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回到半个时辰前。

    怀瑾在书房看账本,文均在院子里面侍弄花草。元冬从街上回来,神色异常,犹犹豫豫不敢开口,文均见状,以为他闯了什么祸,不敢叫东家知道,便把他叫到角落。

    “出什么事儿了,你看着魂不守舍的。”文均柔声问道。

    “大爷。”元冬抬头看了文均一眼,又朝书房的方向望了望,“有一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跟谁说。晚了就来不及了,但是说了恐怕会给咱们家惹上麻烦,而且您可能会不开心,当然您有理由不开心,您该不开心的。但是不说,又怕少东家后面知道了生气。”

    文均被他一通该说不该说的绕晕了,“别管什么事儿,你先说给我听,我来替你拿主意。你只管说,别怕。”

    “是,小的刚才去街上给少东家取东西,回来的路上路过了,景小相公的家,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就忍不住过去看了看,里面说了什么,我离的远,听不真切。但是听围观的人的意思,说是景小相公不检点,他妻主把他卖了,里面叫的很惨,怕是被人贩子打了。”

    “不该吧?景郅那么强壮,怎么会被打倒呢,你别是搞错了?”文均有些疑惑,“是不是他妻主又和他吵架了?”

    “我也不确定,太多人了,我没看见里面。但是听见了迷药,锁链啥的,应该是真的。”

    文均心里一阵紧张焦躁,忍不住来回踱步。

    “爷,你说咱们要不要告诉少东家?”

    “。。。。。。”

    “索性咱们心一横,就当做不知道吧。他走了也好,虽然。。。。。。但是也叫少东家断了念想,爷也省心。哦,爷是大度容人的,小的都知道,但他毕竟,嗯名声不太好。而且少东家去了,也未必能救下他,别再惹了一声臊。”

    文均看了元冬一眼,他低下了头,暗自悔恨自己为什么要看见,别看见就好了。

    “你去忙吧。”

    “是。”元冬匆匆离开了。

    文均盯着下沉的太阳,愣了一会儿,末了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嫌恶地摇摇头。抬腿向书房快速走去。

    书房门被猛的推开,怀瑾吃了一惊,身子猛地在椅子上震了一下。

    “怎么了?”她站了起来。

    “景郅要被他妻主卖了,你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但是去了很可能被当做奸妇,因为邻里说他被卖是因为不检点。要不要去,你需要迅速决定。”文均手扶着门框,简明扼要地说到。

    背着光,怀瑾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无暇去猜测他的情绪,她的内心已经被恐慌占据了,一句话也没说,怀瑾扔下账本,夺门而出。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文均感觉自己的力气被抽空了,他缓缓坐在门槛上,头沉沉垂了下去,发带垂到了地上,他斜着眼睛去看地上的斜阳,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景郅被人贩子牵着迈出了大门,每走一步,都感觉钩子重重地从他的皮肉和骨头上擦蹭,痛得他想要发狂,但是又因为失血过多和迷药的影响,没有力气喊出声。

    他顺从地上了人贩子的马车,车上已经有两个带着脚链的柔弱男子,似乎是哭累了,两人瑟缩在一起,并不言语,此时见了景郅锁骨上穿过的铁钩,怕的不行,又哭了起来。景郅不声不响地歪在一旁。

    经过镇口的时间,景郅余光看到了李言玉。她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没有去逍遥,也没胆量回家。她嗫喏地开了开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后退了两步,避开了眼神。

    马车继续吱呀吱呀往前走,李言玉忍不住跟着马车跑了两步,她似是后悔了,而莫名的恐惧又使她慢慢停住了脚步,立在了大路中央,颓然地望着渐渐在落日中变成小黑点儿的马车。

    “驾,驾——”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劳驾让一下!”马背上的人喊道。李言玉定睛一看,是赵怀瑾。怀瑾此刻也认出了她,愤怒冲上心头,她举起马鞭一把将李言玉打到在地,并不停留,继续去追赶马车。

    李言玉也在此刻确定了此人就是她那夫郎的姘头。

    “别哭了,行吗?”景郅无力又无奈地劝道。他的伤口太疼了,真的很想睡着,让自己好受点儿,但是身旁两个男孩儿一直在呜咽,吵得他心酸意乱。

    景郅看起来凶巴巴的,即使虚弱无力,还是把两个男孩儿吓到了,他们憋了一会儿,哭的更凶了。

    “等一下——站住!”马车后面传来呼叫声和马蹄声。

    景郅费劲儿地抬起头,看到他的怀瑾骑着骏马,踏起一片尘土飞扬,迎着夕阳的余晖追了上来。然后,他没有着落的心和眼泪一起掉了下来。再然后,他就不知道了,很踏实地晕了过去。自此以后,景郅就非常眷恋夕阳,他的一生被拯救的时刻。

    怀瑾原想把景郅买下来,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而人贩子则表示,不光是钱够不够的事儿,而是早就给景郅谈好了买家,不能言而无信,最起码也要先和原卖家,现买家坐在一起,商量好了再做决定。

    可怀瑾哪里有那么多耐心,在这种情形下。景郅脆弱地躺在她怀里,脖颈无力地向后垂着。她的心又软又痛,对外人说出的话也越来越硬,终于谈崩。她把身上的钱扔在地上,扛起景郅上了马背,一骑绝尘。“我等你们,随时来赵家找我。”留下人贩子在后面追赶。

    景郅看上去很糟糕,怀瑾直接骑马去了镇上最近的医馆,扯下人家刚挂上的歇业牌子,“大夫,大夫,救命!”

    大夫出来一看,是赵家小姐和李家夫郎,立刻联想到下午听到的闲话,犹豫了一下,但终究医者仁心,没有再说什么,把他们让进了病房。

    大夫剪开了景郅粘着血的上衣,小心剥开,给他伤口先消了毒。怀瑾坐在身后,毫不避讳地抱着景郅,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大夫眼疾手快地拔掉了铁钩,又拿针线缝上了伤口。景郅在昏迷中痛苦地挣扎着。怀瑾死死固定着他,在耳边柔声安慰着,“不怕,不怕,结束了,哦,哦。”一面不住地亲吻着他的额角。

    又是那个魂牵梦绕的柔和的声音,景郅放松了下去,大夫匆匆上了药,给他包扎了起来,站到了一旁。

    “我们今晚要在这里呆一下,放心,不会给你招惹麻烦的。药费改日给您,暂且拿这个玛瑙手串抵押,如何?”怀瑾从手腕上褪下手串,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大夫连说“不必不必。”

    “再劳烦大夫准备点儿热水和一身干净的衣服吧。”

    “哎。”

    景郅苏醒的时候,怀瑾正立在窗前剪灯花,见他醒来,放下了剪子,柔声说:“怎么,被灯光晃醒了?”

    景郅欲要开口,嗓子干涸的难受,一盏茶已经递到了嘴边:“先喝点儿水,润润喉咙吧。”景郅歪在怀瑾的臂弯,一气饮尽,犹觉得不够,怀瑾忙又倒了一杯。

    “饿不饿?我去借大夫的厨房,做点儿饭菜你吃吧?”映着灯光,景郅瞧见怀瑾脸上细微的绒毛,觉得心里痒痒的,又暖又软。

    “嗯,饿的紧,但是你会做饭吗?”景郅哑着喉咙。

    “会,怎么不会,横竖能做熟,将就吃点儿。”怀瑾轻轻捏着他的胳膊,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景郅觉得很受用。

    然后才瞧见床边一盆血水和破碎的衣物,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被清洗过,衣服也换过了。“我的衣服是。。。。。。”景郅疑惑的开口。

    “我换的,你浑身都是血和汗,想必也不舒服,我就给你擦洗了身子,换了衣服。”怀瑾回答道,“我怎么会叫外人碰你呢,虽然是大夫,呃,虽然我也算是外人。”

    景郅垂下了睫毛,不好意思再去看她,一面思忖着,希望自己身上没那么埋汰,叫她看见,“不算外人,可以吗?”景郅把头轻轻贴在了她的胳膊上,轻轻蹭了蹭。

    “嗯,不算。”

    怀瑾避开了他的伤口,轻轻抱着他,头靠在他的左侧胸膛上,又微微立起去看他,两人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屋里安静得可以听见灯芯爆开的“哔剥”声。

    “你的心跳得好快,还是——我的?”怀瑾声音轻得仿佛梦里的呓语,口腔开合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喉咙的声音。

    “什么?”景郅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是没有,只觉得脊背又麻又硬,四肢却软的不行,一股强烈的渴望随着剧烈的心跳蹦出。

    柔软的双唇向他慢慢靠近,景郅只觉得急不可耐,费力地用手肘支起自己去迎接,怀瑾轻轻笑了笑,温柔地压倒了他。

    他一直以为怀瑾的吻会像她的人一样温和,然而等它发生时却是如此热烈炙热,似乎要把对方的灵魂吞咽下去,占为己有,仿佛大雨落入开裂的枯地,迅速融合,发出满足的慨叹。这是一个漫长的吻,一直到两个人都觉得脑子因缺氧而晕沉,一直到景郅饥饿的肚子发出抗议,四片唇瓣才不舍地分开。景郅最后不满足地吮含了一下怀瑾的下唇,重新瘫在了枕头上。

    怀瑾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把脸埋在景郅掌心重重呼吸了几次,才说:“你躺一会儿,我去厨房做点儿吃的,很快回来。”

    “那要很快。”景郅嘱咐道。

    “嗯,很快。”怀瑾保证道。

    见怀瑾推门出去,景郅赶紧把手伸进了被子,偷偷扯了扯裤子,随后不自然地将一条腿曲了起来。

    怀瑾端着饭菜回来时,景郅仍把脸藏在被子里,迷药劲儿完全过去,发生过的事儿在脑海里愈发清晰,他又是开心又是害臊。

    “不闷吗?”怀瑾扯开了被子,把饭菜递了过来,一口口喂他。饭菜味道很一般,不知道是否忘了放盐,但是景郅吃的很香,觉得肚子和灵魂一块儿被填饱了。

    吃完了饭菜,怀瑾便催促他接着睡觉,好好休息,才能快点儿好起来。景郅犹豫了一会儿,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头扭向了里侧,右手掀开了被子,“一起。”

    沉默了片刻,床轻轻晃了晃,然后是外衣褪去的声音,随后一缕淡淡的茉莉香裹进了被子,怀瑾在外侧躺下了,并轻轻在被子下挽住了他一条胳膊,柔声说,“睡吧。”然后景郅就安心地陷入了睡梦中。

    谁知道天亮以后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呢?且把握此刻的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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