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文泰安坐主位不动如山,张欢单膝跪地战战兢兢,张拯脸上的笑容意味难明。
宴席刚开始,便因张拯这一句话而陷入僵局。
张拯赔罪,张欢当然是不敢受的。
且不说事情的前因后果,便是两人巨大的身份差距,也只能让张欢自己咽下这颗苦果。
“呵呵,张县男真爱开玩笑。起来吧,还跪着干嘛,难道要张县男亲自请你起来吗,一句玩笑之语而已,把你吓成这幅模样,出息。”
鞠文泰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先是对张拯的话用了一句玩笑之辞含糊了过去。
这才对地上跪着连气都不敢喘的张欢吩咐了一句。
张拯听见鞠文泰这句难道要张县男亲自请你起来之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竟被他小小的反将了一军,这鞠文泰果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寻常人若是听闻这话,顾及身份之下或许还真拉不下脸来做这种事情。
但是张拯是什么人,二十一世纪长在红旗下的三好青年,脸皮什么的于张拯而言如浮云。
鞠文泰若是以为一个小小的激将法就能制住张拯。那不得不说,他这次看走眼了。
张拯面上笑容不变,放下酒杯径直绕过桌子,来到鞠文泰身旁,一把扶住了张欢的肩膀。
“哎呀呀,将军何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张欢被张拯这么一扶,反倒起身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主要是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张拯今天又是赔礼又是屈身相扶,让张欢的心里很是惶恐。
只好向鞠文泰递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看得侍卫求救的眼神,鞠文泰脸色一变,暗暗瞪了张欢一眼说道。
“还不起来,要本王亲自扶你吗?”
张欢闻言,这才放开了搭在张欢肩膀上的双手。
张欢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退到了鞠文泰身后。
张拯回到座位上,朝着鞠文泰轻笑道:“呵呵,张欢将军倒是忠心可嘉,就是这胆魄,还需磨炼磨炼。”
鞠文泰闻言,面上又是一变。
张拯小小的反击了一下,不打算在刺激鞠文泰。
毕竟今天请他来,算是张拯有事相求,局面弄得太僵,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来来来,国主请尝尝这些大唐菜式,看看在下的拙作可还入得国主之口。”
张拯开始为鞠文泰布起了菜。
大唐如今是分餐制,如此两人围在一张桌子上一同进餐的方式本就新奇。
又听得张拯说这些菜是他亲手做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伸出筷子,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嘴中咀嚼起来。
片刻后,眼睛一亮,赞叹道:
“滋味奇佳,甚妙,甚妙。”
嘴上如此说着,又忍不住伸出筷子,将桌子上的菜尝了一遍。
“呵呵,国主喜欢就好,请酒。”
张拯一边为鞠文泰介绍桌子上的菜肴,一边为鞠文泰满上了身前的酒杯。
直到鞠文泰将所有的菜都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
“张县男,请。”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直到这是,这顿饭才吃出了一丝宾主尽欢的味道。
酒过三巡之后,张拯布菜的速度慢了下来,鞠文泰吃菜的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
“吾尝问中原有句古话叫君子远庖厨,为何张县男却是有一手如此精妙的庖厨之术?”
酒足饭饱的鞠文泰,用侍女递上来的绸布擦了擦嘴,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
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别说在大唐了,就是在高昌,能谓之权贵的,大多都是五谷不分之辈。
更别说权贵二代,能有这样一番出神入化的手艺。
张拯挥挥手,自有别院的下人小厮撤下残羹剩饭,在二人面前换上一张低矮的案几。
“呵呵呵,国主这就是属于曲解先贤的话了,亚圣他老人家这句话的的意思是说,我等所谓的君子应时刻抱有一颗仁慈不忍之心。并非是说我等君子不能做饭。
先贤还说,名以食为天呢,可见吃饱肚子,在先贤眼中亦是民生第一等大事。”
张拯笑着解释了几句。
鞠文泰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说道:
“呵呵呵,倒是吾浅薄了,张县男所言有理。”
“啧,文绉绉的,比我一个大唐人还大唐人。”
张拯心里吐槽了一句,并未搭话。
而是朝着立身一旁的绿裳轻轻挥了挥手。
绿裳退出凉亭,没一会儿便托着一盘稀奇古怪的东西返回了凉棚。
绿裳将托盘上的东西一次摆放在两人面前低矮的案几上。
亭外响起了一阵“叮叮咚咚”的古琴声,如清泉流响,又如水滴滚落。
亭内的绿裳开始表演茶道,点燃一个松塔,将之放入红泥炉内,在炉子上放好装满水的茶鼎,再取出一小块茶团放在炉边烘烤着,开始灸茶。
片刻后,一股淡淡的茶香萦绕在亭内。
直至茶团变得酥脆,便取下来,放置在研兑里用一个小碾子开始细细研磨成粉。
松塔燃尽,绿裳用两根竹片加起几块炭放入炉中。
绿裳将茶团完全研磨成粉时,恰好鼎中的水也开始冒出热气。
用一个细细的小筛子将茶粉筛进了茶鼎中。
又以此往里加入羊油,盐粒,葱段,蒜片。
用一把小木勺轻轻搅动着。
自绿裳开始烹茶,鞠文泰与张拯便没有再开口说话。
两人听着悠扬琴音,静静的欣赏着绿裳的茶艺。
片刻后,鼎中茶水一沸,水“沸如鱼目,微有声”;二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三沸,“腾波鼓浪”。
三沸过后,绿裳取出瓷盏,为端坐在案几对面的鞠文泰和张拯各种盛上一盏。
茶水稍凉,鞠文泰端起茶盏,在鼻尖轻嗅一下,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赞叹道:“好茶。”
张拯也学着鞠文泰的样子,端起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只是喝茶的时候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盏壁,并没有喝进嘴里。
大唐如汤又如泔水一般“茶”,张拯一向是谢敬不敏的。
“好茶。”
当然,做戏还是要做的,张拯违心的称赞一句。
听得两人的赞叹,绿裳对两人微微躬身行礼,然后俯身收拾好茶具,退出了凉亭。
亭外恰好,一曲终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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