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河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一颗光洁的龙眼核。
真诚与期待填满其中。
她忘了在谁那听说,看是否喜欢一个人,就看是否能陷进他的眼眸之中。
余晚晚专注的盯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
“啪叽”,叶小河手中的小鱼也掉到了地上。
他紧张地不停眨眼,几次之后意识到这样不好,可睫毛还是不停地颤抖。
“噗~哈哈哈哈~”
坚持了几息,余晚晚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得前合后仰地,屁/股下面的矮脚凳晃荡了两下,她直接摔到了地上。
“哎呦!哈哈哈~”
余晚晚既想揉屁股,又想捂住自己笑得发酸的肚子,但手上还沾着小鱼的黏液,两下顾不着。
叶小河羞涩地低下头,想要去扶她,自己手上也糊得乱七八糟,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余晚晚晃晃荡荡地从地上站起来,拿着水瓢舀了一勺水洗手。
“你也洗洗吧。”
她又舀了一瓢,浇到了叶小河的手上。
“小河……”
叶小河似乎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把头埋得更低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失落的气息,像那只偷吃不成反被打走的猫。
“小河,你刚才看着我的时候,想到什么了?”余晚晚问。
叶小河声音有几分低沉:“想到,阿姊对我笑时候的样子。”
说着,他偷偷瞟了一眼余晚晚,见她表情依旧不变,又接了一句:“很漂亮。”
余晚晚又笑了,毕竟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呢。
“谢谢你夸我。”
“不过我想到的是你小时候吃糖画,不小心一口咬掉孙猴子一个脑袋,然后傻傻地哭了,你喊‘阿姊,孙猴子坏了他被我吃掉了’哈哈哈……”
叶小河羞赧地挠头,他都不记得这种糗事了。
“阿姊,这都是我小时候的事儿了,我现在……再也不吃糖画了。”
“我的意思是,你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小孩儿。”
“阿姊……”叶小河抬头看她。
他急切地想向余晚晚展示,自己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
余晚晚少有地几分正色:“我看见你就会想起来小时候带你干过的囧事儿,甚至还记得你几个月光屁股的时候抱你的场景呢。”
她看着叶小河越来越沮丧的面孔,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小河,我只把你当成弟弟看。我们血脉相连,甚至小的时候,也亲密无间,但我,没办法做你的妻子。”
有那么一瞬间,余晚晚觉得,做他的妻子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刚刚的对视,她能想到的,心中涌起的只有对亲人之间的“慈爱”,她把叶小河当成自己的亲弟弟,这是一道永远也难以跨越的心灵的鸿沟。
谁会想和自己的手足躺在一张床上做夫妻呢,她接受不了。
叶小河到底是个孩子,面色立马便难看下来,他搓了搓手指,残留的水渍让他记忆起这捧冷井水浇在他手上的冰凉之感。
“晚晚阿姊,真的不可以吗?”他眼神之中带着些许迷茫与大把的失落,再一次问出了口。
余晚晚摇头,不带有丝毫的留恋。
叶小河吸了一把鼻子,没有再说什么,急匆匆地跟余晚晚道了别,飞快地跑走了。
余晚晚把收拾好的小鱼炸了,过了油的小鱼金黄酥脆,香气传得老远,那只馋猫在厨房门口反复打转,喵喵直叫,可惜是个笨的,还不会自己掀帘子。
她端着小鱼干走出来,那只猫已经迫不及待地扒在她的腿上要投喂了。
余晚晚故意气它,自己先拿了一个炸鱼塞进嘴里,这小猫不仅“喵喵”乱叫,喉咙里还“咕噜咕噜”地,像是在威胁人一样。
这只猫到了她家,跟祖宗似的供着,连晚上睡觉,都允许上床和余晚晚一起睡。
她的床铺上、衣裳上粘的都是猫毛。
刚出锅的油炸香酥小鱼干的味道实在是绝,她忽然想起了在褚家吃过的油炸小黄鱼。
褚家舍得下油,上面裹着的一层浆又酥又脆,炸出锅比里面的鱼肉还要好吃。
余晚晚给猫炸的鱼干没有放盐,她又嚼了一口,把脑海之中关于褚家的事情甩出去。
她打定主意,不再和褚昱联系,要彼此各过各的,再找他就是猪。
她也没想过这股厌烦的劲儿从何而来。
还不等她想清楚,彻底摆脱这股烦恼,她晚上一翻身,没摸到那股热团子,四处摸了摸也没摸到,一睁眼发现自己又穿了。
余晚晚:“%¥……”她骂了一句市井脏话,夜里的风立马咚咚地捶窗户,吓得她连忙裹紧自己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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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昱在书坊之中买书,上次留在余晚晚家的书被他借口拿了出来,刚好也看完了,便看看书坊之中又有何新书。
这家书坊规模颇大,有什么新书便会挂着牌子让客人看,甚至还不限制女客进入,话本、戏词这些也是市面上最流行最新的,平日里人流量极大,处处可见在此买书的士子。
“葛兄,听闻你要娶妻了,这等好事怎么不跟我说啊。”
“亲事刚刚定下来,还未到婚期,等准备好请柬,请罗兄定要赏脸啊。”
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出现的书坊之中,褚昱往声音处看去,却见正是余晚晚的邻居,那个攀上了横长里梁家女娘,抛下了余晚晚的葛富贵。
知道了葛富贵迎娶别人,褚昱的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畅快。
但一想到这人曾让余晚晚伤心,他便又咬牙切齿起来。
“这梁家的小娘子据说人长得貌美,性子还温柔,比你家周围那个缠着你的屠户女不知道要好多少,葛兄你还真是好手段啊。”那位罗兄一阵恭维。
这葛峻倒还不好意思了起来:“哪里哪里,缘分天注定嘛。”
褚昱看着二人相互吹捧的模样,啐了一句。
他走到掌柜处取了自己要的书,指了指那边站着的葛富贵,对那位掌柜说道:
“看见那个人了吗?”
掌柜点头,不解地看着他。
“以后别卖任何书给他,损失去褚府拿,我给你三倍。”
掌柜愣了一下,又仔细地看了两眼褚昱的脸,堆出一个笑道:
“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了,原来是小郎君啊。”
原来这家书坊是依靠褚家祖上的藏书楼做起来的,褚家也投了大量的银钱,每年的收益也多。
褚昱和蒋玉芙在余杭老家,近年来都未上京,这掌柜一时便没有认出来。
“小郎君你只管吩咐一声,还提什么银钱不银钱的。”
说着,这掌柜连忙把刚刚他付过的钱推还给他。
褚昱又推回去:“这是买书的钱,若是少了怎么走账呢,掌柜还是收下吧,其他的我叫人改日再送过来。”
他咬重了“走账”二字,掌柜的假笑难看了几分,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书坊现在是褚坤在管,他吃喝的花酒钱,养小娘的钱,不少都是从这儿得来的,若说这儿的掌柜走账做账没假,那褚昱是不信的。
不知怎地,褚昱竟然没有径直离开,反而是站到了一个刚巧能看到前台的位置。
只见葛富贵和他那位罗兄说了两个书名,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回了“没有”二字。
他俩又说了一本,掌柜还是那两个字。
这下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了,那位“罗兄”的急脾气便忍不住了。
“你糊弄谁呢,这牌子都在这儿挂着,怎么可能没有呢!”
“小店没有郎君要的货。”这位掌柜仍然是这句话。
旁边又有一位郎君来购书,所要书与葛峻他们要的是同一本,掌柜立马差遣小工去拿。
这位罗兄是彻底地火了:“你们书店是不卖给我们,看人下碟是不是啊?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么?”
掌柜的倒也不怕他,笑嘻嘻地说:“小店如何做生意自有小店的规矩,不卖二位郎君,就是小店的规矩。”
连葛峻都看出来的,这店就是针对他们。
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罗郎君这样高声吵嚷,四周已有人往过来看了。
都是读书人,备惜自己的面子。
众多目光扫来,葛峻拽了拽罗郎君的袖子,低声劝他:
“算了吧罗兄,我们去别处买。”
一旁站着看戏的褚昱看着他怂兮兮地出了书店,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路上走回家的心情都是好的。
虽然这样有点小肚鸡肠,算是“公报私仇”了,但褚昱还是觉得很爽。
也许是跟余晚晚接触得多了,学了几分快意恩仇的性子。
想到余晚晚,褚昱心里一酸,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长吐了几口气。
眼前就是褚府的大门,这道门坎迈过去,便没有像余晚晚这般单纯的人了。
不大的褚家像是个大染缸,把意气风发的蒋玉芙逼成怨妇疯女,将柔弱善良的赵小娘,逼得唯利是从。
他不想让那样纯真的余晚晚直面这些脏污,更不想见到她怨恨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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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快意恩仇、小肚鸡肠、不宽宏大量是对的。
褚昱现在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就在葛家那位婶子,眼瞅着“余晚晚”在路边走着,她手里端着一大盆洗衣服的脏水,“哗啦”一下全都泼了出来。
褚昱:“……”
饶是他眼疾手快,连忙后躲,还是不免被这脏水沾湿裙角,甚至连脸上溅得都是。
“葛婶子,你这是干啥啊?”
他忽然不想忍着了。
“哎呀,是晚娘啊,婶子没看见,你别介意啊!”
葛婶子端着木盆子,立在门口。
要是余晚晚在,肯定能看出来,这位阿姑,真和她的二媳妇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婶子,你这眼神不行了啊,以后也歇歇,别洗衣裳了,这么一大家子,可别劳累了您了。”
“哎呀,富贵哥就要和梁娘子成亲了,确实也不需要您给他洗衣裳了,梁娘子的衣裳一定都是些丝缎绸子,就算让您洗,也怕您给她洗坏了。”
褚昱也是学了余晚晚的泼皮劲儿,不等这位婶子开口,又道:
“他们要把您带到大宅院里住去吧?瞧我都忘了,葛富贵是要入赘过去。”
葛婶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拿眼睛瞪“她”。
褚昱知道,葛峻能跟梁家的娘子定亲,是应了她家要入赘。
葛家虽然不是穷苦之家,可梁家也是出了名的富商,家里虽然没权,但是有钱。
也不知道葛峻是走了哪的狗屎运,能够勾搭上梁家的小娘子。
梁家怕自家的宝贝女娘受委屈,不想女娘伺候舅姑,专门给他们置了一套宅子,也愿意给葛峻一笔钱财安置父母,就是不能和舅姑住在一家,反正葛家有三个儿子。
葛婶子还不等新妇嫁进来拿住她,便得到了儿子要给人家入赘的消息,正是气不顺的时候。
她一把甩上自家大门,连骂也不骂了。
褚昱拍拍身上被溅到的水,绕过葛婶子泼的水,进了余家大门。
扮演余晚晚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真是一点也不尊老爱幼,褚昱想。
但是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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