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任逸再次看到了碧衣蝉。
他点着灯坐在一张案几前,身边摞满了高高低低的书本、竹简。
不一会,一个小官吏端着另一摞东西放在了他的案头:“道长,您要的有关北落门的修葺记录,全都在这里了。”
“还有这些您提到的……呃,私家野史,这些可不好找啊,费了我好大功夫。”
“有劳了。”碧衣蝉淡淡道。
那人讨好新来的顶头上司不成,脸色变了变,拂袖而去。
碧衣蝉掸了掸上面的灰,随手抓起一本。任逸不认识上面的字,但碧衣蝉的记忆却毫无阻碍地流入任逸脑中。
书里讲了一群怪异的僧人。
东汉永平年间,汉明帝刘庄夜里梦见一位神仙,全身金色,头顶日光。有学识渊博的臣子便告诉他,那是西方的得道者,神通广大,称为“佛”。第二年,明帝便派遣蔡愔博士及弟子秦景等十人前往西域求佛。
多年后,数十位褐发碧眼、高鼻深目、样貌怪异的僧人忽然来到洛阳,并且,带来了一具棺材。
他们说自己就是蔡大人请来传教的僧人,可惜路途遥远艰辛,蔡大人等十位使臣经受不住,在途中不幸离世。棺材中装着的就是蔡大人的遗物。
明帝心中唏嘘感叹,安排僧人们在洛阳中住下来,建造寺庙,传教译经,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年。
直到某一天,蔡愔等人忽然回来了!
不仅如此,还用白马带回佛经四十二卷,以及两位高僧!
他们根本就没有途中遇难!
明帝震惊万分,那之前那群西域僧人,他们究竟是谁?
看到这里,任逸在梦中吐槽道:“这书跟修城门没什么关系嘛,志怪杂谈而已,碧衣蝉不会是在上班摸鱼吧?”
明帝立刻派兵前去抓捕。那群僧人离奇消失了,整个洛阳城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但是关于他们的诡异行径,却越来越多地上报到明帝眼前。
例如,他们喜欢在晴朗的秋夜,对着北落星祈祷,口中念念有词,说着谁也听不懂、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例如,有很多百姓声称,自己在天空中看到一只巨大的虚幻的手掌……
“北落星。”碧衣蝉合上书,若有所思道。
嗯?任逸惊诧,不是摸鱼?居然真的有关系?
碧褐发眼的怪异僧人……碧衣蝉也是绿眼睛,这事很奇怪啊。
他们不会是碧衣蝉的先祖吧?
接着,碧衣蝉做了一件让任逸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压低喉咙,用任逸听不懂的语调,发出一阵诡异的叽咕声。
任逸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腾地从床上醒来。
“啊?已经回家了?”
看着旁边熟悉的摆设,任逸挠了挠头。
这次的梦跟前两次不同,任逸终于摸到了些关窍。他掀开床铺,刷牙洗脸都顾不上,立刻从桌子上胡乱抓出一只还能写字的圆珠笔,皱眉思考起来。
“这几次的梦是有联系的。上个梦里,碧衣蝉自请去修筑长安城的北落门。”
任逸咬了咬笔头,开始查资料:“北落星、师门星,都指的是同一颗星,在隋唐后两个称呼合二为一,就是现在的南鱼座主星。碧衣蝉确实说过,北落门就是那颗星的象征。”
“看来上次我错怪他了,人家根本不是找工作去的,而是故意想办法接近北落门。”
“但问题是,他接近北落门的目的是什么?”
任逸想起梦中关于那些僧人诡异行径的描述,“感觉像是某种邪恶仪式啊……碧衣蝉不会是想要模仿吧?”
“等等,秋夜,星星,听不懂的低语……”任逸皱了皱眉,他忽然联想到“金蝉”的行径。
在进入陵州城前,根据许天薇的描述,他曾在杀掉据点守卫后,转身面对夜空,说了一句令人无法复述的话。
“……难道,”任逸大脑飞速运转,“偷袭陵州的背后势力,就是这群僧人的后世徒众?”
“那他们究竟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陵州?”
楼下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任逸走下楼来,正好看见全员打扫卫生的场景。
经过昨晚一场激战,一楼内外被打得稀烂。从城门口返回后,所有人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打扫门前的狼藉,将打碎的置物架、茶几、摆设等等清理出去。
此时已经弄得差不多,大多数人参与出城的都歇着去了,只剩下几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啥的,进进出出地倒垃圾。
“你小子福大命大啊,这几天城里那么凶险!全城人的命都快没了!事情解决了你才慢悠悠回来。”
正在扫玻璃渣的几人听见了任逸的脚步声,笑道。
“听说你刚进城就吓晕过去了?”
大厅里响起一片笑声。
??任逸满头问号,这都是谁造的谣?
“听说一堂的弟兄们跟巡城司干起来了!那场面你没看到,可惜了。”
“幸亏他不在,他在场还不得吓哭了啊!”
镖师们哈哈大笑。
唉,有苦说不出啊,任逸摇了摇头。
叮咚、叮咚……
就在大厅正热闹的时候,进门处突然传来一连串电子门铃的响声,众镖师抬头望去,一位穿着白色套装西服的美女站在门外,她高挑美艳,曲线动人,像夏日的一朵云般让人眼前一亮。
“哇!”手里拿着笤帚拖把的男人们眼都直了。
任逸回过头看了好几眼。他倒不是馋人家身子,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唉,也不能怪我,最近新认识的女人数量有点多……任逸挠了挠头。
“巡城司。”美女突然亮出证件。
“……哦。”所有人瞬间正经起来,脸上写满沮丧。
哎?这不是许天薇吗!
任逸恍然大悟,不穿制服一下子真认不出来她!
许天薇抱着双臂环视众人,像面对自己下属一样干净利落道:“我们要为某位要员雇佣保镖,为期两天,每天薪资两万。你们谁有空?”
两、两万?镖师们眼睛又直了。
当保镖能有啥难度?就充场面呗!
一天两万,这比美女还香啊!
“来来,进门说!”
门口正在扫地的是三堂的标哥,听她这么一说,刚刚减退的热情再次涌起,立马扔下手里的扫帚,拉开大门将人迎进来。
“我这月没钱了让我来!你啥水平啊,我可是从没出过一次意外的金牌镖师……”二堂的孙晓虎抢道,自告奋勇地拼命拍胸脯。
“巡城司给钱,就是大方啊……”任逸一边感叹,一边走下楼梯。
“任逸?”许天薇听见声音抬起头,一双朦胧的大眼睛顺着楼梯看了上去。
“你甭管他,他没空。”
标哥和孙晓虎移动身影挡住她看向任逸的视线,“为了要员的安全着想,当然应该雇个靠谱的高手,比如我。”
“我们这些老镖师,可是把信誉当成自己的命啊!这么大的招牌,绝不能砸在自己手里!您放心,只要接了任务,绝对包您满意!”
“像他这样的小年轻,肯定没经验啊,路上遇到意外他怎办?”
“遇到意外……有道理,”许天薇点了点头,“在坐……不是,在站的各位都有空是吗?那就都去吧。”
“啊?”
门里门外扫地的镖师们愣了,互相看了看,一共八个人呢。
许天薇抬手看了看表:“任务从现在开始。结束后,佣金立马到账。”
这、这就开始了?
众人看着她一生白衣的苗条背影呆了几秒,呼啦呼啦冲到柜台旁摘下各自挂在墙上的车钥匙,一股风似的冲向了后院。
他们一走,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任逸走下楼梯,捡起地上扫到一半的碎玻璃渣子,叮叮当当全都倒进垃圾桶。
李姐也从柜台后走过来帮忙收拾,委婉地劝道,“你也想去吗,可那毕竟是巡城司的任务,肯定不好做啊。要不人家雇那么多人干什么,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任逸刚从城外回来,那股累劲儿确实还没缓过来。
嗯……不去也好。
任逸忽然想起,昨天将“厄难宝函”转化成植物状态之后他就昏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那东西的初始状态是个首饰盒。
那东西究竟被藏在了哪里?
自从接二连三容纳“鬼佛”与“霓裳”之后,任逸忽然感觉自己多了个捡破烂的毛病。这样不好。
但是,万一可以废物利用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任逸点了点头,“没事,不出城也罢。最近四堂还在运煤?好长时间没参与集体活动,感觉跟大家都疏远了。”
“你想通就好。”
李姐笑着点点头,“就是,干嘛非要去城外拼命呢,小逸你又没有拳脚功夫防身。运煤的工作快结束了,你这几天要是闲着,去帮忙盯着点。”
“正好,我工资还没存,顺便一起去了……”
任逸思索着,啊对了似乎白恒磊以前在群里说过他有“渠道”,要不把钱投给他,多赚点利息?今天等他下班了问问。
李姐忽然道:“对了。你没什么经验,姐多嘱咐一句,要是遇见那群无赖,尽量不要起冲突,千万别吃了亏。”
无赖?任逸一愣,才反应过来,应该说的是掌握了陵州黑市、赌场、放贷、销赃等黑色买卖的组织,极夜堂。
李姐叹了口气,“那群无赖常年盘踞在码头,来往过路的都要分一杯羹。”
“他们大小也算陵州城的一股势力,平时跟咱们两不得罪。偶尔要到咱们头上来,数目都不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跟他们计较,实在太耗精力,像一群苍蝇一样,一打就散了,然后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放心吧,没那么容易碰上的。”任逸点了点头,从柜台取下一把货车钥匙,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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