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句话,丁默旸直觉冷梦觉要吐露多年以来的心事了,连忙停下手中的笔,起身欲往床边的沙发而去,准备好好听她说。

    “你就坐在那里不要过来。”冷梦觉听到她起身的声音,连忙开口阻止了她的动作。

    “好吧,我就坐在这里,你慢慢说。”丁默旸知道她跟自己说这些算是自揭伤疤了,或许更想要一个自我一点的空间,于是忙安抚她。

    “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很温柔……”冷梦觉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她的怀念都快从声音中溢出来了。

    “我小时候妈妈只是一个简单的富家大小姐,喜欢画画、喜欢音乐,生活无忧无虑,每天就是带着我跟爸爸到处采、听音乐会。那时候妈妈脾气可好了,我从来没听见过她大声说话,每天都是轻声细语的,还会烤很多好吃的蛋糕甜点给爸爸和我吃。”

    丁默旸没有想到曾经的冷茗语和现在会是这么大相径庭,有一瞬间她都要以为冷梦觉描述的是自己幻想中的母亲的形象了,她忍不住问道:“那……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外公出车祸去世了……”冷梦觉声音更低了一分,也亏得丁默旸耳力过人才能听清,“外公以前也对我很好,虽然他上班很忙,但是每次去外地出差都会给我带礼物,我们每次去外公家,他也会尽量回家陪我玩……”

    “但是外公突然出车祸了,在有一次去竞标的路上,遇到了连环车祸。外公出事后一下子就有很多亲戚和其他股东找上门来,表示只有他们有资格接管公司,外公的股份按遗嘱都是给妈妈的,他们都逼妈妈快去公司开股东大会,尽快交出管理权。那时候外公才刚去世没多久……那些人就来争权夺利了!”

    “那时候妈妈就开始变了,她大学虽然是学的艺术方面的专业,但也修了经管类的学位,成绩也很好,再加上从小在外公的耳濡目染之下,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一张白纸。那些外公的合伙人嘴脸实在太丑陋了,惹怒了外婆和妈妈,所以她们不再打算把公司交给他们。当时冷氏规模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只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企业,大部分股份都在妈妈手上,所以她跟外婆决定自己接手公司。”

    原来冷茗语是这样当上冷氏掌权人的,丁默旸之前还以为她就是家里精心培养出的接班人,才能将冷氏做到这个规模。

    “读书和实践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虽然当时冷氏还没有这么大这么复杂,可妈妈之前也没有管理过公司,除了一两个外公以前关系很铁的长辈帮着她,公司的其他人她全都不认识。一下子赶鸭子上架,免不了被其他人排挤,被骗、被敷衍都是她刚上任的常事,她只能吃下这些教训,闷头苦学。”

    “那时候开始妈妈就放下她喜欢的艺术了,她再也没有时间去听音乐会,没有时间陪我们去写生,更没有时间烤蛋糕给我吃了,她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公司里,就算在家也是在书房里处理文件。”

    “后来公司终于回到正轨,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了,但妈妈也已经完全变了。她对着家里人说话也变得习惯性发号施令,但凡有点不顺她心意的,她就会发火,后来更是动手,爸爸和我都经常被她打。”

    “什么?你爸爸也被她打?”丁默旸瞳孔地震,她之前确实从没听说过家暴是妻子打丈夫的,“你爸爸,任她打?”

    “一开始是的,爸爸说妈妈是太辛苦了,在公司没法发泄情绪,家是最让她放松的地方,所以她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她心里还是爱我们的。我挨打的时候爸爸会护着我,最后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承受妈妈的情绪。”

    “后来呢?”丁默旸追问。

    “后来时间久了,大概爸爸也受不了了吧,公司回到了正轨,妈妈没有这么忙了,可她还是没有变回去,这种无休止的负能量我想没有人受得了吧。”

    “爸爸开始隔三差五不回家,妈妈一生气,他就直接走了,那时候他还是关心在意我的,给我在学校办了住宿,这样一个月就回去一次,就不用天天担心在家会让妈妈生气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提前一天回家,看到爸爸和另一个女人在我们家,躺在妈妈和他的床上……”

    “我跑了,不知道能去哪,就又回了学校。爸爸后来追到学校跟我解释,爸爸……他是个很有才气的画家,可画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太多赏识他的人。他说第一个懂他的人是妈妈,妈妈能完全明白他画里想表达的,他们两个成为了灵魂挚友,然后他们恋爱结婚了,如果妈妈没有变成后面那样,他说即便他这辈子只是这么一个不温不火的小画家,我们也依然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可是后来妈妈越来越严重的控制欲和带来的压迫感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开始不想在家呆着,不想面对妈妈,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去画室画画。”

    “之后,大概是心态的变化,爸爸的画画风格也有了改变,直到有一次在他的画展上,他碰到了那个女人……他说那个女人是他的粉丝,他的每次画展她都会追,尤其是风格改变后,画里的矛盾挣扎更是让她着迷,她每天都去画展,一呆就是一整天。”

    “后来她终于引起了爸爸的注意,爸爸好奇之下就去找她聊了聊,这一聊……就天雷勾动地火了。爸爸说她让自己想起了曾经的妈妈,那么单纯美好,那么懂他,见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我知道妈妈变了是她自己的问题,对爸爸不好,跟爸爸动手也是她的错,可我还是不能原谅爸爸!如果他受不了了,他可以跟妈妈离婚啊!他不仅没有,他还把人带到我们家里,那妈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冷梦觉的情绪越发激动了。

    “他忘记了在他无人问津的时候,是妈妈一次次给他办只会赔钱的画展!要不是妈妈给他办画展,他哪来的机会去认识什么粉丝!”

    深深呼了一口气,冷梦觉声音复又低了下去:“我跟爸爸说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他,让他自己去跟妈妈坦白,之后妈妈要怎么样,那就是他们俩自己的事了。”

    “那你爸爸去说了吗?”丁默旸问。

    “没有,他一直没说,可气的是我自己也不敢去说!我怕妈妈把气都撒在我身上。”

    “那之后,爸爸对我也不像以前了,或许是愧疚,也可能是心虚吧,如果不是必要,他再也没有理过我。”

    “其实我后来也想过,外公去世后,不仅是妈妈,爸爸也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很多。爸爸因为怀才不遇,一直没有太多收入,之前答应外公入赘冷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那时候妈妈一直很小心地维护他的自尊,从来不说是谁花的钱什么的,只说一家人的钱就是一家人的。”

    “但是我想这些事爸爸一直是记在心里,一直是在意的吧,所以才会在后来他们俩吵架的时候总提到这一点,以前还有妈妈照顾他的自尊,后来再没有了,所以他也变得偏激起来,他应该心里从来没有平衡过吧。”

    说到这,她家的事大概也算说明白了,之后冷梦觉就是一阵沉默,没有再开口。

    没想到她家的事一环扣一环,如此复杂,冷梦觉遭受的不仅仅是家暴这么简单,听完后丁默旸心中也唏嘘万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病房里落针可闻。

    “我可以清除你妈妈的戾气,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她恢复原来的心性。”反复斟酌后,丁默旸开口,“在戾气没有重新产生的情况下,她应该不会再怎么打你了,但是我觉得你们家的问题不仅仅在她,你爸爸出轨的事情她真的不知情吗?”

    “我……不清楚,照理说,按照妈妈的能力,得知爸爸的反常是轻而易举的,但是如果她知道的话,为什么我从来也没见她在家里提过呢?”

    “或许……是以为你不知道,为了保护你?”丁默旸推测,旋即又推翻,“也可能是因为冷氏需要董事长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应该是为了冷氏吧,妈妈接手公司后,再没有什么比公司重要了。”冷梦觉心里的失落泄了出来,虽然在家忍受了多年的暴力对待,但她心里仍然有个角落是属于童年时温柔可亲的母亲的。

    “这样吧,你妈妈不是说明天还会来看你吗?你尽量把她留到我来,我先给她除一下戾气,虽说是治标不治本,但也且治着先吧。”

    “好,我知道了。”

    “对了,明天我会叫上师燃一起过来,当然我不会告诉他你家的情况,如果你觉得介意,我可以让他在病房外帮我。”丁默旸想着,这么多年累积的戾气,再通过冷茗语如此失控的情绪推测,她应该也生成了魔,而且应该很强大,还是让师燃来压阵比较保险。

    “你决定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了。”冷梦觉说完这句,自顾自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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