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热闹繁华,外面的风雨飘不到跟前,京城的人便不知道京城之外风雨飘摇。
鳌拜捏捏拳头,感觉他还能继续带兵打仗,有道是老当益壮,朝廷这些年没有大乱子,有乱子也没到要他出马的地步,但是不代表他已经打不了仗。
在他们满人眼里,军功永远比其他功劳有分量。
鳌中堂兴致勃勃的想着到时候亲自带兵打仗,隆小禧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只能想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到空空如也的国库和私库,想到战乱之后需要安置的大量流民。
要花出去的都是钱呜呜呜呜。
小阿哥兴高采烈的跑出宫,不到中午就蔫儿了吧唧的回来,康熙听到消息后惊奇的不行,到了饭点儿连忙把人喊到乾清宫。
发生什么事儿了?
说说为什么不高兴来让哥哥高兴高兴。
隆禧:???
什么人呐?怎么还有心情看笑话?他怎么笑得出来?
七阿哥恶狠狠咬着筷子,不想和傻不愣登的臭哥哥说话,化悲愤为食欲,闷头苦吃谁都不想搭理。
康熙慢条斯理的夹着菜,吃两口抬头看一眼,再吃两口再抬头看一眼,不得不说,他弟这气鼓鼓的模样还真挺下饭,难怪宫里的长辈们都喜欢和这臭小子一起吃饭,太有食欲了。
隆禧要被臭哥哥给气死了,他在这儿担心的吃饭都不香了,那家伙还有心情细嚼慢咽,就不问问他为什么回来那么早吗?
好气啊啊啊啊啊啊!
皇帝陛下心情极好的吃完饭,幸好他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没把臭小子逗哭再去哄,“行了,说说是谁惹到我们七阿哥了,三哥去给你报仇。”
“报什么仇啊,你可长点心吧。”隆禧恨不得以头抢地。
他今天就不该出去,不出去就不会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就不会焦虑,不焦虑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康熙无奈的揉揉眉心,很想知道他弟这忧国忧民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寻常这么大的小崽子每天关心的是去哪儿玩才对,怎么到他们家这个身上就不一样了呢?
常宁也没和这小子一样天天发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陛下把纠结到扯头发的臭弟弟拎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拿他没办法,“南边的藩王又不是傻子,他们想造反也得看看情况,汗阿玛刚走的时候他们没有造反,之后再生乱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小,也不知道你发愁什么。”
隆禧迟疑的看向他哥,“真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作甚?”康熙叹了口气,把人拎到自己跟前仔细和他解释。
前些年定南王孔有德绝嗣,定南王撤藩,孔有德之女孔四贞嫁给孙延龄,后来孙延龄担任广西将军出镇广西,这些年来也没出什么乱子。
剩下的几个藩王,吴三桂、耿继茂、尚可喜年龄都大了,三家都有质子留在京城,作乱的可能性也不大。以他们的身份,只怕也没脸造反。
像平西王吴三桂,即便他想造反,又能拿什么名号来造反?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他吴三桂先背叛崇祯皇帝,又背叛闯王李自成,永历皇帝逃到缅甸也被他抓到昆明绞杀,天底下那么多打着反清复明旗号造反的乱军,那个旗号谁都能打,唯独他吴三桂不行。
打天下不是有兵有马就可以,名不正言不顺,再多兵马也不行。
如今民间想浑水摸鱼的都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要不是朝廷盯得紧,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汉人和满人天生的不对付,就算本来没想造反,被人忽悠几句“恢复汉家天下”,稀里糊涂也就跟着造反了,想改朝换代没那么容易。
喊出恢复大明江山的旗号可以迅速让民间有异心的人响应,问题是,有些人喊了也得有人信才行。
云南那边吴三桂没法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号,让他改朝换代的话,六十多岁的人了估计也没那么大的心气儿。
广东那边尚可喜向来安分,对治理封地也颇有心得,尚氏在广东二十余年,捐资广建佛寺,资助前朝末年出家的读书人,安抚南明遗民,同时不忘和郑氏作战。
朝中勋贵都在大肆圈地的时候,广东一带也没出现圈地的现象,对朝廷来说是个格外省心的地方。
隆禧抿了口茶,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有本事,值得肯定。”
康熙瞥了傻弟弟一眼,嗤笑一声继续道,“尚可喜在广东私市私税,垄断了盐、矿还有其他所有贸易,每年赚的银两不下数百万,知道民间怎么形容他们的吗,‘平南之富,甲于天下’,你还觉得平南王好?”
隆禧:……
七阿哥捂住嘴,瓮声瓮气认错,“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
看事情要看全面,不能只看一方面,平南王那边每年都有数百万两银子的收入,那一家子在广东二十多年,府里的钱估计真的比国库多。
“所以那几个藩王还是得裁撤。”康熙换个姿势,托着脸开始叹气,“平南王府有钱,靖南王府和平西王府也差不哪儿去,只是那两家知道藏着掖着,平南王府表现的更明显罢了。朕早两年就想着要不要撤藩,但是玛嬷说行事不能太急躁,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万一他们狗急跳墙真翻了,那可就坏大事儿了。左右朝廷现在不算太缺钱,朕忍了就是。”
也就是他们最近不算缺钱,新建的几座厂子的进项也足够支撑花销,不然就算三藩有狗急跳墙的可能,他也非得试试撤藩不可。
三家在封地敛财练兵,朝廷在那边的税收都不怎么收的上来,都让他们给想法子糊弄过去了,偏偏他们还每年都给朝廷要钱,说什么练兵讨贼都要花钱,一旦朝廷给的粮饷少了,那边必定要闹出点乱子出来。
仗着朝廷不敢对他们下手太狠,就肆无忌惮的张口要东西,吃那么多怎么不把他们给撑死?
康熙皇帝阴恻恻的眯了眯眼睛,心道他迟早有一天把那三个倚老卖老还抢他钱的混账东西给解决了。
给他气受他能忍,抢他的钱绝对忍不了。
隆小禧看他哥的表情不太对,慌里慌张让亲爱的哥哥沉住气,千万不要因为沉不住气坏了大事儿。
年轻人太自信了没好处,虽然你有幸运buff加持,但是鬼知道多了那么多变数之后还有没有上辈子的幸运buff,万一不小心在三藩之乱的时候翻了车,他们就只能凄凄惨惨戚戚的带着残兵败将回盛京老家了。
夭寿了,这年头的盛京是什么样来着,他听都没听过好吧。
七阿哥虽然没听懂藩王之间的明争暗斗,但是他听出来了他哥想撤藩的主要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藩王年年给朝廷要钱,一个是王府在封地敛财敛的太过分。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对一个贫穷的皇帝来说,头可断,血可流,钱包坚决不能被偷。
不就是钱财的问题吗,咱省着点花就是,日子又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等过几年没那么四面受敌了再解决三藩就是。
康熙要被傻弟弟给逗笑了,“你是玛嬷派来的说客吗?怎么说话和玛嬷一模一样?”
“是这样吗?”隆小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挺了挺胸,美滋滋的说道,“嗨呀,英雄所见略同,隆禧已经厉害到和玛嬷想的一样了,不愧是我哈哈哈哈哈。”
康熙:……
皇帝陛下扯扯嘴角,慢条斯理下令,“顾问行,送七阿哥去校场,校场的谙达说好些天没见着阿哥爷,心里想念的慌。”
隆禧:???
七阿哥的笑声戛然而止。
康熙摆摆手,目送傻乎乎的臭小子被赶出去,失笑一声开始干活儿。
傻弟弟想一出是一出,他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施琅从福建那边回来,刚回来就在朝堂上和其他大臣吵了一架。
施将军一门心思要□□,朝廷其他人却不想那么急,福建那边水师实力有限,耿继茂之子耿精忠和郑经眉来眼去,现在打也打不出结果,反而让靖南王有借口向朝廷多要军费开支。
综合各方情况考虑,现在不是开战的最好时机。
话是这么说,但是施琅却不同意,接连几次上疏非要和郑经打,他和大臣们吵也就算了,可双方实力悬殊,明知道吵不赢还要吵,这不是上赶着找事儿吗。
要不是他及时叫停,任施琅骂下去的话,福建水师都不一定能保住。
朝中武将大多擅长骑射,对水军几乎毫无了解,施琅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将,真不知道是脾气大还是不怕死。
他们吵起架来可没什么理智可言,什么裁撤水师、凿沉战船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差点把施琅气的当场撞柱子。
你说你明知道人单力薄还不知道收敛,这不是自找的吗?
他本身就是个降将,和台湾郑氏又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再和朝中的同僚相处不好,他以后打仗的时候别人扣他粮草怎么办?
朝廷只是现在不和台湾那边开战,不代表以后不开战,水军将领就那么几个,到时候打仗还要用他,现在不求他和同僚相处多好,至少别结仇。
康熙在心里嘀咕着,朝廷的安排不可能面面俱到,他要是四面树敌,打仗的时候要防备的就不光是敌人,还有自己人,这还打什么打,直接认输得了。
臭小子说的不错,当皇帝的确不容易,调解朝臣的关系真是太令人头疼了。
另一边,七阿哥被顾问行顾总管笑眯眯的送到校场,看着久违的谙达们,笑的比哭还难看。
常宁正在试弓弦,看到被顾问行亲自送过来的傻弟弟乐的不行,“小格格终于舍得出门了?”
“呔!讨打!”隆小禧竖起眉头,随手从兵器架上拿了把木刀,气势汹汹就冲了过去。
刚才还井井有条的校场跟滴了水的热油锅一样瞬间炸开,一群谙达师傅赶紧过来把两个小祖宗分开,刀枪无眼,木头刀枪也不能掉以轻心,伤着了怎么办?
打成一团的两个小祖宗被谙达们分开,分别占据校场两端开始上课。
隆小禧站在靶子前面,气势汹汹的练习准头,虽然十次里有八次都要脱靶,但是他拉一百次,总有那么一二十次能射中靶子。
七阿哥心比天高,奈何体力在那儿摆着,只拉弓就把一下午的时间给耗过去了。
常宁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这会儿倒是没有打击臭弟弟,看到他射中靶子连声叫好,射不中也不乱说,只等下一次射中继续鼓掌。
隆禧:……
虽然有点丢人,但是不得不说,有人捧场感觉超棒。
兄弟两个从兵戎相见到亲亲热热转变飞快,好在校场的所有人都习惯了他们俩这样儿,到点儿之后就恭恭敬敬把人送走,收拾好东西各自回家。
隆禧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鳌拜说索尼似乎要不行了,中午在乾清宫的时候只顾得三藩,把索尼老中堂给忘了,不过现在想起来也不迟。
索尼这几年总是生病,隔三差五就听谁说索老中堂在家养病,病了那么多年,忽然听鳌拜说他要不行了,竟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家养病的错觉。
鳌拜的消息比他们灵通,他说索尼快不行了,应该就是快不行了。
总之这事儿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注意点儿别往枪口上撞就好。
这事儿不好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隆禧小声提醒他们家五哥,让他不要乱说,自己知道就行,万一索尼和以前一样又熬过来了,消息传出去了多不好听。
就算不管索尼的官职,人家好歹是他们未来三嫂的祖父,说话的时候得注意点儿。
“放心放心,哥明白。”常宁呼噜呼噜傻弟弟的脑袋瓜,拍拍胸口表示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哥儿俩带着太监侍卫离开校场,谙达们互相打了招呼,留下太监们收拾靶子和兵器架,很快也消失的没影儿了。
校场一角,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太监正在扫地,他的动作比其他人慢了点,其他太监把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了,他这边还剩下一点没干完。
小太监和其他人摆摆手,让其他人不用等他,他干完活儿自己回去,然后继续不紧不慢的扫地。
等校场的人都走完了,他干活儿的速度也没有变快。
等该干的活儿全部干完,小太监带着工具回住处,路过万春亭的时候看到正在修剪花草的中年太监,上前打了声招呼然后低声说了几句,说完之后很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双更,这两天在调整更新时间,不一定是几点,过几天稳定下来再定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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