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归心似箭便是如此了,一行人从丰州出发,虽已到冬日,但他们连夜赶路不到三日就到了灵州城外。骑马的李询、寒塘、江明儿都是习武之人寒风相伴并未有佯,坐马车的白灵、赵青和高云三姐妹则十分后悔出发前吃的那几个肉包。因路途颠簸且急驰急停,她们刚开始坐的马车上满是呕吐的肉包味道,十分反胃···
然而,将马车上的窗帷打开之后三人就冻得哆嗦,栓紧不过一会,白灵就忍不了那味带着包袱换到装药的马车上,到灵州从马车上下来时,三人满身的馊味药味十分诡异···
得知庆王和“下毒巾帼”白家大小姐到达灵州的消息,六人三骑两车刚行至城墙脚下,前面迎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为首的显然是吕老太爷和灵州官员,跟在身后的除了兵士之外全是白灵的家人和医馆药堂的仆人。几人走向前去,站在前面的几人闻到赵青、白灵、高云三人身上传来的味道忍不住掩鼻转头,好在吕老太爷因年事已高,嗅觉味觉并不那么灵敏,他走在前面扶住要下跪行礼的白灵:“好孙女,快起来。这一路多有磨难,快起来,回到家里一切会好的。”
听到吕老太爷这么说,身后的吕夫人偷偷抹了抹眼泪,白将军与两位叔伯也满脸心疼的看着白灵。进城之后,李询、寒塘、江明儿三人进城之后自然先去忙公务和门下生意,大清早就在城外等候的吕老太爷也由吕氏一家人陪同回去稍作休息,赵青、白灵则被吕夫人拉着进了白府里大小姐的闺房说贴心话。
前一刻还乌泱乌泱的一群人到了白府只剩下了白将军和一脸迷茫的高云相视无言,高云咳了一声先出口问:“请问您怎么称呼?”
白将军在城外看到此人一身外族装扮还和自己女儿共乘一辆马车心中甚是不悦:“我是灵儿的父亲,你是?”
此话一出,高云像见到了自己亲爹一样亲切的行礼回话,因他一时得意忘了压住自己的声音,待他说出口时就看见白将军一脸惊愕的呆在原地:“我叫高云,是白灵的朋友。”
察觉出高云的不自然,白将军自知有些失礼干咳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让下人给你准备房间和热水,先洗把脸换身衣服吧···”言下之意他对高云的外族身份颇有些鄙夷,但高云却不以为意还讨好的言谢:“多谢白伯父!”听罢,白将军没答话摆摆手向后院走去。
不一会便有下人前来带高云去房间,他也就不客气的认真收拾了起来。
白灵房间虽多日无人住,但能看得出每日都有人仔细打扫,就连衣橱里的衣服也都准备了许多套,更为贴心的是里面还有几身男子装扮。她从里面拿出两套衣服,朝母亲撒娇道:“母亲,您之前不是不赞同我整日打扮成男子外出吗?”
看着母亲眼神一暗转头过去,白灵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低头不语,赵青上前安慰吕夫人:“夫人,白灵这才刚回来,您这叫喜极而泣吗?在丰州时,白灵可给您买了不少金银首饰,如此您是否该破涕为笑了?”
白灵转身将包袱递给母亲,吕夫人一看里面的首饰全都是自己喜欢的一些样式和花色,她想到如此懂事可爱的女儿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眼泪更是忍不住的落下来···
赵青见母女二人都在无声抹泪,拿了身衣服便退出了房间。过了许久,房间里的抽泣声逐渐停住,白灵将自己的妆发整理了一下笑着对母亲说道:“我们从回纥到丰州路上遇到了几次生死危机,当时我并不害怕身死北荒,因为我知道我做到了自己决定要做的事,即便死了,世人或许记得我的功德远胜于我受辱一事。后来我们被救,到了丰州,我高价收了全城的药材,为母亲和家人买了很多礼物,我想用药材换来的善行和对家人的孝行淡化我身上的屈辱。我明白母亲也想像平常一样对我,你会怕我会想起那些事情,但你越心疼女儿越是会容易流泪。可是我想说的是,我只同意您在我面前如此憋屈强忍着心痛哭这么一次,我想说,您可以说出来,可以问我,可以开导我,可以抱着我大哭一场,我不怕揭开伤疤,我是个医者,我明白只有将伤口的腐肉割掉才能让伤口愈合。”
吕夫人听白灵静静的说着这些,她从这些话中听到了女儿的成长,她为之欣慰。若是这件事放在自己身上,或许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委屈,但是这是发生在她最疼爱的孩子身上。什么护国成仁,什么英勇大义,她不在乎这些,她只想她的白灵快乐无忧。
看着面前虽一身狼狈但眼神依然清澈的女儿,吕夫人想到一段旧事:“灵儿你知道吗?在遇到你父亲之前,你外公曾经安排我与另一个男子相识,他比你父亲沉稳敦厚,对我也甚是关心爱护,我当时还小对感情的事情没有那么上心,只把他当成兄长一般。有一次,我外出行医给人开错了药方死了人,那死者的家人气不过将我关了三天,他找到我与那家人争辩,认定是那病者早就不行了故意讹诈我。当时我被他鼓动一番也觉得自己没错,后来那病者的家人提议,将我开的药方重新抓一副令他服下,若他无事便放了我。年轻的时候啊,仗着随你外公学医,自己有些心得十分自负,他对我很是信任,劝我同意这个提议。或许是对自己太有信心,我觉得就算药方有问题,他身体那么好又没有病,服下去出了什么问题我也能将他救回来。他把药服下之后,果然无事,那家人放了我,可当他把我送回家,转身离开时他却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你外公当年不在灵州,我请遍了城中的医者为他诊治都没能救回他···”
听母亲说了这样一段往事,白灵明白过来母亲是在她面前撕开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道
陈年已久但从未愈合的伤疤,她上前握住母亲的手、抚上母亲有些抖动的肩。
“灵儿,你受辱之事给你带来很大的打击,但那时他的死令我一生理想顷刻覆灭,令我立志做医的信念崩溃破碎,让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怀疑自己否定自己。那几年的时间我都没碰过药,每日在外闲逛逃避家人的眼光,直到遇见你父亲,我看着他救灵州百姓,看着他从不退缩,他的陪伴让我重新拾起做医者的初心。”
白灵终于知道为何母亲总在医馆反复尝试自己开过的药方,她想起赵言曾劝慰她的话轻轻对母亲说道:“有个朋友曾对我说,世人追求正道,良医、通儒、显宦都有可为。我现在明白做医者不仅仅是救人治伤,还要怀有对世人的怜悯、对国家的忠诚、对未知的敬畏、对生命的尊重和对自己所言所行的负责,这样才可称之为良医。”
母女二人相视无言,白灵靠在吕夫人肩头,吕夫人一脸欣慰的深深吐了一口气。良久,白灵终于开口说道:“母亲,我身上臭不臭?”
吕夫人听罢装作嫌弃的样子笑道:“你身上不是臭,是馊··”
白灵赶紧退了一步娇嗔道:“母亲就是嫌弃我了···对了,还有件事要跟您请示···”接着她将高云的事情告诉了吕夫人,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母亲只是笑着点头算答应了此事。“母亲,您不觉得把这样一个外族男子带回来,还让他留在咱们家没什么不妥吗?”
“我的灵儿已经懂事明理了,你做的决定母亲自然要支持。”吕夫人为白灵理了理发丝说道,接着令外面守着的下人为她准备热水,交代她收拾干净之后叫上赵青、高云二人晚上去她外公家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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