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城还没从重创中恢复过来,满大街看不到多少行人,往常四十分钟的出城路,今天几乎缩短了一半。
越靠近城门,枯萎的奇异藤蔓逐渐多了起来。横七竖八穿过马路,上面还生长着疑似眼珠的果实。不用说,这就是昨天任逸的战果。
任逸看得一阵反胃,不由得加足马力。
巡城司今天扮演了环卫工的角色,每个人都背着筐子、握着大长剪刀,咔嚓咔嚓三五成群地劳作。
任逸一路顺着藤蔓的痕迹开着,他在顺藤摸瓜。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藤蔓是从根部长出来的。这些东西也不例外,只不过,它们的尽头不是根,而是‘厄难宝函’。”任逸心里思索着。
远远地,城门出现在任逸视线中。那里也是藤蔓最密集的地方,棱柱般粗壮、形状怪异的枯枝交错,像一张蛛网般笼罩着这里。
走到这里,马路几乎完全无法通行。或许正是这样,还没有巡城卫清理到这里。
任逸推开车门,环顾四周惊喜道,“正是我寻宝的好时机!”
反手抽出重剑“象王”,任逸一剑挥出,重重劈向拦在路中央的一条长满肉鳞的巨藤。
咔嚓一声脆响,枯藤拦腰折断。
“呼,好在这些东西只是看着唬人。”
没过多久,渔网般交错的枯藤就被清理出一条通路,任逸一边摸索着一边前行。
“这条这么粗壮,应该就是主根系了。”
抬手敲了敲身边一条水泥管道般的枯树干,任逸纵身跳下,将手里的重剑当成锄头,狠狠刨进泥土中。
泥土唰唰飞扬,地面很快变得狼藉。任逸干脆扔下剑柄,蹲在地上徒手猛刨。
泥土中,铁丝般坚硬扭曲的根系极其复杂,像一张大网。
没过多久,手底下果然传来硬物的触感。
细密巨网中央,一个四方形的东西紧紧被裹在里面。
“就是它了!”任逸暗喜,手上极快速度,拽住根须拼命发力。
咚!猝不及防地,任逸手上一松,整个人向后栽倒在土坑里。
一个镶满华丽宝石的首饰盒赫然暴露在尘土中!
咕咚、咕咚。
盒中,隐约传来极其隐秘的血肉跳动声,像是保存着一颗陷入沉睡的心脏。
“‘厄难宝函’!应该还能用!”任逸极力压抑心中狂喜,无声大叫道,“也就是说……这东西从此就是我的了!”
擦掉首饰盒表面的尘土,任逸小心翼翼将它装进包里。
返回的途中,任逸心情大好。
又捡漏了!
行动够迅速,车开上环城高速时,巡城司刚刚清理到这里的路口。无人发现。
“这东西怎么藏呢?毕竟是‘赃物’,没有上缴给巡城司反倒偷偷眯下来了,不大合适……以后一定要随身携带,说不定哪天能救我一命呢。”任逸边打方向边思索道。
“唉,啥都好,就是这东西有点大,”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背包,“出城在外的,包里本来就没多少空间,还要带着它。”
“人家还以为我背了个骨灰盒呢。”
忙完自己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去运煤了。
任逸一路将车开到港口,远远看到一辆从更北的地方驶来的货轮停靠岸边,写着“陵州任氏”的卡车停了一排,码头的雇工推着小车来回忙碌着。
任逸驱车靠近,听到引擎声,一旁阴凉地里蹲着的一个镖师站了起来,抬手遮着阳光。
“刘哥,”任逸开门下车,对那人点了个头道,“听李姐说这边活挺重的,我来帮帮忙。”
刘力是个魁梧大汉,剃了个寸头,脸色黝黑。大中午码头很热,他上身只穿了件背心,露出浑身一片片伤疤。
“哟,少爷怎么亲自来干这种苦差事,不是出城风光了吗?”刘力看清楚来人,嘀咕了一句,转身继续躲清闲了。
他刚想掏出烟来点,又想起现在在运煤,愤愤收起烟盒,骂了几句。
仔细看他的背影,他走起路来右腿有些不自然。
刘力原本是一堂的镖师,也为镖局出了不少力,他那一身伤都是一次次出城走镖留下的。但这人脾气爆,好喝酒。有一次押货回城,他实在忍不住酒瘾,觉得自己老司机了,放松警惕,结果遇上土匪,伤了三个弟兄,车上的货被劫了大半,刘力自己也断了一条腿。
从那以后他就被调离了一堂,来到四堂做些简单的工作。
他心里一直不痛快,跟谁说话都是那德行。任逸不愿计较。
任逸四下看了看,一共停了六辆车,其中三辆装满了,剩下的参差不一,装卸工们推着小车绕车往返。没什么可帮忙的,他也找个空地方坐下来,开始看手机。
“听说你最近出去两趟了?”身边有人拐了拐他,是镖师老赵。
老赵岁数最大,是第一批跟着任游跑货的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他也被从第一梯队中替换了下来。
“不容易啊,你还受得了那苦。”老赵撇了撇嘴,“想当年我们出城的时候,那条件比现在恶劣多了。哪像现在似的,路都被压出来了,我们当年都得下车自己拿刀砍!”
“……当时到处都是怪物,冷不丁就窜出来一只。出一趟城不受点伤那怎么可能!当时世道也乱,哪像现在……”
“赚了多少?”远处有人问道。
“啊,具体记不太清了。”任逸笑了笑,这倒是实话,太多了,有零有整的,他记不住。
“是不好意思说吧,”不知道是谁接腔,“我要是啥本事没有,硬跟着人家出城,我也一个字不提。”
“你本来就啥本事没有!啊哈哈哈……”
“滚蛋。”
那边闹成一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刘力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喊道:“我的车装好了,天太热!不在这干耗了!”
任逸跟在他身后也站起身,阻拦道:“刘哥,你要回去?单车出港有危险。”
煤炭可是紧俏货,进货途径都被官方垄断了,没有批准有钱也弄不着。极夜堂这几天盯得紧,大概就是想打歪主意。
“呵,你才跑过几趟货?”
刘力鼻子里哼了一声,自顾往前走。
“我也好了,跟你一块走……”老赵费力地挪动两步,腆着啤酒肚站了起来。他一向最爱躲清闲,能早退就早退,绝不委屈自己。
“等我一会儿!”有的镖师见自己的车马上要装满,急道。
“又急着喝酒去?”有人看自己的车离装满还遥遥无期,打趣嘲讽起来。
“老吴上茅厕去了,他的车也装好了,”有人道,“要不等他两分钟吧。”
“大热天的,码头上茅厕远着呢,不等了。”刘力烦躁挥手。
“他的车我开吧,”任逸走上来道,“三辆车一起走,阵势大一些。”
“随便。”刘力咕哝了一句,缓缓走向了自己的卡车。
任逸和老赵跟着上了车,三辆缓缓发动,向着回程路驶去。
半下午的太阳刺眼,照得出港的路面明晃晃的。任逸皱着眉头看路,这才发现前方刘力为了省时间绕了一条近路,直穿过港口外拆迁到一半的城中村。
这里原本是靠水产养殖发达了起来,后来建了港口,更加鱼龙混杂。离港近,油水很多,附近的小旅馆、快餐店、修车铺背后都有势力支持,正是李姐之前说到的“极夜堂”。
“刘力,别往前走了,”任逸摘下对讲,有些担忧地看着前方摇摇晃晃的卡车背影,“前面是极夜堂的老窝。”
“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没换牙呢。用你告诉我?”刘力咕哝道。
“最近城里不太平,我怕他们……”
刘力啐了一句,“这条路我天天走,怕啥。”
任逸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前方的卡车一晃,出了大路,向着村里土路拐了过去。任逸一咬牙,只得跟上。
四周景物越来越陌生,两边都是拆了一半的平房建筑,卡车开过,到处都是犬吠声。偶尔看到几个光着膀子坐在街口的人,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他们远去。
任逸反复打着转向,跟在刘力后面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了黄土路的尽头,柏油马路再次出现,颓断平房越来越少,熟悉的高楼就在眼前。
呼……任逸松了一口气。
“看把你吓的,这胆子还敢出城?”刘力从反光镜里瞟着跟在后头的任逸,摘下对讲嘲笑道。
嗤——
就在刘力分心去挂对讲机的一刹那,右前方岔道突然冲出一辆红色跑车,速度相当快,嗡的一声就冲到了高大卡车的挡风玻璃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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