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男仆扛着粮食和包谷往后院搬, 蜜娘看羊毛袋隆起的形状,疑惑道:“这买了啥?怎么看着像是棒子?”
“包谷, 但不是磨碎的那种。”巴虎把买回来的各种豆子提到灶房里, 拉着蜜娘去后院,羊毛袋散开,金黄金黄的包谷棒露了出来,“磨碎了的是两文一斤, 完整的还是一文, 我想着家里有磨盘又有人, 就买了便宜的。”巴虎挑了些没有霉坏的,说要用绳绑着挂在卧房和厢房里,黄橙橙的颜色看着就心情好。
来来往往的人搬货, 两人蹲在芦苇杆子编的粮仓边碍事, 说两句话就要被沉重的脚步声打断, 没法, 巴虎只好松开蜜娘的手,抱了几坨包谷棒往前院去。
蜜娘把盼娣她们借车拉草的事说了,“你待会儿安排两个人赶车跟莺娘一起过去, 莺娘在捡牛粪,喊一声就来了。”
巴虎应了,出门了向西北望,西北上空的天上坠着暗沉沉的阴云, 冬雪快要来了。
他一直留意着西北边的长空, 琢磨着日子赶了牛和骆驼去牧场拉草。巴虎在家的时候把萝卜地里的肥土挖了几筐回来, 蜜娘铲了土倒在木框里,把挖回来的韭菜根和葱段排了下去,菜种用温水泡发后撒进土里。她想到一两银子买回来的十颗种子, 进屋从荷包里倒出来,两百文一颗的贵种,她想了想,丢了两颗在温水里。
这两颗她给搬进了她睡觉的卧房,“日日夜夜的盯着你们,看你们好意思不露头。”老头种的都没发芽,她只要种发芽了就赚了。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菜种都种下,蜜娘拿扫帚把洒在地上的土都给扫干净,看见艾吉玛带着其其格和吉雅在河对岸的草丛里撵大斑小斑,她喊:“艾吉玛,你去找你二姐夫,让他逮只羊宰了,今晚牧仁大叔他们要回来,我们炖锅羊汤烤两只羊腿犒劳他们。”
“哎,这就去。”艾吉玛咚咚踏过河上的横木。
大斑小斑也一岁了,四肢修长,尾巴还是短短的一坨,它俩跳跃能力极佳,说是孩子撵猫,其实更像是猫逗孩子,其其格和吉雅只要往地上一坐,它俩纵的一下从头顶跳过。有时候从外面回来,一个助跑蹬在门槛上从孩子头顶飞过,就连艾吉玛都被山狸子跨过头。
“大斑小斑,过来。”蜜娘选了个河面较宽的地儿,弓着身子拍手,大斑小斑立马抛弃两个娃,很是卖弄的从河的那头跳到河的这头,在蜜娘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叹声里,来来回回在河两边跳,厚脚掌一点都没沾水。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蜜娘搂住小斑,小斑是母的,爱撒娇,支起身子搭在她肩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娘!要抱。”其其格是个小醋桶,见状急得在对岸跳脚。
“你跟你哥怎么过去的?”河上就一根横木做桥,其其格和吉雅能走会跑,但要让他们沿着一条直线走,走不稳。
蜜娘放开小斑,走过木桥要去抱其其格,“吉雅,娘先抱妹妹过去,马上就来抱你。”转眼就见小斑跟大斑一前一后站在横木上盯着水里的游鱼。
“跳。”其其格抱着她娘的脖子指着河,她也想像大斑小斑一样飞的一下跳过河。
蜜娘“呵”了一声,“你娘我没那个本事。”她走上横木,两只山狸子自觉退回去,她把其其格放地上,又转身去抱吉雅。
等艾吉玛跟他姐夫提着羊腿回来,蜜娘蹲在横木上用斗笠已经逮了八条手指长的小鱼了,大斑小斑站在水里张着嘴等喂。
“它俩的头怎么都是湿的?”艾吉玛走过来蹲在吉雅旁边。
蜜娘瞟了眼湿淋淋的两个猫头,它俩见她从水里逮着了鱼,看到水里有鱼过来就闷头扑水里咬,水花溅得老高,鱼鳞都没碰到。
“天快黑了,进去做饭了。”蜜娘把斗笠给艾吉玛拿,一手牵个小孩往屋里走,她也不担心其其格和吉雅会下水,这寒冷的天儿,身上不带毛的都不敢沾冷水,风一吹,骨头都刺疼。
而且家里还这么多眼线,行走带保镖。
剁羊肉的时候眼线的也多,一个个都卧在院子里盯着,要不喂那就一个都不能喂,喂一个其他的不喂就有意见。
就是剁肉时肉沫子溅地上了,有那眼疾手快的抢着了,没抢到的就挤在腿边不走了,反正连吞咽声都不能有。
羊脖子上的肉不好吃,炒出来味儿重,羊屁股带了羊油的肉也切下来,还有羊肚皮……蜜娘先把不能吃不好吃的肉给分成十三份,十一只狗两只山狸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沾点荤腥。
“好了好了,吃点意思意思就行了,剩下的吃了饭再喂你们。”蜜娘拍了拍手上的肉渣,进了灶房反手把门关上。羊头放火炉子上炖,羊肋排羊蝎子放灶前锅炖,羊肚包肉和羊肝也在水开后倒进去,两只羊前腿烤着吃。两只羊后腿和羊脖子她喊来希吉尔用砍刀砍成块儿,以及零零碎碎的羊蹄子羊肺都倒后锅里炖着,这是给狗和山狸子的。
巴虎带人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卸草的卸草,洗脸的洗脸,赶牛和骆驼的忙着吆喝,他迎着满鼻子的香气推开灶房的门,炉子里的火光照亮了半间屋,和鲜香的饭香味儿一起把黑夜和寒冷扑灭在他身后。
“今天的羊汤闻着味有点不同,你加了什么?”他搓搓手坐到灶边,对坐在椅子上啃羊排骨的吉雅张口,“给爹啃一口。”
吉雅和其其格两人吃饭的时候护食,对着爹娘大方着呢,笑眯眯的把啃得稀碎的骨头递他嘴里。
“好儿子。”巴虎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还来不及咽下,嘴边又递上一根羊骨,是其其格,不论好赖,兄妹俩都要一样一样的。
“好闺女。”他一样的夸,就连捻嘴角的动作都一样,只是其其格嘴边压根没肉渣子。
“摆桌子,端碗放筷子,羊肉都快炖烂了。”蜜娘等他们爷三个亲近够了才发话,指挥艾吉玛出去喊人,“盯着他们把手洗干净了再放进来。”
要下雪了,煮饭的灶房是最暖和的,一个个进来都脱了披风,还有脱羊毛袄的,蜜娘把一盆羊肉端上桌,反身推开了窗子。
“这是你之前买的酸菜?”巴虎先喝了碗汤,有点酸酸的,不是醋酸,很解腻,他一直觉得青菜有股子草生味儿,不管是炒是煸是炖,那股子味儿就是掉不了。今天羊肉上沾的菜叶子除了一丝丝酸,就是羊汤的味道,不像是青菜。
“还行吧?”蜜娘端了碗在喂两个孩子。
男人唔了一声,咽下羊肉,很自然地说:“你做的饭就没不行的。”
“呦呵!”蜜娘忍不住啧一声,她一啧其他人就笑了,难得听东家说奉承话。
巴虎被笑的有些耳热,他是习惯了一家人关起门吃饭,刚刚是羊肉里的汁烫着了舌头,舌根一弯就嘴快了。
饭吃到一半,屋顶响起噼啪声,靠近门坐的男仆开门一看,“下雪籽了,得亏是已经回来了。”下雪天睡毡包,又没有床,是要冻死人的。
“今晚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宰牛宰羊。”巴虎端起羊汤,举碗说:“又是一年冬了,我们一起喝一个。”
“来,干杯。”牧仁大叔举碗跟金库老伯碰了一下。
朝宝在巴虎旁边坐着,他跟他碰了一下,“日子越来越好。”
希吉尔转过身找艾吉玛,“来,小舅子。”
“我我我!”其其格看大家都碰,她也端了个喝完汤的碗举起来,她一动吉雅也动,高高举起碗要跟他娘碰。
“爹跟你碰,我家的小掌柜。”巴虎错身碰了碰其其格的碗,又朝蜜娘示意,两碗相撞,叮的一声,盖住了一句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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