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笑了。”殷裘略有尴尬对梁莫取他们几人说,“招待不周,大家多体谅哈。我看天也不晚了,诸位要不先回府吧。”

    “不晚,丢物还没搜出来呢。本王得亲眼见东幺偷窃的证据,不然心里惦记着难受。”梁莫取甩甩衣袖,“殷小爷,咱去瞧瞧。”

    没等殷裘应下,他就往千万院外走。陆子青等人一听梁莫取要去东幺处见搜物,打着哈哈也跟着凑热闹。

    殷裘拦不住,脸气得通红,梁莫取这厮根本就是和他作对,跟他哥一样的倒霉货!狠狠呸呸两下,便招来轿子,带他们一起去东幺住处。

    仆人侍从挤挤攘攘走在轿子后面,提的灯笼染红了半边天。

    连书南本来觉得东幺之事已经和自己没关系了,打算自行离开,结果阿随死活缠着自己,眼泪滴溜溜在他的小鹿眼中打转,根本甩不掉。四虎又劝他去亲眼见证失物从东幺房里搜出的瞬间,以解他往日冤屈之恨。

    最后,还是瑾王心上人古姑娘察觉到连书南他们三人动静,手一挥,拉住连书南胳膊,潇洒一嗓子:“看在孩子的面上,跟鹤姐走!”

    于是,连书南再次妥协。

    但是,孩……孩子?连书南低头注视紧紧依偎自己的阿随,正好及肩高……孩子啊……

    “古老妹,又没坐轿啊。”身旁四虎随口一提。

    不过,连书南确实有些疑惑。依梁莫取对古锁鹤的那点小九九,十台大轿都不够取悦心上人的,怎么古锁鹤现在会和仆人一起走。

    可四虎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好像这一点都不稀奇。

    古锁鹤:“轿子催人懒~莫取弟方才让我坐轿,我还想让他多走走呢”

    原来如此。

    。。莫取弟?

    连书南难得憋了回笑……

    瑾王求爱之路漫漫啊。

    将要笑出声时,古锁鹤突然面向连书南,硬是让连书南把笑意咽了回去。

    “年轻人,学鹤姐多走走,锻炼身体少生病。”古锁鹤语重心长道。

    年轻人……

    “好,古姑娘。”连书南友好一笑。姑娘,你与我应该一般大啊。

    “我的天,孩子你也太好看了,鹤姐该十几年没见过笑起来如此美的人了。

    “姑娘过誉了。”

    ……等等,十几年!

    连书南瞪大了眼。三界中,灵力者灵力愈盛,容貌生命保持时间愈长——

    所以,古锁鹤有灵力?!

    所以,东幺一介凡人,成功趁宴乱之际偷了灵力者古锁鹤的簪子?

    古姑娘的心得多大……

    古锁鹤被那几声姑娘姑娘叫的她心花怒放,她不知连书南所想,道:“哎呀,别叫我姑娘,叫鹤姐。姑娘姑娘多显嫩,害羞吼吼吼”

    古锁鹤笑开牙门,脑门一热,话不经脑子直接解释道:“阿南,鹤姐有灵力,命长,我都是和王爷岁数一般大的老姑娘了。论年龄,若你家人和你一样没有灵力的话,我应该同你祖父祖母差不多……”

    她突然停住,“阿南,忘掉刚刚的话!!!”

    连书南:?

    阿随:“古古,钱叔教过——”

    “阿随住嘴!!!”

    阿随,加快语速几乎瞬间说完:“祖父祖母的朋友称爷爷奶奶,哥哥不能叫鹤姐要叫鹤奶奶!”

    某位瑾王爷的心上人留下悔恨的泪水:古锁鹤,你怎么就不长脑子!你怎么嘴就那么快!你怎么就不禁夸!呜呜呜小仙女不要被叫鹤奶奶呜——哇——啊——

    想不到,古姑娘个性如此爽快。

    连书南计上心头,他保持微笑:“阿随莫说笑。鹤姐姐看起来比我还小许多,叫姐姐都算我得便宜了,别人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南是才束发的少年郎呢。”

    古锁鹤掩面:感动……奶奶的好孙……呸,姐姐的好弟弟呜呜呜

    “好兄弟!掇岳一座城,鹤姐罩着你!”

    “古老妹,别抢人,这是虎哥的南弟!”

    “哦~原来是鹤姐家虎大弟的南弟啊——南二弟!亲上加亲!”

    ……

    管他真心与否,闲聊了几句,最起码古锁鹤没有排斥自己,而且看起来也很接受自己。

    若以后到瑾王府,与她好生相处没准能成为自己靠山,连书南心里打着算盘。瑾王心上人作靠山,在王府的日子定不会艰难。

    这次,无论如何,必须在瑾王府的人厌恶自己之前与他们交好。

    轿子走的快,没说几句,东幺的小院到了。

    东幺是殷府专门请来的食鹤人,和香二姐地位相等,故殷府予他们独立的屋院。

    梁莫取他们刚下轿,搜东幺房的仆人就兜着些金玉制的东西出来。

    “见过王爷,少爷,”为首的小仆跪下。

    “结果如何。”梁莫取问。

    “回王爷,搜获失物玉镯一支,镶金玄铁小刀一枚,红珊瑚耳饰一对……”加上搜出的银票,大致算来东幺偷了五六件。

    东幺被押到院中,看着这些东西,瑟瑟发抖欲哭无泪。

    可是,五六件……梁莫取记得殷裘谈起过,殷府共丢了十几件贵重之物,五六件实在少了太多,而且,殷夫人的金步摇不在其中。

    他走到东幺面前,沉下脸:“你共偷了多少?”

    “王爷,没多少,我第一次偷,就偷了一个月,不敢了,王爷您饶小人一命啊!”

    “本王没有那么多耐心,东幺,你共偷了多少?”梁莫取声音冷的吓人。东幺瞬间闭声,他在千万院被抓后已经耗光了胆量。

    “说!”这一声充斥着压迫和不容侵犯。

    “七件,王爷,我就偷了七件!”东幺将所偷一一说出。

    没有金步摇。

    “殷夫人的金步摇呢?还有银票,你偷了多少?”梁莫取继续逼问。

    东幺好似不解梁莫取所言之意,突然又仿佛明白了什么,立马大喊:“王爷,王爷,小人没偷过夫人的金步摇和银钱!屋中银票都是我当东西换的!”

    停顿一下,没有听到梁莫取发声,东幺好似自信倍增,加大音量:

    “王爷明察,赌场当铺的账本上还清清楚楚记着小人的花费,小人愿以命担保从未偷过步摇和钱票!”

    院中寂静,气氛有些压抑,本来确定殷府失物全是东幺所窃,如今却平白少了殷夫人的金步摇,几件贵重物和不知数目的银票。

    可东幺咬定少的那些与他无关,那么剩余的在谁哪?

    梁莫取当机立断,派占前占后姐弟去赌场、当铺查东幺所言虚实如何。

    他二人快马加急、灵力加助,一柱香的功夫完成任务。

    东幺所言为实。

    没用处了,他被重新押回戒律房。

    下人们低头私语,殷裘坐在木椅上揉着额角。又有目光落在角落的连书南身上。

    纵然确定某些事误会了连书南,但空穴来风焉能无因,他连书南若真的清白怎么会被怀疑偷物,所以没准少的那些,就是连书南所为!

    哪位不知好歹的讲的声音大,“南倌儿”三字清楚落在了院中每个人耳中。

    连书南适应了殷府仆人万错是他的想法,已经放弃辩解。而且他不担心梁莫取误会。瑾王既然可以把东幺绳之以法,就证明这位王爷算是个有脑子的。再加上前几日殷裘丢玉佩之事,想来殷府仆人的德行梁莫取也该猜的差不多。

    果然,梁莫取根本没理仆人间的躁动。却忽然一声暴怒:

    “都给我闭嘴!”是殷裘。

    刹那间,仆人们闭紧嘴,院里静的可听清压抑的呼吸声。

    “殷裘,莫因下人无知多舌气坏身子。”陆子青拍拍殷裘后背。

    代弘也跟了句:“气什么,一群仆人,不值得。”他转身手指身后缩着脑袋的仆人,“管好自己,缺的东西自己滚回床窝里好好找。偷偷偷,偷个屁!唧唧歪歪比长舌妇还烦。”

    底下一声不敢吭。

    戏看到这里,少爷们多少有些厌了。不过是仆人手脚不干净的小事,浪费半天时间也没个着落,多少扰了他们设宴的兴致。

    殷裘也不是不懂,他调节好气息道:“今日到此为止吧,多待会心更烦。”又恶狠狠的对仆人说:“一群不争气的,缺点小钱当长个教训,自己不把好钱袋怪谁!都安分留在这里,别想着找谁麻烦,记住,殷府从不缺人服侍!四虎,剩下的你好好处理。”

    说完殷裘与陆子青他们几位离去。

    这会阿随不得不离开连书南了。

    他眼泪巴巴说保证以后会带哥哥一起回家,却还是握紧连书南。手心湿润温热,连书南无奈一笑,瑾王府上的小傻子实在粘人。

    “阿随乖,回家睡觉……”

    “阿随乖,快点跟梁哥哥回家,不然归晚了,钱叔又要罚你。”

    话未说完,被人打断。连书南抬头,入目是瑾王明朗的笑。他轻轻朝连书南挑了挑眉,似乎在说“放心,交给我吧”。

    阿随真的松开连书南,扑入梁莫取怀中:“梁哥哥别让钱叔骂我!”

    梁莫取答应着“好好”,微微弯腰,带着阿随的手往连书南挥挥:“阿南哥哥再见了。”

    一抹灿烂弯弯嘴角,夏夜太暖了。

    “哥哥再见了!阿随过几天就和哥哥一起回家!”

    “好。”连书南笑颜温柔,“恭送王爷。”

    耐心哄仆人、自称“梁哥哥”……几时有人说过瑾王随和至此啊。连书南深刻怀疑自己眼瞎耳聋了。

    而这一幕全被留在东幺院中的仆人注视着。

    众仆:南倌儿……勾引王爷了!!!折寿啊!人圣快快降罪!

    连书南一脸疑惑看他们。

    众仆:没事没事,心里想想而已了,怎么可能说出来的了~

    见此场景,又回想殷少爷方才“别想找麻烦”之类的话语,现在在场的仆人是一个也不敢动连书南。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大不了忍他南倌儿几个月,过了风头谁怕谁啊。

    他们眉眼交流,连书南融入不进去,这里只有四虎与他熟,他动了一下,打算找四虎。

    结果,这一动,众仆人莫名紧张,即刻大声互相交流掩饰他们的心虚。

    “东幺个狗东西,没想到真是他偷!”

    “亏咱们把他当兄弟!借他还赌债的钱都喂狗了!没良心的贼!狗!活该他跑老婆!”

    愈说愈气,一群人围成团粗着嗓子骂红了脸。四虎挪到连书南身边,低声切——

    “马后炮串串围,呸天唾地白费劲,丫的嚼舌根乱造谣活该被偷。”

    连书南:……谢谢虎哥替我打抱不平?

    仆人间骂的正爽,差不多翻旧账翻到了东幺老爹醉酒后朝河里撒尿的往事,看吧,东幺这家伙就是根上烂。可谁不识时务来了句:

    “要说,阿南还提醒过咱们是东幺偷东西呢。”

    那一瞬间,小院寂静了。

    那一瞬间后,小院又热闹了。

    “哎呀,不说都忘了,咱几个当时进去翻,半天硬没翻着东西,你说奇怪吧!”

    “对对对,我合计绝对全被贼幺当了,所以咱才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贼幺就是运气好才骗咱们那么久!”

    ……

    “虎爷服。”四虎朝他们竖起大拇指。然后:“呸——饭全吃脸上了,够厚。虎爷怎么记得当时一个个全腼着脸,都不愿意进东幺房里。现在装聪明了,呸”

    他又偏过头对连书南说:“南弟,抱歉哈,虎哥那时候听说你品行……”他含糊过去不好的字眼,“所以路过时,没帮你搜东幺房。抱歉。”

    听到“抱歉”二字便满足了,连书南破例爽朗了一回,他揽过四虎肩:“虎哥说的事,南弟我记不得了。”

    相视一笑,转而低头哧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笑出了眼泪。

    在浮夸的人群话语中,每个人都投入到自己的“唇枪舌战”里,只有他们俩单纯的傻笑。

    笑难得尊严难得友。

    “虎哥,少爷吩咐你的事……”

    “简单,看虎哥的,”四虎朝人群大喝一声,众人安静下来。

    “东幺偷的全在这,是谁的谁拿走。缺少的财物,虎爷一间间搜,搜到谁偷谁去陪东幺,如何?”

    “别别别”人声躁动。“虎爷,小钱小财,可能落角落里了,没必要耽误虎爷您的时间去搜房。”

    “夜深了,明日还有事要做……虎爷,你就发话,让大家散了吧。”

    殷少爷吩咐,处理妥当。

    众人一窝蜂的离开小院。四虎还需安排东幺之事,便与连书南道别。

    夜深了,月明亮于漆黑之中。

    连书南独自回房,嘴角若有若无噙着一丝笑。

    妥当啊妥当,缺的财物没寻到,剩下的贼也没抓到,对他斤斤计较的殷府仆人却认命了。

    丢十几件,东幺偷七件。

    是谁扭曲的羡慕起窃者,轻易叫邪风吹热了脑,掩人耳目分食了那缺少的数十件?或者,是哪些人?

    月昭昭,连书南眯着眼,皎洁无暇挂高空,不沾尘俗的月啊,千百年循规蹈矩一成不变,无味也让人嫉妒。

    他继续赶路。心里藏不住的有些疲倦:明日后日……认命的众人,言辞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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