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刘举人高兴, 陶乐乐顺势把要买东西的话给说了:“明天三爷去附近庄子进粮菜,叫我过来问问干爷, 可要帮着采买一些?”
刘举人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好好!我正愁这件事哩!每天都是小菜饭, 猪油也没见过一回,肠子都要干瘪了!有什么鸡鸭鱼肉,多多地买来给我!要是有骡车也带几辆回来。”
其实他们一家遭罪满打满算也才两天半, 不到三天;可在刘举人看来,真叫一个度日如年!
逃荒路上,他家偌多人口, 每天吃的白米白面少说一三十斤,腌鱼腊肉打底两簸箕,菜蔬一小筐, 还不算那些鸡子儿小菜儿油酱等物, 就这, 他还嫌委屈了。
现在早上是松黄的杂米饭配小菜, 中午是, 晚上也是!连着吃了两天, 连放屁都是茄子干和酱萝卜的味道,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打从出娘胎他就没吃得这么寒碜过!
陶乐乐故作为难:“三爷说过, 这附近的庄子都不大, 鸡鸭鱼肉或许会有, 骡车不一定有!就算有, 也不见得好。”
刘举人道:“都这等境地了, 还挑什么好不好,有就不错了!你们只管买,多少银子都行,我别的不想, 就想伸着两只脚儿睡个舒展觉!”
陶乐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才要欢喜答应,不料刘举人又道:“只是有一件,我身边现银不多了,多的是银票。不是官票,是荣盛家的票子,稳当着呢!我看你三爷仿佛更喜欢现银,不太爱银票,故而说一声。”
来这边也有一段时间了,陶乐乐偶尔会虚心请教三爷做生意的事情,故而知道一点这边银票的知识。
荣盛商行是此时全国财力第一雄厚的商行,分行遍布全国,是白州那边一个数百年大家族的产业。他们家的银票的信誉堪比官票,因为业务广泛牵扯多,兑换便利不像官票还限定地域,所以实际使用率比官票还要高一些。
如果是千两以下的银票,只要找到有荣盛字样的铺子,无论是钱铺当铺茶叶铺绸缎铺香火铺,都能把他家的银票兑换成现银,还能混杯香茶喝;千两以上还是得去钱铺和当铺,其他店里未必能你可拿得出这么多现银来。此外,有些地方的荣盛钱铺兼有当铺的功能,总体来说还是很方便的。
按理说这样的银票应该等同于现银,可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并不认可它们。
无论是官票还是私票,都不能直接换成系统积分,非得兑现了才行,这也是为什么陶乐乐一直坚持收现银的原因。
不过眼下情况不同,现在她手里不缺积分了,不急着立刻变现。那就收吧!后头再兑也是一样的。
于是她欣然道:“换别人三爷未必答应,可干爷恁有钱的一个大财主,他还怕什么?别说银票了,欠条都使得!”
刘举人笑得肚子上的肉都晃动起来,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阔气地拍在陶乐乐手里:“开什么玩笑!你干爷是会给人打欠条的人?这钱给你三爷拿去,到时候多的给你买零嘴儿,少的我补!”
当着刘家人,陶乐乐没好意思细看那银票,而是忍着好奇继续敷衍了他们一会儿,方才告辞。大太太亲自送她下了车,又挽着手儿送了好远。
回到车里后,大太太感慨:“怪道那何小姐亲近咱们乐乐!换谁不喜欢?”
刘举人哼了一声:“别提那个什么晦气小姐了!我把话放这儿,指望她,还不如指望乐乐!有知府舅舅没良心,有什么用?”
其他刘家人也深以为然。
陶乐乐来到陶建车上,把刘举人的话同他说了,银票没给,也没必要给。
陶建听了后,笑得胡子都在颤:“能从他刘长芬嘴里听到这样话,我算是没白活!好小子,他也有今天!”
陶乐乐一边跟着嘿嘿笑,一边把刘举人给的银票拿在手里观看。
只见是一张灰褐色质地非常特殊的票子,说不清是由什么做的,就感觉有点像牛皮纸,但又比牛皮纸结实坚韧很多,也比较薄,约莫巴掌大小。
正面写着荣盛商行发制,准兑现银五百两等字样,背面则烫印着许多精美的图案,还有一连串暗符。
更绝的是,这票子在烛光的映照下,竟然还能隐隐现出里头的字样!这样的技术,和后世的钞票隐纹有点类似。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荣盛商行敢发布这种全国兑换的票子的原因,像这样的制作技术水平,有这个能力仿造的几乎为零,风险大大降低。
陶建也注意到了银票,拿过来看了一看,又还给了陶乐乐:“是荣盛家的,倒也稳妥。哪天到了县里找个他家的铺子兑了,你好好儿地供给神仙。明儿要起早,你早些睡吧!”
陶乐乐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陶乐乐经过何英的车子外头,临时起意顿住了步子,问:“英英你睡了没?”
“还没呢,姐姐上来坐坐。”何英掀起帘道。
得亏那日何英和陶乐乐商量好了,特意提前把她们以及陶建那新车儿一起退到后头去,又拿些破烂篷布遮了,隐在散车中,这才不至于被那伙差人讹走。不然他们也要和刘举人一家一样,本来睡得阔敞,现在挤得苦不堪言。
“不坐了,我就是来问一声,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明儿要随三爷去附近庄子一趟!”
何英道:“若有碎布针线,便与我带一些来,我给姐姐做双鞋儿穿。”
陶乐乐十分高兴:“你还有这个本事!好,我留心看看。那你自己没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了。”
回自家车上后,陶乐乐把何英要给她做鞋的事情和家里人说了,家里人各个感慨。
“还是你们投缘。我看她对旁人都是淡淡的,偏偏和你这么要好。”吴灵芝笑。
陶一壮道:“那也是小妹真心爱护她,她才待小妹亲近。”
陶大壮想得比较简单:“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有个做大官的舅舅,那以后岂不是可以带着咱小妹好?有什么绸缎裙子,点心胭脂,都给小妹分一分。”
除了他,大家都笑了。陶一壮对小妹笑道:“你看大哥,难得起些聪明心思,也是这些老实人想头!这些东西算的了什么?你可算她的救命恩人,又照顾了她一路,往后可以提携的地方多着呢!”
吴灵芝忙道:“说笑归说笑,可别再说这样没味儿的话。咱们救人也不是图报答,那小姐怎样都随她,咱们自己心里头想这些就没意思了。”
陶一壮摇头:“别人也就罢了,咱家小妹这样聪明伶俐有福气一个人,倘若白白埋没了岂不可惜?顶好是叫她也跟着那何小姐一起念书,学学琴棋书画,见见世面,总好过……”
后面的话,陶一壮没说了,怕妹子听到了不好意思。
陶乐乐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拆穿,打个哈哈把话题揭过去了。
她知道大哥一哥都是为了她好,这是他们目前的脑袋所能想到最合适的打算了,虽然和她自己的意愿方向差得有点大,但其心可嘉。
陶乐乐是一个有主见的人,等以后翅膀硬了,想怎么样自己说了算,旁人的建议有用就听着,没用就当耳边风,彼此和睦!
次日一大早,陶乐乐和两个哥哥摸黑梳洗了,吃了早汤,和陶建,陶有德一块儿赶着两辆空车去了附近的庄子。
陶建对密州不算熟悉,来的少,也不知道这些庄子叫什么,风土人情如何。
他和陶有德商量了,决定一人先过去打探打探,若是合适就买点东西做幌子,不合适就算了。
两人来到庄子口一棵合抱大树下,正好遇到一个货郎出来。陶建便叫住他,买了他一罐子橘饼,一些蜜饯和一包茉莉茶叶,给了一钱银子,本该找三十个钱,陶建不要了:“你大老远跑来跑去也不容易,这些给你买个茶吃。”
货郎喜上眉梢,百般奉承:“多谢老爷重赏!看老爷面生,不像是本地人,可是为了来找张老爷的?”
陶建道:“这张老爷是个什么人?”
货郎道:“原来不是,我说与老爷听也无妨。张老爷是本地有名的财主,这庄子周遭八成的田地都是他的,庄里人也八成都是他的佃户。我每每来这边庄子做生意,都是张老爷家里人派小厮丫鬟出来买,受其他人关照的少。”
陶建本只是随口问问,见他这么说反倒上了心,道:“实不相瞒,我是卖鲜货的,运了些果蔬鱼肉去青州那边卖,要是能就近出手,少几个钱也划算,省得放坏东西,还费腿脚功夫。”
货郎笑道:“那老爷你可是来对地方了!月头张老爷家里第三房老婆生了个千金,正筹备着要办满月哩。帖儿下了,厨子请了,只愁采办不齐酒席材料。咱们密州虽不比青州那边灾重,到底也是快一年没怎么下雨了,好些东西涨了价,也有绝了迹的。别的不说,就那两斤重的鲤鱼,厨子走了几个乡里都找不到合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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