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来临,各处人头,陈楚言坐在车里,感慨万千。
犹记得:第一次,她坐在大巴车里看窗外的风景,一排排的树木、一幢幢新旧交替的房子、一辆辆私家车,那次她孤单地做了奇怪的梦;第二次,她坐在周慕寒的车子里,祭拜完母亲和刘婶,又去了姚妈食铺,那次周慕寒一路温暖地陪伴。
这次,车胎的噪声伴随着风的呼呼声,竟有种重生的感觉。
高速服务站里人声鼎沸、略显拥挤,庆幸停车位空闲,周慕寒轻易停好车,细心提醒她注意车顶,然后在她下车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陈楚言想起那日大巴车里看到的服务区场景:
三三两两结伴下车的画面曾触动她的心弦,今日,体会着陪伴,原来如此幸福,一直是自己期盼的,她紧紧地牵住周慕寒的手,拥挤的人群中,第一次明白他所说的担心、害怕;第一次觉得如果他消失,她一定无法接受。
周慕寒没有多说,任她紧紧握住,给于坚实的力量,他摸摸她的头说:“一会儿可要跟牢了,手机带了吗?”
陈楚言拿手机在他面前晃晃,笑得很灿烂又有些悲伤,这种悲喜的感觉怕是很多人并不懂,但她觉得周慕寒明白,每每她不快、害怕、害羞、惊讶……都没有被他遗漏。
“我们去吃点东西。”正赶上饭点,他不想她饿着肚子,车里尽管一堆零食,但热乎乎的东西才能满足长途带来的辛劳。
陈楚言跟着他往前走去,偷偷瞄向有力的大手,又将目光锁向周慕寒,那认真寻路的举动,让她觉得:哪怕她是个白痴都不必担心。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陈楚言真的成了白痴。
因为人群密集,空间不够,而她又分心差点撞上柱子,幸好眼疾手快的周慕寒忙拉住,才给她解决掉危险,她茫茫然看着,很囧,现在真成傻子了,弱弱地看着他。
他逗趣地说:“要不我抱着你走?”
陈楚言没脸见人,声音低到蚊子叫:“谢谢男朋友,我自己走。”
周慕寒听见了。
她第一次称呼“男朋友”,顾不得人群密集,他抱了抱,然后牵手叮嘱:“注意路,注意来人,还有这里有根柱子。”
陈楚言看一眼,没有,也并不生气,她配合地说:“呀,真地看到了,还好你提醒。”
二人有说有笑,进到一家小食铺。因为实在太挤,随意点了些便携的,就回了。停车场空了许多,周慕寒拿着两袋吃的,站到车边,他让陈楚言坐车里先吃,自己则在一旁协助着,有种护卫保护大小姐的感觉。
“再大概三十分钟,就到了。”他给她擦干净手,在听到她说谢谢时,笑笑,像接受了感谢地摸摸她的头。
汽车继续在高速上行驶,树不再是那些树、房子不再是那些房子、交通工具变了,人数也变化,从曾经的孤单一人变成了二人成行。
终于,在共计四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下车的陈楚言被美景吸引,高嵩的山顶直插云霄、苍翠的树木枝繁叶茂、道路两边的石榴花像热情的桑巴舞尽情的绽放,它们或三五朵、或一枝独秀,不大不小的花儿或低垂着、或迎风招展,鲜红的一朵朵在枝头欢迎着游客的到来。
陈楚言有些看痴,忘记了此次出行的目的。
临出发头一天,周慕寒提醒她穿休闲服装、着运动鞋,一身标准装扮的她,在看到高高的山顶终于明白过来,可还是有些发怵,尽管东大每学期都有体能测试,她也以优秀的成绩过关,但看着如此的高山,小时候的跑步健将还是有些退缩了。
周慕寒笑笑并不担心,“没事,我们慢慢走。”
陈楚言故意说:“我饿了,回去吧?”
周慕寒淡淡问:“你确定刚才的一大碗米饭你都消化完了?那要不然再吃一顿过来爬?”
她小心思被看穿,当场缴械投降,“我突然不饿了,出发。”还是逃不过啊!
周慕寒伸出大手想着协助,见她拒绝,还说“我要独立自强”乐了,也随她去,一人一边往上攀登,路道上游客不多,偶尔有人从身边超过或者被他们反超,前半段路还算顺畅,但约莫二十分钟后,大段大段的陡坡还有看不到顶的山头。
陈楚言开始泄气,她看周慕寒气息平稳,生出后悔之意,若此刻能扶她一把,可周慕寒毫无动作,总不能厚脸皮过去重新祈求,她无奈地继续往上攀登,没办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硬着头皮也是要走完的,她爬得精疲力尽。
扶着栏杆说:“要不要歇会?”
“我不累,还是继续吧!”周慕寒偷偷观察着十分满意,他要让她明白,任何时候她都是可以依靠的。
陈楚言瞪大双眼,不可置疑,“不累?继续?”
“不累。”周慕寒扶了扶双肩包肩带,给她递了杯温水。
还是心疼了!陈楚言喝了几口,暗暗调整着呼吸,见他气定神闲,硬着头皮说:“其实我也还好,我也说说。”
周慕寒憋笑勉强控制住表情:“那好的,我们走吧?”他拿过杯子放进背包里。
陈楚言不可思议。不是吧?这么狠吗?她咬牙站起十分后悔,双脚无力、沉重如铁,像绑了大石的小腿肚又胀又酸。
“亲爱的女朋友,我们一起协作吧。”他心疼地以为提议定能通过。
“各走各的。”陈楚言拒绝的干脆,固执往上爬。
“哎呀,我累了,你带带我。”他再次邀请,看她不理,一心完成任务的卖力往上攀登,心里犯嘀咕,以后绝对不能任性地听从她的提议。
她不累,他还心疼呢!
到达顶峰的成就感伴随一览众山小的美景,在空旷的山顶尽数表现。
“啊……”他鼓励陈楚言喊出声,把征服的快感、生活的不快、积压的杂念通通抛掉,陈楚言有些放不开,她看着明媚的笑脸,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
“啊……”他再次鼓励和怂恿着,身边陌生朋友的呐喊也给了她勇气。
“啊……”陈楚言终于喊出声。
“陈楚言,陈楚言,陈楚言……”周慕寒喊着。
“周慕寒,周慕寒,周慕寒……”陈楚言喊着。
“啊”她把过去所有的不幸,孤单、伤痛、委屈,通通喊掉。
周慕寒站她近了些,对着山下继续喊:
“陈楚言,陈楚言,陈楚言……”
她也跟着喊:
“周慕寒,周慕寒,周慕寒……”
然后她就听到:
“我爱你。”
陈楚言不知如何去接,她害羞的像个娃娃,眼神对上俊脸下满满的情深,很轻很轻地说:“我也是……”
周慕寒大大的臂膀从身后圈住,他将下巴抵在她头顶,闻着发香,“我爱你。”
她“嗯”一声。
许是受到影响,几对小情侣也开始拥抱,诉着情话,若此刻拍下,一张张照片该是多么动人的爱情表达。
周慕寒指一指对面的一座山,“看见远处那山了吗?上面有座塔。”
“嗯,看见了。”陈楚言沿着手指方向看去,距离虽远却能看清。
“那边夜景特别特别美,我们明天去看,好不好?今天太累了,下山了酒店洗漱一下,吃了晚餐逛逛夜市,”他拉着她坐到石凳上,问:“累不累?”
陈楚言诚实地点点头。
“脚酸不酸?”他把她左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陈楚言害羞地忙抽开被他阻止,“别动。”声音充满力量和不容拒绝。
她乖乖地听从,就见他揉起来小腿肚。“我自己来啦。”
“你没有我专业。”他说地好像真干过。
“那我一会儿也给你服务一下,你看看我专不专业?”
“不,我不舍得。”
陈楚言又有些想落泪了。看他动作轻柔、力道适中、手指有力的轻捏,再看认真又好看的容颜,害怕破坏气氛的终于忍住,看他坐到她另一边,轻挪位置感受着屁股下面的温热,她害羞起来,怎么好多事都那么敏感。
周慕寒揉了好一会儿,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刚才还痛的很,现在完全康复了。”她笑得很灿烂,如孩提般。
周慕寒想:那个阳光、善良、像糖果一样的女孩,好像……回来了?
傍晚。
洗漱完的二人,快速下楼找寻美食。
陈楚言到餐馆才知这里是平城。作为都城隔壁城市,这里经济繁荣,历史文化悠久,交通要道发达,怪不得一路过来,旧式建筑如此之多又不破败,反而给人浓厚的文化底蕴。
因为白天太累,周慕寒晚上并没有安排别的项目。从餐馆出来的二人沿着古建筑中间的小道随意穿行,没有目的地欣赏沿途的夜景,慵懒的行人,各色的游客在商店或驻足或把玩,亮起的街头将太平盛世照耀的淋漓尽致。
陈楚言对着月亮好奇,“你说那里真住着嫦娥吗?”
这个三岁小孩都会回答不是的问题她脱口问出,周慕寒跟着抬头看月亮弯弯地挂着,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那么现实又那么虚幻,它像是告诉人们,你信与不信,我都在。
“嗯,可能有,”她每每的问题都带着天马行空,他问:“那你觉得呢?”
陈楚言思考着神话故事,过了很久,才说:“应该有吧,但我不希望有。”
“为什么?”
“我觉得她真的太孤单了,而且她如果在那里,也许还会后悔的。”
“后悔?”
“嗯,后悔。因为……”她思考着,“平凡的生活多好。”
“我也这么觉得的。”他觉得一人一世,牵手白头,最最珍贵。
她看着被牵的手,有些动容,晃一晃紧握的两只手,“这样,就很好。”
第二天,早午餐后,在酒店稍作休息的二人,因为外面下起小雨,便在各自房间处理事务,李谦正和他视频电话,大抵意思是五年合同已经签成,对方老总还要亲自登门致谢,周慕寒让他安排。
李谦接受指令后调侃,“唉,现在有了爱情,忘了兄弟。”
周慕寒说:“要嘛自己去谈一个,不要在这啰嗦。”
李谦深受打击,“我,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工作认真努力却差点出问题?”
李谦羞愧,“老慕,我已经知道错了,你看,我桌上还刻了字了,你看你看?”他把手机镜头对准桌子,只见上面清晰地印着“小心”二字。
“小心什么?小心爱情的毒?”
“老慕……”
“你小子,那些事都过去了,能不能翻篇?好好找个姑娘,也恋爱恋爱?”
“哎,打住,我要是恋爱了,公司谁负责?”
“小赵可以的。”周慕寒说。
“不带这样的。”李谦委屈。
“所以……加把劲,老是说我,现在该我说你了。”
“得,我知道了,以后汇报工作交给小赵吧!”
“小赵现在也放假,谈恋爱去了。”周慕寒雪上加霜。
“那我去工作行了吧?”李谦无奈。
“我说让你谈个恋爱去!”
“行了行了,再说再说,挂了,没别的事,你和陈小姐好好玩,公司正常,不用太担心,小赵也盯着的。”
“那行吧,那挂了。”周慕寒说着就挂断了电话。他想着李谦这会儿估计暴跳如雷又拿他没办法,果然,李谦气得差点将手机扔出去。想着:这可是我的财产,不好扔不好扔,他贱贱觉得,老慕对付他这招够狠,不知道对付陈小姐会如何?
陈楚言正在房间背着英文单词,旁边放着一本《风萧萧》。
她出门前想着《雨兮兮》里太多悲情片段实在不适合游玩时看,反观《风萧萧》里大篇温情描述,很适合自己最近的心情。
说起来,刘伯泉先生实在是个特别的人,不仅第一次见面印象,就是作品风格也是独树一帜。无论是《雨兮兮》里的豪迈情怀,还是《风萧萧》里的细腻笔触,再有《日漫漫》等其他作品,不仅大段的场景运用还会带入大篇幅的心里描写,能够给读者无穷想象和共鸣,还会引人思考。
她曾以为,写作应是多纬结合,但在接触先生的书后,她改变了想法,甚至钦佩他的独创与大胆,曾经她也有过梦想,可以和先生看齐,至少成为她前进的动力,可梦想照亮总是伴随沉痛的代价或者受到诸多阻碍。
譬如生活的磨难,母亲的忠告。
是忠告吧?到最后都希望她不要触碰文学,对于精神食粮的远离,陈楚言顷刻间觉得梦想渐行渐远,到今天,仍然不懂母亲,不知她为何那么固执,甚至临终和刘婶交代时,她都隐约听到嘱托。
嘱托照看好女儿,嘱托提醒她不走文学路。
陈楚言曾经获过诸多奖项。每每拿回时,母亲一边高兴着,一边又让她收起,她总是偷偷的委屈,然后笑着说知道了。
她背着单词,书页却一直未翻,保持很久的姿势在周慕寒打来的电话中,敷衍地翻动了一下。
“喂~”她轻声说。
“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学习?有没有打扰你?”
“没关系,也没学进去多少。”
“怎么了?是不是看书看累了?”
“还好,你呢?在处理公务吧?”
“嗯,刚处理好,要不要休息会儿?”
“嗯,在休息了。你说晚上会不会还要下?”她担心看不到美丽的夜景。
“晚上肯定不会下了的。”他的诚心老天爷看得到。
“不过,不下雨了,路面也湿滑吧?”
“可以坐缆车的。”
“那我就放心了。”她有点小期待。
“我现在来找你”
“啊?”
……
“咚咚咚……”电话里响起敲门声。
门也在同时被叩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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