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连续三天在蜜娘家吃饭,  她娘训她,她还振振有词地说是陪婶婶吃饭,“婶婶说我吃饭香,  看我吃饭她都能多吃半碗饭。”

    “我咋就养了你这个好吃嘴,还是短了你的嘴了?”宝音娘戳了好吃嘴一指头,转身进屋提了条狍子腿拉着胖丫头往东走,  身后跟了只馋嘴的狗。

    蜜娘正在灶房里排葱头,  听到狗叫,  脏着一双手就往外跑,  左手里还攥着一把葱头。

    “嫂子是你啊,快屋里坐。”蜜娘看到宝音娘身后跟着的一只狗,“我说家里的狗怎么像是发狂了,这是你家的狗?”她挡开门,两人一狗进屋了把门关上,  免得狗崽子进来了一个劲地叫,  吵人耳朵。

    “你家这么多狗是吓人,  猛地一下都扑上来了,  吓的我都不敢动。”别说人了,  就贴着她腿的狗都在打哆嗦。

    “巴虎说再大一点都给赶到羊群里去,它们平时见着人了也不叫,今天估计是看到你家的狗了,想发威风。是不是宝音?你每次过来我家的狗还冲你摇尾巴。”蜜娘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一条什么腿肉,猜到了宝音娘的来意,  但人家不提,她也不好说,只当没看到。

    “嫂子你先坐,我去洗个手,  桌上有茶水,宝音你给你娘倒一杯。”

    “你不用忙,我坐坐就走。”妇人按住蜜娘,“宝音这孩子不懂事,又长了张好吃嘴,回去一直夸你做饭香,我想着你不嫌她麻烦,也想省个心。前两天我娘家弟弟给我送来了两只野狍子,你手艺好,我给砍了条腿给你尝尝狍子肉,我只会清炖,你琢磨出另外的吃法了,改天来跟你学一手。”

    这话说的让蜜娘没法拒绝,无亲无故的提只狍子腿过来,肯定是为了宝音在她家吃饭的事,但人家丝毫不提这茬,蜜娘只得收下。

    “那我就厚着脸收下了,什么手艺好歹,我也是取了巧,做了些我老家的吃食,宝音吃了个新鲜。前些日子我灌了些肠,嫂子待会儿提两截回去,清水煮熟沾韭花酱就好吃。”

    妇人来不及拒绝,宝音就点头说:“煎的最好吃,我知道怎么煎,娘,等我回去了教你怎么做。”

    “……这好吃的,她吃了还要带回家去。”宝音娘气闷,要不是在别人家里,她都要上手打人了。

    蜜娘也是笑,“嫂子也别客气,之前从你家饶了羊肉,你说不让还我就当真了,当真没还。”羊肉肠就在檐下挂着,蜜娘踩在凳子上给取了一盘下来。草原风大,秋天又干燥,晾了三天,里面的羊肉晾脱了不少油,原本白色的羊肠也浸成了微黄色,风吹日晒后在日头下呈琥珀色。

    宝音娘看到成色没法拒绝,只好捂脸笑:“我来一趟还沾了你的便宜,这让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前一句还说要来跟我学手艺,莫不是随口说说?这羊肉肠你提回去要是吃的合口,等宰了羊了提我家来,我教你怎么做。”

    “那好那好。”知道蜜娘家还有两个吃奶的孩子要照顾,宝音娘也没多留,“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闲了抱着孩子让宝音带你去我家说说话,我家里人多热闹,都想看看你家的龙凤胎。”

    蜜娘应下,她正愁没地给婉儿觅夫婿,听赵阿奶的意思就是想找个本地的小伙子,但她认识都是家里做工的男仆,不符合要求。

    蜜娘送宝音娘出去,宝音没跟着回去,蹦哒着进屋听艾吉玛讲故事去了。

    檐下挂着一排的羊肠,蜜娘也没打算再灌羊肉肠,她拿了葱头继续进屋去栽,家里有三个暖炕,三个屋里她都给种上葱蒜、青菜种子和菜瓜种子。家里有蜜蜂,只要能开花,蜜娘就保证能结出菜瓜。去年吃了一冬的萝卜和豆芽,都快把她给吃伤了。

    巴虎是四天后的黄昏回来的,他胡子拉碴的赶着马车到家门口,听到院子里热火朝天的说话声,还都是女人的声音,他恍以为是走错门了。就连巴拉也是,兴致冲冲地跑到门口没敢进,回过头看向男主人。

    “大黄——”男人大声喊了一声,屋里有人听到声跑出来,身影出现在门口了他才嘀咕道:“眼花了,我还以为是大黄卧在河边。”那是一只黄毛羊,顶着两个大羊角,怎么都看不成是狗。

    “可算回来了,我天天盼着。”蜜娘直接跳下台阶,“这一趟可顺利?”

    “顺利,明年不用进山了。”巴虎把马车上的东西都给卸下来,这才问:“家里还有其他人?”

    “是宝音娘和她大嫂二嫂来跟我学灌羊肉肠,我灌了不少羊肠肉,等晚上给你煮一根。”蜜娘想帮忙,巴虎推她站一边看着,说桦树皮有浆,沾衣裳上洗不掉。

    “她们什么时候走?”

    蜜娘白了他一眼,“你只管大胆进去,她们不吃人。”

    吃人倒是还好了,他拎刀砍,而不是让他扯嘴笑。

    “巴虎回来了?剥的桦树皮挺多啊,明年不打算进山了?”宝音娘知道巴虎是个不爱说话的,她先打招呼。

    “对,今年天好就多剥了几筐。”巴虎看到檐下挂的一排肉,应当就是蜜娘说的羊肉肠了,“你们忙,我进屋去看看孩子。”

    “好几天没见,看看两个娃还认不认识你。”宝音的大伯娘笑言。

    巴虎干巴巴应了声,胡乱洗了手,脸都没顾上洗就进了屋,还没说话,两个孩子就尖着嗓子大叫,一个劲往艾吉玛和宝音怀里躲。

    巴虎搓着手尴尬地退了出来,面对着四双眼睛,干哑地说:“孩子记性差……”

    “记得你,每天早上醒来还知道找你,晚上睡觉关门的时候还不让关,知道爹还没进来。”

    蜜娘往灶房走,“我锅里还有热水,你洗个头发,待会儿我把胡子给你刮刮。”下巴上长了不短的青胡茬,头发散乱,像是个逃难的,又板着一张脸,在其其格和吉雅眼里,说不准就是个吃孩子的。

    “剩的也不多了,我们端回去再弄。宝音,回去了。”人家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了,她们坐在院子里两相都不自在。

    蜜娘也没留,“改天我去找你们唠嗑。”巴虎比两个奶娃娃还认生,家里有生人,他只怕要跟宝音一样,一日三顿饭到饭点了回来点个卯。

    她们一走,巴虎立马就自在不少,大步进了灶房打水洗脸,看蜜娘进来,软声说他要饿死了。

    家里有狗也没有剩饭剩菜,“我给你煮一截羊肉肠,你先洗头发,洗好了也能吃了。”

    一个在院子里洗头发,一个在灶房里烧火,一个讲山里的事,一个讲孩子们的事。

    “我掏了几个鸡窝,捡了二三十个鸡蛋都给你带回来了,就在筐子底下。”

    “你走的第一天晚上,我倒了洗脚水关门的时候,其其格和吉雅指着门啊啊叫,不让关,放在炕上一直盯着门口,不时瞅瞅我,我就知道是在找你。说了也听不懂,直到熬不住睡着了我才关的门。第二天早上起来没看见你还哭了一场,蔫巴了小半天。”

    巴虎听了心里又甜又酸涩,擦头发的时候像是薅杂草,不滴水了就让蜜娘进屋给他拿推子,原本还想着让蜜娘给他刮占点便宜的,现在也不提了,对着水面呲剌剌的给刮干净,比剪羊毛还利索。

    再次推开门的时候他先说话让孩子认声,喊两个孩子的名字,“可还认得爹?”

    呦,太阳打东边落下的?今天天上可是下红雨了,两个孩子三四个月了才赚了个爹。

    蜜娘把艾吉玛喊出来让他下地窖拿两个萝卜出来,巴虎想孩子不知道想成什么样,他站在屋里妨碍巴虎亲亲抱抱,说不定还要掉两滴眼泪。

    巴虎哭没哭蜜娘不知道,但他进屋了两个奶娃娃倒是哭了,哇哇的哭,哭声听着可委屈了。蜜娘心想还好她不是后娘,这要是后娘,外人听了都以为她趁着巴虎不在家打孩子了。

    羊肉肠煮熟捞起来过凉水,蜜娘切了截给艾吉玛吃。

    “婶,我不饿,你拿去给东家吃。”艾吉玛摆手不接。

    “他现在不一定有胃口吃,我煮的有多的,你拿着吃。”她给切成片淋上韭花酱,端着盘子进了卧房,好家伙,还抱着臭烘烘的爹抽噎呢。

    “你还吃不吃?”啧啧,眼睛里不少红血丝,高高大大一汉子,败在了他儿子女儿的哭声下。

    巴虎撇开眼不给看,两个娃抱他抱得紧,他腾不开手,而且也不觉得饿了,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

    “不吃了,我晚饭再吃。”声音都是哑的,任谁一听就知道他掉过眼泪。

    蜜娘没打趣他,端着盘子站他面前,挟了裹有韭花酱的肉肠递他嘴边,“张嘴,我喂你吃。”

    巴虎掀起眼皮定定看了她一瞬,张嘴衔过。

    屋里静静的,只有男人咀嚼和下咽的声音,之前还抽抽嗒嗒吸鼻子的两个娃仰着脸盯着,盯久了就上手抓,一个抓她爹的喉咙,一个扒他紧紧闭着的嘴。

    还剩最后两片,蜜娘一起挟了,指挥巴虎仰起脸张大嘴,“好了,你继续哄你的好吃嘴孩子,我去做晚饭。”

    “这说明你做的羊肉肠香。”巴虎咕噜咕噜把肉咽下肚,拿开两个小手,“我们还不会吃,哪能说我们是好吃嘴。”

    一盘子吃完了才说香?蜜娘哼哼一声,“夸得不诚心,我听着不乐意。”

    “那怎么办?晚上补偿你?”

    蜜娘踢了他一下,也没拒绝,端了空盘子扭身出去。

    羊肉萝卜汤,麻香狍子肉,一摞葱油饼,都是巴虎爱吃的,“我有些年没吃狍子肉了。”

    “我还以为你吃不出来。”

    “闻名买过,效果不错。”巴虎忍笑,又挟了一筷子到碗里,赶在蜜娘发问前,他先问:“谁送的?扈县丞?”

    “宝音娘送的,说是她娘家弟弟送来的,是为了宝音在咱们家吃饭的事,她家挺讲礼的。”

    是挺讲礼,还大方,狍子肉可比牛肉羊肉好多了。

    夜里哄睡了两个孩子,巴虎拽着蜜娘出了卧房,两人心照不宣的拐进灶房,灶房的空地上放了个半人高的浴桶,里面的水还在冒白烟。

    “隔了道墙,你今晚不用忍着了。”巴虎拉下她捂嘴的手给背到身后,热气腾腾的水在灶下明火的蒸腾下散成了白雾罩在两人头顶,朦胧的水汽扑了人一脸,滑腻的分不清汗还是眼泪。

    “狍子肉是壮阳的。”晕乎乎的间隙里,蜜娘耳中闯进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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