故作姿态的双手抱肘,“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亏本买卖我可不做。”
“小东西你学会跟朕讨价还价了?”穆长盈狠狠捏着沈离枯的脸,来天都的这些时日给她养的越来越白净,人看着没那么阴冷狠厉了。
“我不是小孩子,你怎么总当我是小孩子。”沈离枯揉着被穆长盈捏过的脸,样子非常孩子气。
“是是是。”穆长盈感觉像在逗猫一般,甚是有趣。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你养的猫狗吗?”沈离枯眼神变得阴毒起来,病态感随之而来,感觉阴森森的。不过这幅样子对穆长盈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了。
穆长盈,“不要再用那副神色来吓朕了,没用的。”
“你…………”沈离枯从穆长盈身后抱住了她,撒娇似的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也就你不认为我可怕。”
夜色真美,尤其是心爱之人在身侧的时候。穆长盈从梦中惊醒,窗外寒风呼啸,窗边白玉瓷瓶里的红梅开的甚好,红艳如火,穆长盈还无法完全从刚才的梦里抽离。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已经七年了,离枯啊,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朕还是没做到。明明答应了你会幸福的过完余生,但始终走不出。穆长盈内心苦涩,今夜真冷啊。
阿诺公主大婚,轰动天都,花轿红烛,新人笑脸相迎,也是一段美满佳话。穆长盈也爱看热闹,只是躲得比较远而已。看过新人拜堂,她便找了处楼角坐在高处看夜景,“陛下,你躲在这种地方还真难找。”薛晏费劲的爬上来,裹着狐皮披风,唇色泛白,看着跟大病初愈一般。
穆长盈,“你来做什么?给风吹下去,朕还得救你。”
薛晏笑笑,拢紧披风,“是啊,不知何时我已经变得风一吹就倒了。这幅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少在哪儿说丧气话,朕还没退位呢,你不许倒下。”穆长盈几命令的口吻说道。
薛晏笑笑,眼底有些凄凉,风吹起他的发带,时过境迁,他现在风一吹就倒了,当年他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臣尽量撑到陛下退位。”
穆长盈,“不行,你还得辅佐靖云。”
薛晏,“陛下,你刚才还说让我坚持到你退位,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穆长盈,“朕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薛晏无奈的笑笑,有些宠溺的看着她,他发过誓,誓死守卫她的江山,一晃已经十七年了。“裴瑾昱回来了,陛下不去见见他吗?”
穆长盈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很久远了,“不必了。”
“我们三个自幼一起长大,我曾以为陛下会和他走到最后,不成想………”薛晏感叹着,时过境迁,他们都已不是年少时的样子了。
“年少时的承诺就像风,谁知道会吹到那里。”穆长盈抬头望着星空,那是什么时候呢,他们三个并肩坐在大漠的城楼上,一起遥望星空,如今他们三个人不仅变了模样和心境,也变幻了身份。“陛下放下了,他好像还没放下。”
穆长盈,“从前朕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喜欢朕,现在朕放下了,他倒是放不下了,莫名其妙。”
薛晏,“我想他一定很后悔当年拒绝了你。”
那年她十六岁,明艳动人,和所有怀春的少女一样,也有一个自己心仪的男子,那个人便是裴瑾昱,他给人的感觉就像天上的月亮,纯白又清高,只能远远仰望着,他这个人没有多余的情绪,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眼神也很冷。
薛晏垂眸浅笑,“七年前他被你气得去驻守南域,我以为他不回来了,没想到——”
穆长盈眼里只剩冷意,“他还有理由跟朕生气,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没抓住,还怪朕移情别恋,当真无理取闹。”
薛晏,“他这个人就是太迟钝了,不会表达,什么事都压在心里。”
穆长盈想起裴瑾昱就来气,简直榆木脑袋,从前她说喜欢他,他竟然反问喜欢他什么,还找了一堆理由解释穆长盈对他不是爱,只是单纯的喜欢。“好了,不说他了,你呢?是时候放下了吧。”
薛晏眸色冷了下来,“放下?不知道,或许。她也希望我放下吧…………”薛晏悠远的望着夜空,悲伤似乎要溢出心底。
穆长盈,“皇姐也希望你能过的幸福,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希望。”
薛晏恍惚的笑笑,眼中泪光闪动,有些执念是时候放下了。薛晏伸手,风穿过指缝,往事如风,那些曾经就像风再也抓不住。
白澄知道穆长盈来看阿诺公主大婚,但婚宴上并未看到她的身影,找了半天却见她和薛晏并肩而坐,笑的那么开心,他们是表兄妹还是自幼一起长大,感情非同一般,见她笑的那么开心,白澄心里不由的有些嫉妒,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百般不自在。北疆四年,他内心的怒意没有一刻平息过,他不甘心,不甘心这般臣服与她,却换不来她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不甘心白家四年前被百般践踏自己无能为力。现在他手握重兵,任谁都要忌惮他三分,这次他要把所有的不甘心都讨回来。
送走薛晏,穆长盈在大街上游荡,天都夜里灯火通明,很是热闹。穆长盈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河边,四年的中秋节,就是在这儿遇到白澄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如今变得深不见底,她也有很大的责任。“陛下在这儿做什么?”
“白澄?”穆长盈吃了一惊,白澄黑色金丝长袍加身,器宇轩昂,完全不见当年明艳少年郎的影子,现在的他好陌生,阴沉的凤眼有种睥睨千军万马的傲气,震慑人心。
“陛下,你已经盯着我看很久了?臣有那么好看?”白澄上前一步,莫名的压迫感,穆长盈本能的后退。
穆长盈,“自然是好看,多看两眼还要收钱不成?”
白澄眉峰冷厉,嘴角微微上扬了些,阴邪感甚重,让人心慌,“臣怎敢要陛下的钱?陛下方才还看的目不转睛,现在怎么躲避起臣的眼神了。”
“哪有?”穆长盈怒瞪着他,现在的白澄让人感觉锋芒更盛,靠近他生怕会被刺伤。
白澄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并没什么笑意,又逼近一步,“可陛下的眼神完全不像自己所言,即便眼神不再躲避,但——”
穆长盈再后退一步,脚下一空,不是吧,后面是河?身子往后仰去,瞬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住了她的腰肢,穆长盈对上白澄的眼睛,仿佛要陷进去一般。穆长盈想推开他,白澄却不肯松手,手臂收紧,穆长盈往前倾去,撞在了白澄怀里。一股清冷的幽香钻入鼻息,她的心狂跳起来。“白澄你先放手。”
白澄,“陛下就这么想臣放手?”
穆长盈,“这么多人看着呢?传出去,你咋找媳妇?”
白澄笑出了声,眉眼间的冷意又多了几分,“陛下这么关心臣的终身大事,臣甚是感动。”
穆长盈,“不是你自己说该成家了吗?”
白澄,“是,要不陛下帮臣找找看?”
………也不是不可以啊,就是感觉他不怎么高兴,“行,朕回去就看看,天都待字闺中,容貌秀丽,知书达理的姑娘肯定不少。”
白澄猛然松开手,眼中怒意更甚,“那就请陛下多为臣操劳一下了,臣先谢过陛下!”随后扬长而去,顺着他说还生气,真是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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