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餐盒,拿过一旁的汤匙,丁默旸舀了一口菜,又加上点米饭,递到她的嘴边。
冷梦觉瞪大眼,看了她半晌。
不吃白不吃,有个人伺候自己挺好。她怀着这样的心态张开了嘴,还在心里嫌弃了一下菜色。
饭菜一口一口喂进她嘴里,她吃了几口就表示不吃了。
想着她大概是人不舒服没有胃口,丁默旸便也没有强求,反正这里外卖叫个粥什么的也方便,想吃了再买就是了。
“既然你吃完了,我们说说别的。”丁默旸将餐盒餐具收拾好,坐在沙发上,打开了自己的晚餐。
“说什么?”冷梦觉刚刚接受完她的帮助,没再好意思像之前那样冷着脸,但她习惯了以一身尖刺面对别人,所以一时间,语气显得不由自主抗拒,又刻意和缓,听起来怪极了。
自从丁默旸知道她是家暴受害者之后,心里对她的成见少了很多,再加上昨天眼睁睁看着她忍着骨折的疼痛也要逃家,还昏迷在了自己面前,现在对她无限宽容,就也没和她计较说话的语气。
“你家里在找你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丁默旸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看过去没什么变化,甚至以一个毓灵师的角度看,连情绪都没什么波动,“我知道你之前自己做了离开的打算的,原本你是打算怎么应对家里人的寻找的呢?”
“我打算去找我外婆……”听到丁默旸的问话,冷梦觉垂下眼睫低声作答。
“你外婆……保护得了你吗?”丁默旸克制着自己语气里的质疑,如果外婆有保护她的能力,她又何至于一次次被打成这样?
“嗯,外婆很疼我,对我很好,我妈不敢当着她面打我。只是……外婆身体不算太好,我妈每次都说要为了让她好好休养,然后不让我住在外婆那里……”
“打你的是你妈妈?”丁默旸捕捉到了她话中另外的信息,她一直以为冷梦觉伤这么重,是她爸爸动的手,她无力反抗才会一次次受伤,没想到竟然是她妈妈?!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冷梦觉猛然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了,恢复了生人勿近的语气。
“那你现在这样还能找你外婆吗?”按照她的推测,冷梦觉对于被打到住院的事应该是不愿意让外婆知道,让外婆为她担心的。
果不其然,丁默旸话音未落,就听见冷梦觉斩钉截铁地道:“不能告诉外婆。”
“好吧,只是我能这样整天在这里陪你的时间也就这两天了,后天学校就收假了,我得返校。”
“不要你陪。”冷梦觉偏过头,朝窗外看去,外面正好有两只鸟飞过,扑棱棱扎进茂密的树叶里,“我在这里瞒不了我妈多久,你走了就让她找过来就是了。”
“那你岂不是白跑了?”丁默旸讶异于她大动干戈却放弃得这么快。
“不然能怎么办?我这样子跑也跑不掉,真让她闹得满城风雨吗?说出去都丢人。”顿了顿,又道,“无论如何,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动手的了。”
“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家暴算是犯法的。”丁默旸一时没忍住说了出口。
“怎么帮?报警吗?让警察把我妈抓走?现实吗?”被丁默旸戳中了伤疤,她语气也愈发冷了下来,“我不会,也不能把我家的事情闹大。”
在她心里,家终归是家,即便在这个家里她受了很多伤害,也从来都只是想短暂逃离,而不是毁了它。
气氛凝固,话题到此戛然而止,冷梦觉明显不想再开口了。
丁默旸正好也吃完了,一言不发地收拾了餐盒,再拿上冷梦觉的,开门到走廊深处扔掉。
回到病房,冷梦觉已经将床放平,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轻叹一口气,丁默旸坐回桌前,开始继续刷题,只是脑子里一直盘桓着冷梦觉的话,搅得她思绪混乱,不仅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题也做不进去。
了解冷梦觉家里情况的事被搁置了下来,接下来的两天丁默旸也没再找到机会重提。
返校日那天,她卡着最后的返校时间才从医院出来。
白天时她想了想还是给冷梦觉找了个护工,她是请这几天专门负责冷梦觉的护士帮忙联系的,特意叮嘱了要口风比较紧的。
护士见多识广,丝毫没觉得意外,私心更是觉得这种被家暴的孩子最好永远不要被暴力的父母找到了。
护工在傍晚到位,是个沉默寡言的阿姨,据说之前也接到过类似的要求,收到的评价很不错。
丁默旸回了学校,当天晚上老班不在,她只能等第二天早上去跟老师请假。
即便不是语文早读,邱老师早上也习惯在早读之前去班里转一圈,丁默旸逮到这个机会,跟在邱老师后面出了教室,在走廊上叫住了她。
“邱老师,我有个朋友最近受伤了在住院,我想请一下每天晚上的假,再申请一下这段时间的走读。”丁默旸开门见山。
“你朋友住院了自有人家的父母去医院陪床,让你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学生每天大老远去陪是什么意思?”邱老师一听是请假,直觉皱起眉,“小丁啊,不是老师说你,你这成绩也才刚起来,正是巩固的时候。你之前说要参加竞赛,上竞赛的培训班,这都是为了学习,老师一点都不反对,可你这隔三差五的请假可是会影响学习的。”
“老师,她……父母不在,只有我能照顾她了,我晚上过去不会耽误学习的,该做的作业我都会在医院完成的,竞赛上的练习也不会落下,我的成绩不会因此受影响的。”丁默旸明白老师的顾虑,只是她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只能尽力保证自己不会耽误学习,让老师宽心了。
“好吧,老师相信你的自制力,也很感动你对你朋友的义气,等下我给你填出校单,你早读后来拿吧。”可能是之前给邱老师的印象确实挺好,她竟也没再多阻拦便同意了。
“好的,谢谢老师!”沟通比事先想象的更加顺利,丁默旸心情好了些。
“如果你朋友需要帮助,记得告诉老师,不要一个人硬扛,老师能帮就帮,实在不行还可以发起捐款。你自己在医院也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丁默旸不知道,在她对于冷梦觉情况吞吞吐吐的描述下,邱老师已经在心里脑补了一个父母双亡,身世凄惨的可怜女生形象,这才答应得格外爽快。
“额……目前还不需要,谢谢老师的关心了。”丁默旸没反应过来,老班为啥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只当她就是关心学生,又道了声谢便回教室早读了。
晚上到医院的时候,冷梦觉惊了下。丁默旸并未说自己今天还会来,她只当之后的陪护都交给护工了。
“你怎么又来了。”忽略掉心中隐隐的欣喜,出口的话依然冷冰冰的不怎么好听。
“担心你,怕你憋坏,来陪你聊聊天。”丁默旸随口调侃。
“谁要跟你聊天,吵死了。”语意是嫌弃的,语气却软了下来。
护工阿姨看丁默旸来了,自觉地退了出去,只说她就在这层专供护工休息的休息室候着,有什么需要叫她就行。
“吃了吗?”国人打开话题的第一句总是这话。
“吃了。”冷梦觉冷漠脸。
“哦,菜怎么样?”
“难吃死了。”
“好吧,想吃夜宵跟我说,我给你点。”
“哦。”
话题戛然而止,两天多的陪护,丁默旸已经大概摸透这个大小姐的脾气了,看她这副不配合的样子,要是再提什么她不乐意的话题,她一定能当场发飙。
所以丁默旸完全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她从包里抽出作业,换了个话题。
“我记得你也是高二吧?不去上课会不会落下?要我把我的作业给你看看吗?”一连串问题问下来,简直比班主任抓差生还烦,“哦,对了,我们俩不同班,选的科目都不一样,要不你说要些什么题或者卷子,我去找找看。要不帮你去你们班把你桌上的卷子给你打包来?”
冷梦觉被她烦得要死,为了堵上她的嘴,恶声恶气道:“谁和你们这些笨蛋一样,几天不听课不做题就啥都不会了?本小姐一学期不上课也照样碾压你们。”
她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有些倚仗的,她的确聪明,常常在上课时间堵别的同学,挑衅、威逼、围殴,却依然能在年段榜单前几名看到她。
“哦,我怕你无聊嘛,那你自己发呆吧,笨蛋要做作业了。”丁默旸也不因为她口中的鄙视之意而生气,反倒借她的话刺了她一句,噎得冷梦觉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回应,搞得整个人心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只能躺在床上狂翻白眼。
这一小段时间里,丁默旸已经做完了好几道选择题,将试卷翻了个面,抬头看见她在生闷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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