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瑚琅正沉浸在升官的喜悦中,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快乐竟会如此短暂。
喀尔喀那边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成心和他过不去是吧?
新上任的理藩院尚书欲哭无泪,只希望他的官职不会转眼就丢,他在理藩院兢兢业业干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奋斗到尚书的位置,还没开始以新的面貌为皇上分忧,怎么能被喀尔喀那些脑袋里全是水的家伙连累?
阿穆瑚琅得知喀尔喀出现动乱的时候就战战兢兢,好在他们皇上没说什么,只让他好好干,没说问罪的事情,不然他真的要杀到喀尔喀草原让那些家伙给他无辜受难的官路偿命。
漠北草原出现乱子康熙不觉得意外,他只是没想到那边能乱的那么快。
按照他的设想,有朝廷特意派人过去调解,那边怎么着也能消停个两三年。两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他把台湾一起收拾了。
喀尔喀现在就乱起来,不说让他手忙脚乱,也实在是够让人头疼的。
不过漠北那边打起来,最紧张的不是皇帝,而是漠南四十九旗。
漠南和漠北相邻,漠北打起来他们不好插手,但是一旦那边分出胜负,他们漠南各部肯定是最先遭殃的。
科尔沁的王爷贝勒过年也过的不安生,生怕那边的乱子波及到他们这儿,做梦都在求菩萨保佑让他们两败俱伤。
喀尔喀三部三足分立对周边所有部落来说都是好事,一旦他们分出胜负,吃了败仗的要往外逃,十有八九要逃到他们这儿,打了胜仗的缓过气儿来要扩张,十有八九还是要打他们。
他们招谁惹谁了?欺负人也不能逮着一家欺负吧?
科尔沁的蒙古王公对喀尔喀的战事比朝廷都在意,他们这些年在朝廷的带领下日子好过不少,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人会被安逸日子给养废,见过血的兵和没见过血的兵完全不一样。
漠北的条件比漠南艰苦很多,那边真要打过来,没有朝廷的帮忙他们还真抵挡不住。
漠南蒙古已经是大清的一部分,喀尔喀敢打过来,朝廷肯定不会放任不管,但是知道归知道,该担心还是会担心。
能不打仗谁乐意天天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要他们说喀尔喀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直接和他们一样编旗重整多好。
朝廷几十年前就有这想法,现在重新开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只要喀尔喀不瞎折腾,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真是的,瞎折腾什么啊,北边罗刹国给了他们多少好处让他们能这么大打出手,真觉得那边的外族是好人了咋滴?
先不说罗刹国那边和他们关系没好过,他们蒙古人信佛,那边又不信佛,没有因为信奉的神佛起冲突了还好,一旦起冲突还是得打起来。
草原虽好,但是富庶繁华还是得看中原,但凡长了眼睛都知道越往南越繁华,偏偏他们喀尔喀反其道而行之,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蒙古各部和北边罗刹国的联系不少,他们以游牧为生,总得把周边邻居的情况打听清楚,不然遭灾了连去哪个邻居家打秋风都不清楚,到时候冻死饿死了也是活该。
北方草原广阔,蒙古各部虽各不相属,但是说到底还是一个祖宗,比起外人来用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情分在,吃不饱的时候打的要死要活,吃饱了之后倒也能通个消息,免得对方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死在别人手上。
罗刹国如今的皇帝不简单,那人合并了周边不少小国,还想插手漠西和漠北,不过听说他们国内也不太平,那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城里时不时就发生暴动,感觉就跟前朝末年的时候差不多。
那些家伙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朝廷这边看他们部落过的困难能伸出援手,和那边走的近可不一定能得到好处,别的不说,就看前些年迁到那边的卫拉特土尔扈特部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就知道了。
土尔扈特部的首领和鄂尔勒克当年是为了避开准噶尔部的扩张才迁到那边,原以为能带着族人过上安稳日子,没想到迁过去没几年,罗刹国就扩张到了他们游牧的地方。
千里迢迢迁过去不是为了让人欺负的,和鄂尔勒克早年没少和罗刹国干仗,然后就倒霉催的被对面的大炮给炸死了。
土尔扈特部在那边是有苦说不出,好几次想迁回来,天山一带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漠北那地儿喀尔喀各部虎式的很,想迁没法迁,只能留在那边继续和罗刹国打,顺便盯着漠北的情况,瞅准时机立刻就会东归。
可惜瞅了十几年,依旧没能瞅到合适的时机。
“不着急不着急,想回来迟早能回来,现在没有机会,以后创造机会也能回来。”隆禧小声说着,他隐隐约约记得似乎有土尔扈特东归这回事儿,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却记不太清楚。
不过既然会发生,那就不用担心太多,慢慢等着就是。
“不知道喀尔喀那边什么时候平定下来,三哥说整编喀尔喀的时候要亲自去草原走一趟,我还没去过漠北呢。”常宁一脸期待,恨不得明天喀尔喀主动来投,后天他们就能一起去草原。
他和科尔沁的蒙古王公想的差不多,和北边的罗刹相比,他感觉他们家三哥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老大。
蒙古各部一直和两边都有联系,他们称将南边的大清皇帝叫博格达汗,就是神圣可汗,称北边的罗刹国皇帝为察罕汗,蒙语的意思是白人的可汗。
在蒙古人眼中,两个大汗的地位是一样的,都是他们惹不起只能躲的存在。
漠北各部和他们这边联系更多,没有意外的话,早晚都要和漠南一样归属大清,不只漠北,连漠西也一样。
土谢图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又打起来,朝廷肯定不会擅自插手,只会等他们打不动了再去劝。
两边隔三差五的打,打的周边邻居都习惯了,只是这次的阵势尤其大,要格外关注罢了。
“希望他们早点打完。”隆禧双手合十,像模像样的许愿战争早点结束,“我也想去草原放风。”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走到亭子里动作一致瘫在椅子上,“不行了,好累,咱今天就在这儿吃饭吧。”
崭新的恭亲王府,后花园里姹紫嫣红,天还没完全转暖,院子已经先一步热闹了起来。
他们家二嫂快生产了,二哥天天紧张的很,他们也不敢轻易往那边凑,正好又多了个王府能串门,隆禧也没闲着,前一天他五哥搬家,第二天他就把恭亲王府给转悠了一遍儿。
趁现在王府还没有女主人他哪儿都能去,等过几年有了五嫂,他想转都没得转。
常宁封王之后自觉和小孩子不一样了,走路都开始端着,在其他人面前端不起来,那就可着唯一的弟弟欺负,把隆禧气的只想和他打架。
真是的,自以为是大人就是大人了吗?他看上去哪点儿像大人?
隆禧懒得和臭哥哥一般见识,他感觉他都比旁边这家伙成熟。
常宁对弟弟的吐槽照单全收,俩人没头没尾的说了一会儿,等饭菜放好才支棱起来开始干饭,吃饱喝足了继续瘫。
“五哥,三哥想把朝阳门东边盖起来,加一圈,和南边的外城连起来,如果户部没有意见,明年这时候可能就该动工了。”隆禧抿了口酸酸甜甜的山楂水,神神秘秘的说道。
常宁白了他一眼,“爷知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我觉得三哥盖不成,户部那边不可能没意见。”
只南边的外城就大的很,据说当年扩建的时候差点就掏空了国库,户部的人又不是不会算账,好不容易打仗的开支变少了,没等国库丰盈起来就想扩建京城,他们可没那么多银子大兴土木。
户部尚书是服了他们家皇上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他宁可那位主儿心血来潮要建行宫别院也不想摊上扩建城池的事儿。
修建行宫只是一处地方,扩建外城说是扩建,但是看看南边的四分之一座城就知道,想把东边盖起来其实就是从头开始建一座新城。
这刚安定下来就又想折腾,干什么啊这是?
常宁上下打量着他们家小弟,感觉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三哥想办的事情可不是户部拦得住的,他是不是找你哭去了?”
“可不是吗,那么大个人了,为了要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也不嫌丢人。”隆禧撇撇嘴,很瞧不上臭哥哥一有事儿就找他哭的行径,“小爷我是那么好骗的人吗?当然不是!”
他铁石心肠!谈感情伤钱!
小钱他可以给,但是扩建外城那种需要金山银山才能扩得起的事情,他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别说他没有,就算有他也不会掏空家底供臭哥哥胡来。
常宁啧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小爷就一招祸水东引,成功让三哥去祸害别人去了。”七阿哥骄傲的挺起胸膛,别看他年纪小,他能干的事情多着呢。
国库缺钱,户部抠抠搜搜不肯批准,身为一个不独断专行的讲道理的好皇帝,他哥就算想动国库也只能对着国库流口水。
年轻人还没进化到不要脸的程度,对上深谙哭诉之能的大臣们还是无奈落败。
但是吧,他是皇帝,现在要扩建的又是京城,缺钱是最好解决的问题,国库的钱不够,招商引资不就行了?
大清立国才几十年,南方刚刚平定下来,正是百废俱兴的时候,最最需要商贾走南闯北让各地活络起来。
他们现在又不像几百年前那样重农抑商,虽说老祖宗传下来的观念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但是商人的地位也在渐渐提升,各地有钱的富商大户数不胜数。
朝廷现在是按丁收税,商户的赋税也不算高,来往于京城和其他地方的商人比以前多的多,只看京城的繁华就能知道,外城的一条街就能牵动好些个富商大户的存亡。
天子脚下有天子脚下的好处,自古以来官商勾结就没少过,这是怎么避都避不开的事情,不管朝廷再怎么打压,都挡不住官员私底下和商户有联系。
毕竟地位再尊贵也要花钱,而钱这种东西谁都不会嫌多。
他的意思不是让他哥去官商勾结,而是走正经途径,先把前期的规划做好,哪块地用来住人哪块地用来开商铺哪块地用来当市场,一片片的都计划清楚了,然后放消息出去,只要投钱就前三年免税什么的。
具体什么条件他们自己商量,朝中大臣那么多,总不能让朝廷吃亏。
京城就那么大的地盘,现在的外城已经人满为患,外人想挤都挤不过来,这个时候划出地方扩建新城,那些心里有成算的商贾之家自己闻着味儿就跑过来了。
别说是建成之后有朝廷的优待,就算没有朝廷的优待,只要能让他们提前盘下来铺面占了好位置,不出五年他们就能把投进去的钱全部赚回来。
京城是一国之都,只要走对了路,想在这里赚钱根本没难度。
看正阳门大街那些铺子,天天有人一掷千金,就算物件儿值不了几个钱,只要被贵人看上眼了都能卖出天价。
内城的贵人花钱大方,京城还有蒙古人和西洋人,那些都是出手阔绰的,只要他们的货物没问题,早晚有出头的时候。
改朝换代不是小事儿,南方不少富户在动乱的时候都销声匿迹隐姓埋名,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在乱世中搏一把,更多的还是选择韬光养晦,等时局稳定下来之后再做打算。
耿精忠造反让朝廷趁机把南方的隐患给除了,眼看着大清已经站稳脚跟,不再像前些年一样被人当草台班子嘲笑,即便那些前朝遗民再怎么嘴硬,那些消息灵敏的商人也会有动作。
京城一共只有那么大,求安稳就肯定会慢人一步,朝廷这个时候扩建外城,对那些拿着钱却没有门路在京城占下一席之地的人来说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薅自家人的羊毛多没意思,要薅也得薅别人的。
常宁听的一脸震惊,戳戳弟弟的脑袋瓜子,不明白这小子脑袋里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点子,“三哥觉得你说的对?”
“当然,聪明人不骗聪明人。”隆禧吨吨吨干了杯子里的山楂水,扬起下巴嘚瑟的很,“然后他就去找户部尚书吵架去了,不知道吵出来结果没,反正不管吵不吵得出来结果,他过几天早朝的时候都得挨骂。”
那些御史最会骂人,被没收了风闻言事的资格后正憋着气,这下皇帝主动把把柄递到他们手上,还不得发挥十成十的功力骂他与民争利不要脸?
扩建城池本就是朝廷的事情,官府没钱当官儿的发愁,再愁也不能动百姓的钱袋子。
且不说现在是不是扩建京城的时候,就算能扩建,他堂堂皇帝让一群商人给他掏钱建城他好意思吗他?
还现在掏钱将来就能有优待,这是皇帝上赶着和那些商人勾结啊!
不像话!不像话!读书人的体面都要被他给丢光了!
隆禧已经能猜到过些天的大朝会能闹成什么样,但是他就是不说,臭哥哥能反应过来那是最好,反应不过来挨骂的也不是他。
常宁:……
“你是真不怕挨打啊。”
隆禧理直气壮,“这次又不是我的错,就算我有那么一丢丢的错,换三哥长记性挨打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隆禧:搞事搞事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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