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承办的宫宴,皇帝在上面坐着,王公大臣在旁边陪着,三家的使臣竟然当场打了起来。
这要不是亲眼看见,谁敢相信能发生这种场面。
隆禧看的是目瞪口呆,是他见识太少还是这些人路子太野,这是他能看的场面吗?
旁边的王爷贝勒对这种场面接受良好,说不到一起就打,很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除此之外,只有寥寥几个汉臣借着举杯的遮掩吐槽几句“有失斯文”。
大殿上肯定不能让他们打的那么尽兴,不等门口的御前侍卫进来,坐的近的王爷们就三下五除二的把人分开了。
要不是场合不太对,他们其实挺想看这些家伙打成一团的,可惜了。
这些人都不是傻子,这次要不是逼急了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打,虽然有八成都是装的,但是能看到他们狼狈到这个地步也值了。
朝中蒙古出身的大臣不多,有也多集中在军中,有资格出现在宫宴上的寥寥无几。满洲勋贵和汉族大臣们看热闹看的开心,平时要不是过节,他们可看不到专门的摔跤表演。
打架的使臣被带下去收拾,殿中的宴席继续进行,有了刚才的意外,气氛反而比刚才更加热闹,觥筹交错笑起来都真实了几分。
隆禧看看笑的一脸和气的王叔王伯们,再看看上头没什么反应的哥哥,撇撇嘴不难为他的脑袋瓜了,继续挑面前能入口的菜填进肚子。
宫宴听上去厉害,其实饭菜还不如他们平时吃的,首先凉热就没法保证,为了保证每桌的饭菜都不耽搁,还不能做那些容易失了风味的菜,所以端上来的要么是凉菜要么是炖菜,都是提前做好准备着,到时间了就端上来。
御厨的手艺做什么都不会太差,但是菜放久了肯定没有刚做出来好吃,这就不是容易吃饱饭的场合,人家都在趁这个机会说话聊天,他这个时候让人给他端碗米饭过来,不用想都能猜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有多奇怪。
算了,要脸,宫宴结束回去再吃一顿就是。
“五哥,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给玛嬷请安?”七阿哥挑挑拣拣把能吃的挑出来,吃了个三分饱然后开始融入宴席的气氛和他哥聊天,“慈宁宫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比其他地方好吃,我想吃花生酪了。”
“行,我也想吃。”常宁放下筷子擦擦嘴角,俩人开始讨论慈宁宫小厨房最好吃的小点心是哪一个。
宫宴就不是安静的地方,底下人三三两两的说话,打架的使臣还没有回来,没有人陪着皇帝说话,倒显得皇帝一个人坐在上面怪可怜的。
不过没有人敢把这话说出来,因为他们皇上那是真的不可怜,能不说话最好,一说话那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宫宴结束之后,使臣们没有被问罪,而是和赴宴的王公大臣一起离开紫禁城。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又被请到了御书房,和昨天宴席上见到的那些王公大臣们一起。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隆禧能管的了,七阿哥再次恢复上午读书下午学骑射的生活,只在喀尔喀的使臣离开后打听了一下,知道他们家三哥派理藩院的侍郎和大喇嘛一起到土谢图汗部调解土谢图汗和札萨克图汗的关系后就没再关注那些事情。
他们家二嫂有了身孕,宫里钟粹宫的马佳庶妃也查出了身孕,他已经开始期待将来当孩子王的美好生活,没空管外面的朝堂大事。
萝卜头一个带来一串儿,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接下来的小孩子自然是排着队的来,俩哥哥也到了能要孩子的年纪,宫里和王府要是再没有小孩子出生,别人该怀疑他们俩身体有什么毛病了。
除了等着侄子或者侄女们出生,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发愁。
他亲爱的五哥,在经历了一年的延期之后,终于还是要出宫了。
过完年后五阿哥就不是五阿哥,而是皇帝亲封的恭亲王,即将和他们安王伯一起分掌正蓝旗。
年前宗室提议让王爷们议政,不知道这个议政是单纯的议政,还是议政王大臣会议的那个议政,反正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后,朝堂上的气氛就有点奇怪。
被推上去的王爷有六个,分别是安亲王岳乐、康亲王杰书、裕亲王福全、庄亲王博果铎、惠郡王博翁果诺、温郡王孟峨,他们家三哥只准了后四位,把安亲王和康亲王的名字给划了。
说是对两位亲王有意见吧,人家在前线的权利没受半点影响,说对两位亲王没意见吧,人家被几个后辈给超过去了,谁都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反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隆禧本来没在意这些,直到想起来他们家五哥年后就要被封入正蓝旗,这才猛然发现事情好像大条了。
看啊,安王伯在前线出生入死,眼看着仗都要打赢了,只要收完尾就能欢天喜地班师回朝,这时候忽然听到皇帝不许他议政、也可能是议政王的位子没有他,反正这个时候听到这种消息心里肯定不舒服。
要是再火上浇油知道他们家五哥被分到正蓝旗,火气还不得全冲着他可怜的五哥发啊。
倒霉的五哥,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为弟弟着想的臭哥哥呢?
隆小禧真情实感的愁了好几天,然后就被无情的哥哥们给大声嘲笑了。
常宁觉得他和他弟之间爱看话本的应该是他弟而不是他,他看完好歹能分清真假,这家伙可好,他还能根据现实情况联系话本剧情,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离谱!
“离谱什么啊,你别不把事情当回事儿。”隆禧愁的不行,他是真觉得这个时候去正蓝旗等着的就是他们家安王伯的横眉冷脸,“安王伯和富绶堂兄不一样,二哥去镶白旗富绶堂兄双手双脚表示赞同,你去正蓝旗,安王伯能双手双脚把你赶出来。”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常宁笑的直不起腰,好一会儿才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道,“你太小瞧三哥的威望了,安王伯又没想谋反,正蓝旗的旗主不是只有他一个,底下还有好几个小旗主,我过去又不是抢他的大旗主之位,他欺负我干什么?”
“也是哦。”隆禧顿了一下,“但是那什么议政王的事情,安王伯和康王伯不会有意见吗?”
“大概吧,估计有意见也不大,那个议政王大臣会议现在差不多已经成了摆设,进不进其实没什么。”常宁抱着手臂,仗着自己年长三岁,昂首挺胸给傻乎乎的弟弟讲他这两年看到的小秘密,“两位王伯手里有军权,他们还在南边打着仗,带兵打仗的权利比议政的权利重要多了,如果让他们俩二选一,他们选的肯定还是军权。”
议政王大臣会议那是他们在关外时的议政手段,现在入关了要有入关的样子,虽然他们家汗阿玛重用汉臣引起了许多满洲勋贵的不满,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汉人的地盘上就得用汉人的法子来治理。
朝廷有内阁有六部,他们家三哥身边有一群亲信,宗室王亲得靠边站,什么议政王不议政王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里有权利。
隆禧听着他们家五哥摇头晃脑分析朝政,眉眼弯弯来了句,“如果给五哥留个议政王的位置,五哥要不要?”
“要!当然要!不要是傻子!”五阿哥的回答干脆利落,慢一步都是对议政王这个称号的不尊敬,“先不说你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议政王这个称号好听啊,安王伯他们可以不在乎,我在乎。”
隆禧:……
切,就这还笑话他,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
事实上,安亲王还真不介意皇帝把亲弟弟分到他手底下,他是宗室王亲中难得看得明白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和顺治爷一条路走到死。
顺治爷有大志向,当今皇上也有大志向,下五旗的大旗主早晚会变成虚称,皇帝不会允许身边有人的权利大过他,就算那些人是宗室王亲也一样。
旗人听大旗主的话胜过听皇帝的话,只这一点皇帝就绝对忍不了。
早晚都会变成虚称,他接受和不接受对大局的影响不大,但是对他自己的影响可就大了。
他还想带兵打仗,不想早早就被解了兵权闲赋在家。
南方的战事即将步入尾声,云南那边吴三桂终于还是闹出了动静,他不想造反,但是他手底下的将士都想让他造反,整个平西王府,除了他那个平西王,连他儿子都觉得造反有前途。
最后结果就是前途没见着,那些刚喊出要造反的将士就被朝廷大军给包了饺子。
平南王府那儿也差不多,康亲王杰书杀到靖南王府,追到耿精忠后让人把他押送到京城处斩,转头就去了广东逮了偷偷摸摸想搞事的尚之信。
鉴于吴三桂和尚可喜劳苦功高,这次又是真的没掺和进去,朝廷对他们俩特意从轻发落,爵位没有剥夺,但是再往下传却是不可能的了。
耿精忠满门抄斩,只有在京城当人质的耿聚忠逃过一劫。皇帝特意开恩不降罪于京城的各位额附,吴三桂和尚可喜也活的好好的,这么一看,皇帝似乎终于明白什么叫心慈手软了。
但是再仔细想想,吴三桂和尚可喜年纪都不小了,两个没有多少年可活的藩王,还是王爵注定传不下去藩王,皇帝这难得一见的心慈手软,反过来也能说是让他们活着受罪。
呜呼,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皇帝的手段果然不能小瞧。
总之就是,持续了两年多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各路大军陆续班师回朝,只有施琅施将军一个人逆流而上去了福建,一边接手康亲王带过去的火器弹药一边着手训练水师,耿精忠都玩儿完了,他郑经还能嚣张吗?
施将军在朝廷窝了好几年,终于等到皇帝松口放他出去,走路带风那叫一个激动,看的其他人总担心他会不会到地方就迎头一个败仗。
水战和别的不一样,他们大多是旱鸭子,骑兵冲锋还行,到水上能站稳都不错了,别想他们能帮上什么忙,那边能打成什么样还得看福建水师训练成什么样。
就算打了败仗,他们隔的老远也没法帮忙,还只能在岸边看着干着急。
朝中大臣都知道施琅和台湾那边的深仇大恨,生怕他到地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在他离京之前是千叮咛万嘱咐。
朝廷水军不多,福建那边算是最强的了,他要是不好好谋划,将来再想打郑经可就没机会了。
施琅试图和同僚们解释,但是同僚们不听,不管他怎么解释,在那些家伙眼中他找郑经就是为了报仇。
真是的,他就不能是为了沿岸的老百姓吗?
他承认他有私心,但是他的私心和皇上的大业又不冲突,为什么不能鱼与熊掌兼得?
施将军和他们说不通,最后只能带着一堆叮嘱离开京城,这些同僚们也是奇怪,平时攻讦起来怎么狠怎么折腾,不折腾的时候还挺好相处,大概是怕他回到福建后胡来,还特意写信给福建巡抚让那边盯着他。
行吧,想盯着就盯着,他行得正做得直,就不信谁能盯出差错来。
不管怎么说,战事尘埃落定,朝廷上下都松了口气。
打仗要钱,户部每天花出去的银子都按万来计算,整个户部这两年都没过过好日子,虽然花的是国库的钱,国库银子不够发愁的是皇帝和尚书,但是银子从他们手里出去还是提心吊胆。
终于等到战事告一段落,户部的官儿喜极而泣,听到消息后都相约下衙喝酒,这回怎么着都得放松放松。
过年之前,大老远跑去喀尔喀的理藩院侍郎阿穆瑚琅终于返回京城,他和大喇嘛到土谢图汗部召集喀尔喀各部的大小首领开了个会,向与会的蒙古王公们传达了伟大的博格达汗的旨意。
——大家都是兄弟,兄弟间要和睦相处,不管以前多大仇多大恨,以后都要尽解前怨,土谢图汗部抢的东西都还回去,札萨克图汗部抢的东西也都还回去,车臣汗部的人不准背后搞小动作,大家都好好相处,兄弟齐心才能其利断金,打架是不好的,以后谁都不准打架。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喀尔喀的蒙古王公们答应的很好,恭恭敬敬把他和大喇嘛送出漠北草原,阿穆瑚琅感觉他的任务完成的非常漂亮,回来就找皇帝请功。
他也没其他意思,就是皇上您看他这次差事办的那么漂亮,官职是不是动弹动弹了?
不是他着急,而是他在侍郎这个位子好几年没动弹了,别人都升官升的顺溜,他的本事又没比别人差哪儿去,他也想升官。
康熙自然能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暗示,笑骂了一顿后也没让他失望,喀兰图的确该回家养老了,理藩院尚书的位置腾出来给阿穆瑚琅,他老人家以内大臣的身份致仕也算对得起他这些年的劳苦功高。
阿穆瑚琅高兴的很,升了官过年和过完年再升官是完全不同的体验,这是他当上尚书后的第一个年,一定得好好庆祝庆祝。
然而没等他高兴几天,漠北就又传来了消息。
札萨克图汗沙喇被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杀了,两部再次大打出手,这次的阵势比以前都大,就像是故意不给皇帝面子,朝廷的人刚走他们就立刻开始动刀子。
作者有话要说:阿穆瑚琅:骂骂咧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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