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雪间第一次踏入大名宫。

    虽说来大名府的次数也不少,  但每次不过是偶尔遥望那高高的城楼一眼,并不曾进入或被召见。不过当年初次远远看到时她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如今真正进来了,  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眼熟感愈发强烈。

    城楼下朱红色的大门向两边敞开,高大的拱形通道延伸向皇宫内部。出了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广场铺着青灰色的砖石,  不远处金瓦所铺就的宫殿顶部飞檐斗拱,  黑色的立柱与青色的外墙格外醒目,在朝阳的辉映之下显得格外大气磅礴,  气势恢宏。

    雪间的内心不由震动。她的目光落在头顶横架在空中的飞廊之上,除却惊诧,  目光中还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

    也许是她的震撼之情溢于言表,在前头领着她的内侍抬头看了看,  笑着小声解释道:“不怪大人惊讶。听宫里一代代老人们传下来的说,当年开国大名建国时原有宫殿都在战乱中烧毁了,  不得已只得重修。而当时负责督造这座大名宫的就是开国大名的妹妹——哦,  也就是咱们火之国建国二百多年来唯一的女大名,  广君大名所建的。就连大名宫这个名字也是广君大名所赐呢。”

    雪间心中讶异:“哦?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少有人去关注罢了。”年轻的内侍脸上的笑比旁人少了几分谄媚,  看得很让人舒服,“当年开国大名与广君大名一同打下了晨之国与日之国,  并将两国合并才有了火之国,并改了许多旧俗,  也就是自那以后咱们才有了陛下这个称呼。”

    “包括宫廷礼仪习惯、民间的婚丧嫁娶、服饰穿着都与前朝大不相同,  样式也多了起来,许多便是广君大名推行或从宫里带起来的风潮。”

    雪间听着这内侍如数家珍地介绍,不由佩服他的博学:“我瞧内侍不过二十上下,  竟能有如此学问,真是令在下钦佩。”

    “不过是听宫里的老人们说得多记住了而已。”他谦虚地笑笑,“大人可折煞奴才了。”

    雪间却没有因此轻视他:“是我失礼了,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贱名不足入贵人之耳。”他的背更弯了弯,“大家只叫奴才兴庆罢了。”

    雪间了然地颔首,不再言语。

    两人穿过重重宫禁,不知不觉离开了庄严肃穆的前宫,花木亭台逐渐多了起来。雪间见越走越往里,不由问道:“敢问内侍,咱们这是要去哪?”

    “哦,陛下下朝后一般不在前朝呆着,都在后面的清徐殿里批折子,咱们今日便是要去那。”

    正说着,雪间跟着他转了个弯,来到了一条较宽的回廊,远远的便见左手边的宫殿四周有内侍侍立,沿着回廊转过去后就正殿的牌匾上写着“清徐殿”三字。

    随着兴庆走上前去,只见门外一位身着深蓝宫袍、头发半白的年长者迎了过来,脸上的褶子深深地刻着岁月的痕迹。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雪间一眼,笑道:“千手姬日安,陛下刚下完一盘棋,正要奴才出来看看您到没到呢。”

    “大内监日安。”雪间垂眸敛目,恭敬行礼。

    “千手姬不必多礼,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大内监了。”

    正如雪间所想,大名并不像裕安姬一样有意为难她。大内监进去不过片刻便出来了,躬身笑道:“千手姬,陛下召见。”

    雪间微微低头,抬步走入了清徐殿。正殿的中央摆了一张檀色的大案,案上铺着纸张,砚台里面的墨还未干透。案后的墙上挂着花鸟一类的画作,虽如此,却并无落款署名。

    她不敢多看,通过木质镂空的月洞门静静地步入右手边的暖阁中,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于榻上,想着这应该就是大名了。于是她拿出最高规格的礼仪,跪下行了叩拜大礼:“民女千手雪间叩见陛下,愿陛下长寿安康,福泽万年。”

    雪间说完后,室内忽然陷入了寂静。

    她的身体紧绷,额头贴地,看不到大名的神色,少顷只听头顶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平身吧。”

    “谢陛下。”雪间依言起身,退立到一旁,仍旧垂着眸子并不抬头。

    “你这规矩学得不错。”伴随着大名的话传来的是棋盒里棋子碰撞的哗啦声,“比起朕见过的所有忍者都要知礼。”

    “陛下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你不必谦虚,朕说是就是。”

    大名呵呵地笑了两声,点了点棋盘:“有没有兴趣跟朕下两把?”

    雪间万万没想到大名会叫她下棋,哪里敢应下:“民女不敢。”

    “怎么,别告诉朕当年带领千手一族全歼羽衣主力、一路攻到土之国都城的森之公主就这么点胆量。”大名抓起一把棋子,指指对面的位置,“不必谦虚。”

    雪间只好低头应下,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木质的棋盘散发出令人心静的幽幽香气,上面的棋子已被清理,放到了黑白两方的棋盒中。雪间伸手拿了一枚白子,只觉得触手生温,又见棋子晶莹剔透,如含着一汪碧水,无一丝杂质,竟是不知是何品种的上好的玉制成,就知道这东西恐怕有价无市,非一般人所能有。

    “我听说前两日裕安把你叫去了?”

    大名在棋盘上悠然地先落下一子:“这孩子性子要强,没难为你吧?”

    “没有。”雪间摇摇头,手上并不停顿,“殿下只是把民女叫去问了几句话而已。”

    大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有深究,转而换了个话题:“雷之国使者来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是,民女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也应该明白他是来干嘛的。”大名的目光并未从棋盘上移开,仿佛在专心思考下一步下哪里,“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雪间将白子落在大名方才那一步的下首,平静地说:“民女不敢随意干政。”

    “无妨,就当说着玩,朕恕你无罪。”大名的左手捏着两颗黑子不断玩弄,“还是你觉得朕应该准了雷之国的请求,下旨解散木叶?”

    这就是用最随意的口气说着最狠的话吗?

    白子稳稳地被放在了该有的位置,连丝毫抖动和犹豫都不曾有。雪间依旧注视着棋盘,轻声道:“民女斗胆,陛下这话刚才不对。”

    “哦?你倒说说看哪里不对?”

    “雷之国并不是来请求陛下解散木叶的,而是来要求的。”

    大名玩弄黑子的手指忽的一顿。

    仿佛没有注意到大名微妙的变化,雪间接着道:“自从当年北望之战后,土之国元气大伤,雷之国便坐稳了五大国第二的宝座。近二十年来,除了小范围的边境摩擦,雷之国并未与火之国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可这次木叶成立不过一年有余,雷之国就着急忙慌地派遣使者来,甚至不惜直接想要解散木叶,并没有给大名您商量的余地,为何?”

    见大名并不言语,雪间淡然一笑:“民女虽不才,却也在家族史书上见到过与雷之国的风岚一族交战的记载。那次的战争虽以千手的胜利而告终,然战损比却近乎五分。风岚一族尚且有此等实力,更何况是雷之国首屈一指的夜月一族。”

    “忍界百族聚合而成的力量有何等强大,就连民女也无法估量,但之前千手一族与宇智波一族联合任务的成效,相信您与诸位皇室中人皆有目共睹,而如今的木叶所能取得的成就毫无疑问只会更高。”

    “你倒是有自信的很。”大名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雪间微微垂首:“并非是民女自信,而是雷之国的行动已经给出了民女答案。”

    “若不是看到了忍村拥有的足以让他们忌惮的力量,雷之国何至于不惜破坏两国数十年的和平,不惜冒着关系恶化甚至开战的风险来下此国书?难不成是他们发明了什么移山填海之法,能将遍地的山峰悬崖变成肥沃的良田,能够有在各个方面有胜过火之国的把握?”

    大名闻言轻笑两声:“若真如此,风之国怕第一个要高兴得跳起来。”

    “陛下说的是。”雪间稍加凝神思索,而后从棋盒又捡出一枚白子,“如今的木叶就像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虽未出鞘,然对于赤手空拳的人来说亦是绝对的威胁。若真有一日拔/出,他们惧怕第一个对准的就是自己,故而只得在这把宝刀还未开刃之时,装作自己很强大的样子,上门来要求陛下丢弃这把刀。”

    “照你这么说,朕应该拒绝雷之国,让木叶继续存在咯?”大名抬抬眼皮,瞥了她一眼,“如此,可是有开战的可能。”

    “大名可知,一千五百年前,这片大陆上还未有国家建立。”

    雪间没有急着否认这种可能性,而是缓缓说道:“大约一千年以前,人类在发展中形成的小部落才开始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逐渐聚集,先形成大部落,而后是村落和城镇。资源的不均引发了争夺,人们为了守住资源开始学会防御,并圈出了保存资源的地盘和势力范围,约两百年后,第一个国家——初之国才宣告成立。”

    “从那以后,大大小小无数的国家开始建立。仿若浪里淘沙一般,无数小国灭亡,又有无数小国诞生,通过六百年的兼并,逐渐形成了如今五大国鼎立的局面。纵观整个大陆,似乎除了鬼之国、汤之国等夹在中间的小国之外,五大国似乎已经稳定了下来,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啪嗒!”

    棋子与棋盘撞击的声音消失之时,大名的目光一凝。

    雪间坦然地收回手:“大争之世,本就是互相征伐,你进我退。今日大名应了雷之国的要求解散木叶,雷之国就会以为火之国可欺。恕民女直言,下一次使者来火之国,就不知道要您让出什么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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