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寒。”她红着眼眶走向他。
他也缓缓地向她走来。
“我前段时间”顿了顿,周慕寒嗅到异性发出的猎艳信号,察觉四处火热的眼神,将想说的话暂时搁置。
“有事,所以没联系。”
陈楚言看着他,竟连一点脾气都没有。“没事。”要什么脾气?他能出现就好,尤记得擦药的他,图书馆里的他,聊天的他,面前的他,都喜欢。
她陷入思考
“能陪我走走吗?”看着伶仃的身影,盼兮中带着忧伤,楚楚可怜中内含思念,他想带她离开这里,离开本应空旷却因他俩变得嘈杂狭小的大厅。
“好,东大的夜景很美。”陈楚言晕眩地回着。
神秘气息令她深陷其中。
“走吧。”周慕寒率先迈出步伐。身高只到他肩膀的身影,在夕阳的余辉下显得娇小,像襁褓中的婴儿,像袋鼠妈妈的孩子。
陈楚言轻笑,微抿的嘴角开始上扬。
大厅变得热闹。
那个如雕塑般的男子何方神圣?和书画美人如何认识?长得好看的二人是否亲戚?一时间围绕二人的话题在主人公走出不远后,逐渐谈论得大声起来。
不知不觉来到林荫小道。
陈楚言一路带他逛着,走着,偶尔介绍着学校的建筑和风景,他静静听着,或柔笑、或轻点头,话不多。
她憧憬。
如果一直走下去,会是哪里呢?
目视前方,已身处操场。
操场上很多人,跑道跑步的,路边嬉闹的,草坪踢球的,二人安静地在看台坐着,偶尔上来几个人,很快又都下去了。
“我前段时间生病了,没拿手机,所以没联系你。”他双手交叠端坐、看着远处,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生病了?严不严重?现在好了吗?”陈楚言担忧,害怕,着急地转头望向他。原来生病了,所以一直未联系,她患得患失的心放下,转瞬又蹙眉。
她应该盼他好的,怎么还?
自责中看着完美的俊颜,夕阳的照射下看台变得发烫,头顶的小鸟突兀又轻盈的飞过,戏谑她的患得患失。
脸渐渐变红。
周慕寒看着紧张关切的脸,眸子变得晶莹。美好如画的女孩,善良纯真的女孩,此刻在为他担心。他勾勾唇,展颜说:“好得差不多了,见到你,更是好了大半。”
陈楚言“扑哧”笑出声。
她看着高高耸立的教学楼,来时的路上行人嬉闹着,近些的球场里一堆踢球的矫健身影,看台前的几个女生在认真自拍或拍着风景,笑容里写满无拘无束。
“我又不是良药。”
他轻笑,眉眼弯弯:“楚言,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好吗?”
“好,我以后一定多笑。”竟无半分尴尬。她脸上充盈着笑意,不假思索将小时候常听的“多笑笑,生活就甜起来了”说给他听。
“多笑笑,生活就甜起来了。”周慕寒重复着嘴角再度上扬。她就是他的甜,世上所有的糖都不及她半分,无数的糖掺一起均无法比拟,这份甜,于他,独一份。
更是良药。
陈楚言看着澄澈干净的眸子,打量里面的女孩,笑着的嘴角弧度早已上扬到天际,再看他也在笑,眉眼弯弯里透着说不清的情愫。
很深、很长、很久。
她躺在床上回忆,真实又虚幻。
一周前的事历历在目。
回来的路上,他的话多了,不再一问一答,有时也提问。只是每一个问题问得稀奇,而她答得古怪,最后,他笑得没了章法,而她清醒。
清醒的确定。
她喜欢他。
喜欢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理由,那晚她绯红的脸被夜盖住了,但喜欢的心却遮不住。
“叮”手机响起。
刘思维的消息,来送干洗的衣服,她居然忘记了。
陈楚言连忙套上拖鞋,随意披了件外衣,着急忙慌地小喘着跑下楼,“不好意思,来晚了,是不是等很久?”心里不安。
刘思维呐呐地摆手,“不会不会,我其实也刚到。”
她半信半疑。“真的吗?才刚到?”
“真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
陈楚言说:“刚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其实你可以提前和我说的。”
“真的没关系,我也乐意多站会。”刘思维腼腆的笑着。
“哦,那谢谢啊,给我吧。”她示意袋子,刘思维忙递过去,“那回头找你,不介意吧?”
“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了。”她十分亲和。
刘思维开怀:“太好了。”看着她说再见,看着她上楼,直到身影消失,仍定定的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太好了,太好了。”
回到宿舍,他漫无目的地翻着书。
男生宿舍离清心宛不远,但他一路走得漫长,脚步很缓,很迟钝,坐在位置甚至室友撞他才反应过来,室友一度以为他生病了,提醒着吃药,他摸摸额头,拿温度计测温,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脸绯红、心跳不稳、呼吸变得急促,再次洗了把脸,坐回座位,抽出新书,想让法律法规让自己平静。
却没用。
陈楚言的笑脸一直在眼前闪回。
他干脆小跑到球场上,想借打球转移注意力,让心绪得以舒缓,他寻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加入进去。
只见篮球在他手下前后左右不停地拍着,一会左拐、一会右拐、突然步伐加快,寻找“突围”的机会,接着冲过两层防线,来到篮下,一个虎跳,转身投篮,球在空中划下一条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筐内。
场外的女生连连尖叫。
刘思维退到长椅休息。
他大喘着粗气,脸上沁出的汗珠增添着阳光般气质,围观的女生们露出一张张关切的脸,旁人变得清淡。
他平复了会儿,抬眼看叶挺宇身手矫健,动作敏捷,专注打球的样子很潇洒。叶挺宇是他的高中同学,隶属经济学院。
和金融学院的区别是:前者更偏学术,后者注重实务。叶挺宇更喜欢数据分析,终归和商务挂钩,父母也就不再反对。
未几,叶挺宇大步流星地跑过来:“什么情况,之前叫你都不来。”
刘思维随口说:“出出汗,对身体健康,”徒手擦着脸上的汗珠。
“切,骗谁呢?你?我还不了解?”叶挺宇从包里捞出两瓶水,递给了他一瓶,咕咚咕咚地灌完一整瓶水。
刘思维也放下喝空的瓶子说:“真的没什么。”
叶挺宇双手抱胸,“这就没意思了啊?咱俩是不是好哥们?”他仔细端详起来,接着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不对啊,你小子有情况!是不是喜欢上了某个姑娘?”
老同学被倒追的女孩不少,女朋友记录为零,不是要求高,就是脑子没开窍,现下脸上分明写着姑娘二字,实在太过稀奇。好奇令他想要一探究竟,怎样的姑娘能让学霸动心?
弹坐在他身边,“快快快,说,谁?”
刘思维呐呐着:“其实,也才见了几面。”一见钟情这事,估计没人会信,只能这么解释。
叶挺宇恍然大悟:“暗恋啊!”下巴都快掉下来。他忙着出主意,“那就直接表白啊,等什么呢?”
“我不想看上去这么鲁莽,显得不尊重她。”刘思维一脸严肃。
叶挺宇睁大双眼,“这都什么年代了?被人追走了,可别后悔啊?”
“”
“我告诉你,女孩子都矜持,你不主动谁主动?再说了,好不容易碰到喜欢的,要赶紧行动。”
“”
“追女孩子,要拿出表现,你说说你,别人都谈了十个八个了,你还是纯纯的,可要加把劲。”
“”
“得,木头脑袋,先不管你了,我再打会儿球,你坐着好好思考。”叶挺宇说着,跑回了球场。
思维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十个八个”、“纯纯的”只觉好笑。女朋友能用数量计算?“书画”一样的女孩,是他第一次喜欢的女生,碰撞让他情窦初开,还衣服的情节让他的心“扑通”乱跳,美好的她高不可攀,但喜欢的心无法控制,贸然地表白不可行。
理应好好付出真心。
他整理清楚,起身准备离开,不远处几个女孩冲他微笑,他也礼貌地笑笑,却看到刚想念着的人儿经过球场。
甚是矛盾。
上前?不上前?
招呼?不招呼?
都觉不对。
他变得无精打采,低着头走出球场,重重一下,一只手压在肩膀上。循着手瞧,薛然然说:“想什么呢,刘思维,一幅没吃饭的样子?”
他结巴:“没事,想事情呢。”不敢说看到了心仪的女孩,又不能说没看到,只能随意这般答,更何况确实在想事情。
薛然然往他手臂一挽,“走走走,吃面去?”
他看着陈楚言,“可是我还没冲洗,出了好多汗。”有些后悔来打球,全身臭哄哄的。
薛然然小手一挥:“没事,我们不嫌你臭,”她转而一想说:“那你快快去场馆冲洗一下,我们在这里等你。”
陈楚言微笑着向他点头,他露出大白牙,“等我,很快。”飞奔去了馆里的淋浴房。
两个女生的出现,给球场增添了诸多的美好。
“书画美人”站在球场外,像极了浓墨重彩的山水画。背景浅淡,笔墨由淡转浓,在众人的衬托下,显出别样韵味。
众人纷纷转头,认识得跑过来招呼,显示极大的荣耀;女生们或近或远地看着这边,一脸的羡慕。学霸美人的组合,佳人有约的画面,在刘思维回来的时候,成了谈资。
因为骚动,叶挺宇停了下来。
看着远处三人的背影,男生不停看身旁浅色裙子的女生,高挑白晰的皮肤,恰到好处的比例,远远看着就像一幅画,终于知道了哥们的暗恋对象。
三人走出校门,已接近五点,正是就餐的时间。成群结队的学生美食街觅食,因为诸多好店,这里媲美闹市区,时而会有美食博主和网红前来打卡,进入的这家面馆,客人不少,不大的空间,显得格外拥挤,过道因为人群也变得狭小。
薛然然是正宗的吃货,校外的餐馆被她摸得透透的,驾轻就熟地挑了这家。
好似跟店家很熟,店员旋即帮忙挑了不错的位置。三人落坐在靠里的位置上,等待的过程中时而闻到浓浓的面香和牛肉香。面店的装修看着普通,和其他店相差无几,但干净整洁的卫生与布局令小店变得出色。
不一会儿,三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摆上了桌。薛然然端坐着,拿起桌上的竹筷,轻轻一掰,成了两只,小手握住两只筷子,放在手心用力一撮,筷子的毛屑去得干干净净。
小吃货的小窍门很是与众不同。
她从桌上的小碗里舀了一大勺酱,倒进面里:“吃面配他家的酱,绝了,”说着拌了拌,往嘴里嗦了一口汤:“他家的酱做得正尝,其他地方根本吃不到,老板亲自做的,你们不吃会后悔的。”
陈楚言舀了一小勺,往面里拌了下,轻轻地喝了口汤,竖了个大姆指。
薛然然一脸自豪:“我跟你们说,吃了这么多家,他家味道最好,也最实在,你看这酱,肉眼可见的牛肉,还超多,还免费,”她低头小声问:“你说老板是不是傻,会不会亏?”
陈楚言看看她,又看看面,用料确实够足,面也劲道,价格还实惠,不禁打趣:“那咱们是占了便宜了。”
“哎,也不能这么说,要想占便宜,老早把他的酱料加光了,所以不算占便宜。”薛然然说着又加了一点点。
刘思维听着聊天,看二人一脸笑意,竟是吃不下面条。他半天没动筷子,惹得薛然然一顿说:“刘思维,你是不饿还是没胃口?还是对面不满意?怎么不吃呢?”
刘思维红了脸,立马拿起筷子一顿乱夹,画面十分搞笑。
吃面间隙,未遇上认识的,陈楚言好奇:“怎么不见同学呢?我看面店离学校算近,位置也不偏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看这店,装修如此一般,前面多的是装修不错的店,很多人图近,很多人图便宜,很多人图环境,正常,”薛然然不置可否,接着又说:“不过,他们啊,都是笨。”
“笨?为什么这么说?“刘思维手里还夹着面,抬头问。
薛然然答:“你看,为了图方便,就放弃更好的,为了图一时的便宜,就放弃了味道,为了图表面的环境,就放弃了性价比最高的,你说笨不笨?”她指了指桌上的牛肉酱,陈楚言觉得很有道理,接了一句:“这是不是就印证了一句话?”
像是卖个关子停了停。
二人一脸好奇,陈楚言慢悠悠放下手里的筷子:“面香不怕巷子深,选店不可看环境?”
薛然然一听,重重拍了下桌子:“果然是书画美人,说的话都不一样,显得特有内涵,是不是?”
她桌下踢了一脚,刘思维立马接收到指令:“对啊,特别精准,是这个道理。”
薛然然的一拍不要紧,惹得临桌的客人纷纷转头,只见有位美人吃面的样子很美,也就未多说什么。
刘思维看看薛然然,再看看陈楚言,眼睛有些模糊,不知是面的热气熏的还是打球导致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一样,一时无言。
他询问女孩们是否要水后,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一大口,坐定,看向正前方的女孩。“楚言,我其实,有话要说。”
“嗯?”陈楚言惊讶地抬头,放下筷子,她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正襟危坐,睁大了双眼,准备听报告似的认真看着对面的男生,薛然然也是。
刘思维欲言又止。
他环视嘈杂的面馆,为冲动红了脸,甚至为打扰了美人吃饭,着急说道:“没事,回头再说。”他示意陈楚言继续吃面,自己低头不语,陈楚言并未追问。
她不是打破砂锅的人,于是重新拿起筷子捞面。
“叮”的一声,两声,手机响起。
刘思维看她笑意盈盈,不假思索地回复消息,心里直打鼓。
小心翼翼地问:“朋友啊?”
“对,一个朋友呢!”陈楚言未多想。
她看着上面的文字:
【过几天我们见面,有个东西要给你。】,思考着如何回复。近段时间的聊天,让她越发确信,和周慕寒的每一次互动,都是她最最期盼的事情。
薛然然看着她的脸,问:“是他?”
陈楚言轻点了下头,继续着操作。
薛然然假装难过:“真好,有人疼,有人关心,不像我。”
刘思维问:“是东大的学生吗?”想知道是谁令她满面春风?是谁令她不舍得放下手机?是谁可以让她迫不及待?
陈楚言“嗯”了一声,顿了顿说:“是东大的。”
刘思维还想问,又怕冒犯,看陈楚言一直重复着放下与拿起,到后来干脆一直拿着手机,满是期待,最终选择放弃。
那顿面吃得有些微妙。
后来刘思维变得主动热情,陈楚言更爱笑,薛然然心事重重。
三人的差异巨大。
陈楚言庆幸来到东大,庆幸遇见薛然然,庆幸和刘思维成了朋友,庆幸认识了周慕寒。
多么棒的一场场相遇。
她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望向远处。
垂柳湖的景显得别趣。
“垂柳湖”面波光粼粼,两边的杨柳低垂,飞过的几只翠鸟轻盈地扑翅着湖水,偶尔和水面来一场亲吻——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地方。
难过时、想事情时、开心时,她都喜欢坐在这里。自那日课后,她不再读那首诗,不去想那幅画,更不去回忆点滴片段,内心没有半分波澜,可坐在这长椅上,画上的人影突然来袭,她想起教授的课,课上的画,画里的男子,心猛地被刺痛了一下。
不一样的湖,不一样的草地,更是没有避雨亭,一个历史上是否存在都不清楚的人物,那个被赐死的、和自己八杆子扯不上关系的将军。
可那玉佩、那攥紧的拳头、那愁郁的眼眸。
却总是闪现。
周慕寒向她走来。
“楚言。”他轻唤。一只手拿着本书,一只手拎着牛皮袋子。“上次说好要给你的。”
她已经习惯他的叫法。
疑惑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低头一页又一页翻着,流出了眼泪。侧过脸看向湖面,用手拂去脸上的泪珠,说:“不好意思,也不知怎么了?”
周慕寒示意她坐下。
她哽咽着说:“这本书,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谢谢。”
他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片刻,他将攥紧的文件袋搁在长椅一侧,袋口有些变形,褐黄色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陈旧,他看着她,静静地坐了很久,没说话。
低垂的柳枝在微风地轻拂下变得婀娜,宛如灵动少女般欢愉,枝条上的枝叶时而挥舞,时而歇息,尤如艺术家在泼墨与思考,近旁的草地绿得令人心醉,若能躺在它的怀抱里,定能安然入睡,间隙冒出的几株杂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偶尔爬过的几只蚂蚁,又增添了草地的生机。
景象和心情不搭,矛盾又和谐。
陈楚言低头看青石板,光打在凉鞋上,竟和双脚和谐地融为一体,鞋面上的蝴蝶结显出生命力,更甚是成了蝴蝶,跃跃欲飞。
近旁的一双大脚,比她的大了很多,白色的球鞋和他很相衬,球鞋上的几处图腾和凉鞋也很相配,在阳光的关怀下,一大一小,温暖和谐。
就像小时候母亲摆在床前的两双鞋子,一大一小。
那时候亦觉美好。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