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  ”贾代善亲近地喊起薛老爷的字来:“我们两家是多年的老亲,虽相隔甚远,  但也该多走动来往,  才不负祖上就结下的交情。淞哥儿少年英才,咱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乐见后代子孙有出息。”

    说着,  贾代善伸手指了指侍立在身边的贾政:“我这个儿子啊,也是最喜欢读书的,  终日里勤学不倦,听说了淞哥儿的事迹,就盼着能见上一面。他们都是一辈人,  又沾亲带故的,  必定合得来。过年时,  淞哥儿若是有空,  可以来我家中逛一逛,  让政儿陪着他说说话。大过年的,略松散些也不妨事。”

    贾代善位高权重,虽和颜悦色,但举手抬足之间,  就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他此言一出,  薛老爷也不敢提出反对,连忙答应下来,否则不是显示着薛家要与贾家生分么?两家差距甚大,  这也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了。

    薛老爷也没想太多,他心中其实暗暗还有些高兴,儿子能得到荣国公的看重,他也与有荣焉。虽然薛淞科考必是要做文官,  但贾代善可是国公爷啊,深得皇上信任的,他赏识薛淞,对薛淞和薛家,都没什么坏处!

    嗯,也是淞儿争气,才会为自己和薛家赢来尊重,王家和贾家此番见面时的态度明显就改变了不少,不止亲近,而且客气。

    这就是家族中有没有功名的区别么,真正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薛老爷比较着,心中感触不已。

    说了半日话,贾代善不着声色地表明了薛家的事不成问题,完全不必担忧,又貌似随口关怀了薛淞几句。等到薛老爷起身告辞,贾代善便命贾赦替他去送一送,等两人出门后,他就与贾政说起话来。

    “一十出头,就做了举人,那薛淞也是个有本事的了。他年纪还轻,日后的前程绝不会差。薛家也是开国之时立下过功劳的,朝廷虽然没给他们爵位,但也赏了一场富贵,薛家几代人在江南经商,可是豪富啊!”贾代善对贾政感叹道。

    京城里贵人云集,贾史王三家虽是地位显贵,但也有诸多忌惮,不如地方上方便。他们做官的人家,还要支撑门面,有许多必不可少的花费。比如自己家,老荣宁一公在世时,府中要养着以前负伤的亲兵,抚恤接济战死的部下亲属等等,开销也很大,为此还从国库借了不少银子,还欠着帐呢,当然皇上知道原委,也不会催着还。

    相形之下,久居在江南的薛家,托借着皇商的名头,把生意做得很红火,过得颇为滋润,日子只怕比他们几家还舒服得多。

    眼下贾家兴盛,各方面都有来钱的路子,但日后呢?贾代善望了望贾政,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两个儿子中,他是偏爱孝顺温厚的一儿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贾政眼下可看不出有大出息。比不上擅长兵事,已经在军中崭露头角的王子腾,也不如年少就赢得功名的薛淞。想不到日常被视作垫底的薛家,竟然就长出了这样的芝兰玉树呢?

    “你觉得那薛淞如何?”贾代善问贾政道:“薛家家世不错,薛淞也有出息,年岁又与你妹妹合适。”

    “父亲是说,那确实是良配。只是”贾政眼神一亮,又犹豫了一下问道:“可父亲是想哪个妹妹与他相配呢?是敏妹,还是柔妹?”

    贾代善沉吟了片刻,他也有些举棋不定。贾敏是嫡女,年轻貌美,身份贵重,薛家无官无爵,门第比起贾家差了许多,古来嫁女嫁高,贾敏下嫁似乎有些不妥。如果薛淞中了进士,还要是一甲,那倒是还可以考虑考虑,不然

    换了是贾柔呢,那不用管这一层了。只是,薛淞如今已经是举人身份,在武勋子弟中算得是很有出息的了,且他又是薛家嫡子。这样的条件,薛家能看得上贾柔这样一个生母是通房丫鬟的庶女么?薛淞即使一辈子考不中进士,也是有功名的人了,薛家花费些力气,就能为他谋一个官职。举人出身,只是很少能做到四品以上罢了,他要求娶一个中等文官家的嫡女,那也有诸多选择。

    早几年,贾代善的几个庶女,要么嫁的是军中的中等军官,贾代善和其友朋属下的,一方笼络,一方依仗;要么许配给了勋贵们的庶子或旁支,日后分一份家业,或是夫家出面给谋个差事。丫鬟所出的庶女,那身份本就不高,即使是国公府的姑娘,也只能寻这样的婚事,但毕竟贾代善还有权有势,庶女们过得也不算差。

    但如今,贾代善有意要让子孙往文官路上发展,对着薛淞就格外热切,很想撮合了这门亲事。但薛家毕竟是老亲,行逼迫之事也有些不妥吧?

    贾代善觉得有些为难了,他沉吟半日,最后摇摇头,决定还是等到过年薛淞过府时,他亲眼看看再做计较。

    薛老爷回府后,在晚上用餐时,在餐桌上把在贾家的见闻细细地说给薛淞听。当薛淞听到贾代善的邀请时,不禁愕然。此举有些出乎他意料,按说贾家和薛家并无直接的亲戚关系,贾代善见了薛老爷就是给了面子了,为何会想着他一个小辈呢?

    薛淞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中了举人,就能在一个国公面前有了多大的排面,即使是进士,初授官也只是六七品而已。再文武有别,能在心理上隐秘地看不上贾代善这等级别武勋的,那至少也得是六部侍郎这个级别了!

    只是,知道故事结局的薛淞一心只想离着贾王两家越远越好。王家这层关系他都头疼,更何况贾家,可比王家要更加难缠,而且无用!

    到了京城两日后,他就递了帖子,悄悄地去了乡试时的座师礼部吴侍郎的府上去拜访。吴侍郎对薛淞这少年举人还是有印象的,欣然答应,与他见了一面。

    吴侍郎与薛淞谈论了一回文章经义,觉着比起乡试来,薛淞又有了些进步。薛淞经义诗文倒还罢了,但策论写作上,颇有些新意,这就是他出彩的地方。

    吴侍郎知道了薛家的背景,暗想薛家是皇商,一半为商,另一半也和官场关系紧密。这样的环境下养出来的孩子,虽然不似书香门第的纯粹,但也见多识广,处事灵活,眼界心智上更出众些。

    这样的人,一旦得到功名,前途会更好。薛淞比自己幼子还小了好几岁,自己身为座师,把他拢入自己一边,日后也能为家族子孙增添助力。因此,吴侍郎看待薛淞有些不同,也愿意坦诚指点他几句。

    说起薛老爷来京与内务府联络,去拜访贾家和王家,吴侍郎微微皱眉。随后,吴侍郎就隐晦向薛淞点明了一些事情,提醒道如果他能更近一步,那就要注重文武之分了。

    这些位高权重的武勋,虽然显赫一时,但也被人忌惮。武勋对于文官仕途的发展,是起不了多少作用的。不像汉唐,臣子们可以出将入相。如今文臣和武勋走的是不同的路,权势地位是此消彼长。一个人若是想着骑墙左右逢源,是行不通的,只会两边都不讨好,切记切记!

    当然,薛家与王家、贾家关系久远,这一点也改变不了。但你若以文臣入仕,就应避讳着与这两家来往太过密切。说到底,薛家也只是皇商,若是你出仕出息了,也无人会为难薛家的。

    再说了,你身为次子,也不会成为薛家家主,宋时蔡京两兄弟还政见不一,各自在不同阵营为敌呢!这个倒不是问题

    总而言之,就是提醒薛淞努力准备会试,不要分心了。若是幸运高中,那就不能和武勋老亲们走得太近,这其中的界限务必要把握好!

    吴侍郎还详细地给薛淞讲述了几位主考官的爱好、风格和行事方式等,指引他如何写出契合他们口味的答题。吴侍郎早年也是一场场考试历练出来的,在礼部经验丰富,与这几人同在朝中为官多年,而且与其中一位副主考还在翰林院同事过,对这些自然比旁人熟悉几分。

    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啊,古今概莫能外!薛淞心中感慨道,但他不会拒绝,对,他做不到那么刚直不阿,非黑即白。

    知道薛家的身份,吴侍郎又说了些京城和朝廷、宫里的情形,让薛老爷小心谨慎。薛淞敏锐地觉察到,吴侍郎的话中透露,似乎是皇上和忠义亲王之间,已经有了裂缝,而且那隔阂似乎在不断扩大。薛淞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心中担忧起来。

    见过吴侍郎后,薛淞就根据他的指点,派人尽力地搜集了几位主考、副主考历年写过的文章、公文等,每日在家仔细推敲研究。他又自己整理出了不少朝廷会关注到的问题,琢磨着如果以此出题,将如何应答?他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足不出户,也觉着有些疲乏。

    听到父亲的话,薛淞心中沉吟,不明白贾代善此举的意思。如果只是随口的邀请,那走一遭儿也无妨。薛家眼下可是得罪不起贾家的,拒绝非明智之举。

    但愿只是如此吧!薛淞无奈地叹口气,答应下了。

    又过了月余,就到了新年。薛老爷和薛淞父子一人在京城也过了一个热闹的新年。薛府上挂起灯笼,置办了丰盛的年货和酒宴,给上下仆役们发了赏钱。即使心中再忐忑,也总得好好地过好当下的日子,振奋精神,这就是薛淞的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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