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景郅从迷迷糊糊的梦里被怀瑾摇醒。怀瑾早已梳洗整齐,显然已经醒来多时。景郅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是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映入眼帘的是怀瑾笑吟吟的脸庞,“起来先吃点儿东西,然后我们聊聊。”怀瑾镇定自若的样子,让景郅心里的不安稍微压了下去,坦白说,昨晚他睡的不算安稳。

    饭菜是买来的,滋味很好,加上实在是饿坏了,景郅狼吞虎咽,吃了不少。怀瑾陪着吃了点儿,但不多,似乎一直在想事情。

    见景郅吃的差不多了,怀瑾递了茶水给他,“今天务必得吃饱喝足,因为,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景郅一气饮尽,又自己添了一杯,“嗯,人贩子找来了是吗?”

    怀瑾握住了他另一只手:“不止,李言玉也一起告了我们。现在有两桩案子等着咱们,衙门的人就在楼下等着,我托大夫的徒弟去通知了望秋,她已经拿了钱先去打点试试。你也别怕,好吗?”

    “是我拖累了你。”景郅低头扭向一侧。

    “明明是我引诱了良家妇男。”怀瑾揉了揉他的手,“别有心理负担。”

    “虽然可能是多此一问,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景郅,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吗?我是说,就算我只能娶你做侧室,你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怀瑾满含深情地注视着他。

    景郅猛地抬起了头,气息带着几分震颤,深深地望着她,有些委屈地抿了下唇,“你也说了,就是多此一问。”眼尾慢慢泛红,他抬手掩上了一只眼睛:“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好想好想跟你成亲,每天都看到你。”反正十有八九都要去坐牢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相见,还有什么不能说破的,什么礼义廉耻都暂且放下吧。

    “你别怕,我不会让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只怪我先前顾虑太多,犹犹豫豫,才叫你白受了这么多罪。如今我们心意相通,不管打官司也好,破财消灾也好,眼前这关总能过去。”

    “人贩子和买家那里,也许你拿出钱来,是能解决的,但是李言玉那里,我们。。。。。。”

    “怕什么,我们并未作出苟且之事,也没被捉奸在床,就算她告,也没有证据。”

    “可是在这结束后,我嫁给你,不就坐实了我们先前有些首尾吗?”

    “不,只能证明我觊觎你已久,想方设法把你搞到手,不能证明你曾嘱意与我。”

    “我,我还对李言玉动手了,她身上有伤,这个是有证据的,邻居只怕也听到了我们的争执声,人证物证。”

    “也许是她自己摔的,做出声响,故意冤枉你呢?我非这么质疑,她又能怎样呢?”

    景郅勉强笑了笑,“你们女人,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起来倒是一样的。官府愿意听才好呢。”

    “就算你真的坐牢了,我天天去给你送牢饭。咱们卖点儿地,多多地花钱打点,不叫你在里面受苦。”

    “坐牢我倒是能忍,只是我哥哥。。。。。。”

    “你哥哥就是我哥哥,一定给你养得白白胖胖。”

    “白白胖胖?我哥听了要跟你急。”景郅放松了下来,大不了就坐牢吧,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这时门被敲了下,大夫在门外说,“赵姑娘,你们收拾好了吗?官爷催你们出发了。另外,你们分开出来吧,我不会说你们共处一室的事儿的,你们只管放心,大家也都省心。”

    “多谢。”

    景郅直接顺着楼梯下楼来,怀瑾则从二楼后窗跳到后院,从后院绕到前厅,假装昨夜在主家客房睡。

    望秋正陪着官差一起吃酒,显然已经给了足足的好处,两位官差并没有给什么脸色,只叫赶紧随他们回衙门复命。

    话说李言玉这边,得知景郅被救下,心里是隐隐放下心来的。然而赵怀瑾从人贩子手中抢走李家夫郎的事儿,晚间就传开了,邻里议论纷纷,认定赵怀瑾就是景郅的姘头,不然为何冒险出头?如今李言玉再不去报官,简直就是缩头乌龟,叫人瞧不起。加上人贩子已经将赵怀瑾告上衙门,李言玉作为当事人之一,本就需要到场,于是在邻里的怂恿下,李言玉便一并告了赵怀瑾与自家夫郎“私通”之罪,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卖夫是有缘故的。

    大堂之下,赵怀瑾,景郅,李言玉,人贩子,买家均已到场,左右跪着,衙门口人人里三层外三层挤着,谁输谁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热闹瞧。

    “赵怀瑾,李景氏,李言玉状告你们私通之罪,你们可认罪?”县令开口。

    “回大人,”怀瑾微微挺身抬头,“草民不曾与李家夫郎做出任何越礼之事,恕不能认罪。李姑娘若不能拿出证据,那我倒要告她诬告之罪。”

    “李言玉,你可有证据?”

    李言玉犹豫了一会儿,望了望围观的人,轻声开口道:“我的邻居曾见到有女人与我家夫郎相会,且赵怀瑾从人贩子手中抢走李景氏是很多人都看见的,难道不能证明两人有染吗?”

    “回大人,我救下李景氏不假,不过是觉得李言玉无故卖掉夫郎太为残忍,想出手买下而已。在这之前,不过从她家门前经过,瞧见过李景氏几次,并不曾搭话。”

    “李言玉,你说赵怀瑾和李景氏早有瓜葛,可有证人?是否到场?”县令问道。

    李言玉回首环视,邻居李叔正在看热闹,便回答道:“有,草民邻居李潘氏曾多次看见有女子与李景氏勾勾搭搭。”

    “传李潘氏!”

    李叔正捧着瓜子磕得津津有味,谁知自己竟也卷了进去,慌乱间瓜子撒了一地,忙拍拍衣裳进去跪下,“草民在。”

    “你曾目睹赵怀瑾和李景氏苟且,可有此事?”

    李叔抬头瞥了一眼县令不怒自威的脸,忙又低下头,懊悔自己当初不该多嘴,得罪赵家,“回大人,草民的确看见李家夫郎在门口和女人说话,也总有女人往李家张望,至于是不是赵姑娘,做没做别的事情,草民,草民没看清也不知道。”说完又心虚地低下头。

    “既然李潘氏不能肯定那人是否是赵怀瑾,那么这个人证就不能作数。李言玉,你可有物证?”

    李言玉想起了那条流苏腰带,便说道:“物证已经丢了,但是可以有人证明物证的存在。草民曾见李景氏腰间带着姘头送的一条腰带,只需去各个首饰店里问问,总能问出是谁买的。只要能证明腰带是赵怀瑾买的,便能证明她早就与我家夫郎有些首尾,而不是什么侠义之心。”

    镇上的首饰店并不多,县令便命捕役前去盘查,堂上先接着受理赵怀瑾强抢民男之罪。

    “赵怀瑾,你与李景氏私通之事,先按下不表。你从人牙子手中强抢民男之事,你可认罪?”

    “回大人,我的确从人牙子手中抢下了李景氏,但是救而不是抢,何罪之有?”

    “大人,请为小人做主。”那个中年人牙子捧着契约书膝行上前,“李言玉与我们签了契约书,且我们早就给他找好了买家,人家也付了定金。她商谈不成,就直接带走,怎么不算强抢?大人明鉴,草民一向遵纪守法,不敢说谎。”

    “大人,”怀瑾插嘴道,“李言玉无故卖侍郎,本就不合法,就算她签了契约书,也不作数,我只是将李景氏从违法的交易中救了下来。堂堂女儿,怎能见柔弱男子遇难而不顾?且于公来说,我也是在维护朝廷的法令。”

    “你别说的冠冕堂皇!你敢说自己对我的夫郎没有半点觊觎之心?”李言玉讥讽道。

    “第一,你既然要卖了他,他就不再是你的夫郎,第二,我以前与李景氏不相识,但是现在见他可怜巴巴,心生怜爱,我想并不违法,你既然要卖他,不如卖给我?”

    “你说话真是前后矛盾!既然你说我卖夫郎不合法,不合法就等于交易无效,他怎么不算我的夫郎?既然卖夫郎违反法令,你如今又大堂之上开口要买,岂不是知法犯法?”李言玉毫无示弱。

    “肃静!”县令“啪”地一声,拍了惊堂木,两人住了口。

    “赵怀瑾,我问你,你为何说李言玉售卖夫郎违法?”

    “回大人,根据民法第三百二十条:妻主在世,正夫不可转送售卖,侍郎若无七出之罪,需得到本人同意方可转送售卖。妻主离世,若有子女,正夫和侍郎可以自行选择守寡或者改嫁,如无子女,正夫可由妻妹继娶,不可转送售卖,侍郎可由女方家人做主决定去留转卖。

    如今李言玉活着,李景氏并非自愿被卖,又无七出之罪,她要卖掉夫郎自然是不合法理的。”

    “他偷人还不算犯了淫奔吗?”

    话题又绕了回来,此时各个首饰铺的商贩也都到了衙门,其中一个商贩表示,赵怀瑾的确经常到他的店铺买首饰,但是客人太多,且因为商贩家生了七个女儿,所以近三年是不必缴税的,所以并没有特别记账,也就不确定都有哪些人买过腰带,有没有赵怀瑾。

    其实商贩是记得的,毕竟那是个特别定制的腰带,但是她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酒鬼得罪一个老主顾。于是不说一定有也不说一定无,只推说不记得。

    李言玉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缘故,一时气极败坏,对景郅那点儿愧疚也消失的差不多,打定主意要挣个鱼死网破。

    “行,我没保留证据是我的过失,算你赵怀瑾走运,我明知你做了腌臜事儿,也拿你无法,但是你别想着抱得美人归,这个人我卖定了。”

    李言玉正了正身子,接着说:“大人,就算李景氏没犯三出:淫,也犯了二出:无子。以及违反了民法第三百一十八条:对妻主施以暴行者,需入狱半年以儆效尤。”

    李言玉说着撩起了衣服,漏出腹部的淤青:“大人,草民身上的伤就是证据。如此恶夫,我卖了他并不为过,何况他又不曾给李家生下一女半男,没送他进大牢已经是我心慈手软了。”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又纷纷开始为李言玉说话,这么看,她的确没做错什么,真是穷人命贱,人善被人欺呀。

    “李景氏,李言玉告你施暴之罪,你可认罪?”县令问。

    景郅看了看李言玉,又看了看赵怀瑾,没有立刻作答。赵怀瑾拿眼神暗示他,就按咱们谈好的说,死不认账。然而景郅实在无法像女人一样信口雌黄,于是犹豫了下。

    “那么也就是说,你认罪了?”县令追问道。

    “草民。。。。。。”

    “大人,”李言玉插嘴道,“草民揭露李景氏施暴一事,只为自证清白,并不愿意送他入狱。”人群中纷纷赞道,想不到这个酒鬼还这么有胸襟。“但是李景氏无子,的确犯了七出之罪,我要卖他,实在是合理合法的,请大人明鉴。”

    见景郅犹豫,怀瑾急了,忍不住辩解道:“没有子女,焉知不是你的问题?你整天喝那么多酒,也许身子早就熬干了,生不出孩子很正常。”

    “大胆!”县令重重拍了下惊堂木,“本官不曾问你,岂有你插嘴之理。”怀瑾闭上了嘴,不安地看着景郅。

    县令作为女性,又身处女性为尊的世道,自然有意无意站在女性的立场考虑了,于是没有要李言玉证明自己在无后问题上无过错,转而看向景郅:“李景氏,你可有证据证明无后问题在你的妻主而不在你呢,若无证据,那么李言玉作为你的妻主,是有权力把你卖掉的。”

    怀瑾心想,这可怎么证明呢,大夫最多只能证明一个人身体健康与否,却不能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生育能力,这个世界的医术还没有那么高明。并且他们无后,十有八九是没有结合的缘故,但是房中之事,又有谁来作证呢。

    “我有。”景郅沉声说。他的目光和李言玉交汇,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李言玉跌坐到了小腿上,认命地吐出一口气。她不想拿景郅怎么样,只想把他和自己的秘密一起赶的远远的,但是在众人的怂恿和情势的推动下,不知不觉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完全忘了自己也会被牵扯在内。

    她的视线顺着景郅紧蹙的眉头,消瘦的脸颊,落在了他锁骨处的伤,心颤了颤,罢了,一报还一报,她的人生够糟糕了,不介意再糟糕一点儿。

    “我有,但是我选择沉默。”景郅望向李言玉,又似乎在透过李言玉看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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