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缭绕的偏殿,夹杂着血腥气息。

    主位上,坐着一身素服脸色阴晴不定的陈帝。

    那亭亭的身影在殿中静静地跪着,娇弱又清贵,在她周围,站满了心怀叵测的女人。待陈应瑧由小太监推着赶到这充满肃杀之气的偏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前几日,轻烟进宫陪臣妾解闷,正赶上太后仙逝,悲痛非常,又念在她身份卑微不能亲身送别太后,所以恳求了本宫,望能让她能留在佛堂抄写千遍经文,以安太后在天之灵。臣妾见她一片孝心实在难得,就准了她来这里抄写佛经,谁知”略显老态的刘皇后侧头朝向跪着的楚灵瑶,悲痛的说道,“慕亲王妃也太狠的心!”

    “就算牡丹亭那日轻烟妹妹对你出言不逊,这事已经过去,你也不至于要置她于死地吧?!”金潇湘神情落寞的补刀道。

    刘皇后和太子妃这三言两语,连杀人动机也给慕亲王妃安排的清清楚楚,这样就把她塑造成了一个心胸狭隘又心狠手辣的小人。霎时,一众嫔妃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我说呢,原来是因为这,牡丹亭那日,我们虽没亲眼见过也耳闻过,都说这慕亲王妃风华绝代,原来是个蛇蝎美人,这刘小姐命还真是不好,可怜”

    “就是就是”

    再观楚灵瑶,眼帘半垂着,看不清喜怒。她和刘轻烟在牡丹亭的冲突,好多人都是亲眼所见,看来刘皇后借助了这一点。为了除掉她,自己的侄女都可以牺牲!别说,还真是一步好棋。

    “慕亲王妃有什么话说?”听完皇后和太子妃的话语,陈帝脸上乌云密布,继而转向楚灵瑶问询道。他一开口,殿内顿时静悄悄一片,所有人都看向慕亲王妃。

    “儿臣是被冤枉的。”楚灵瑶开口道。

    “哼,人证物证俱在,还谈自己冤枉,可笑,你可知在佛前行凶罪加一等?!”刘皇后拂袖,语气冰冷的说道。

    “既然母后说人证物证,又有谁亲眼看见儿臣杀人了呢?”楚灵瑶平视着前方,声音平静。

    “你,狡辩!”

    “父皇,儿臣相信三嫂是清白的。”开口的是五皇子陈应瑧。

    众人看向突然替慕亲王妃说话的五皇子,一时又窃窃私语起来。

    “臣妾也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刚听到到讯息,匆匆而来的言妃停住脚步,忙行礼接口道。

    五皇子和言妃一直明哲保身,在后宫和前朝争斗中一直保持中立。而此时,两人同时为慕亲王妃求情,众人脸上都诧异非常,一时就像炸开了锅一样。

    陈帝摆了摆手,殿内安静下来。

    “彦儿怎么看?”陈帝把头转向一直没有出声的陈应彦。

    这时满殿才发现,正主还没有说话,这可是他的王妃,他当然会护着,不少人如是想。

    “全凭父王发落。”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陈应彦眸光深深,低头只吐出这几个字。

    话音刚落,在陈应彦身旁的太子,忍不住扭头瞥了一眼,竟连他也看不懂这个三弟,真可惜了这如花美眷

    而楚灵瑶听到陈应彦如此说,神情安静的扶了扶头上乌木发簪,身上的血污在缟素的映衬下更加醒目。

    “那就先把慕亲王妃关入天牢,此事等太后发丧后再审。”陈帝悠悠下令。

    “遵旨”

    天光慢慢变黑,雪鸢从内务府回来,找了一圈没找到楚灵瑶,心内大急,之后她又从路过宫女太监的议论中知道楚灵出事,一时六神无主。

    慌乱后,雪鸢下定决心,躲过明显增多了的禁卫军,打听着朝楚灵出事的地方寻去。眼看那出事的偏殿已遥遥在望时,一个手臂骤然从旁边灌木里伸出,把她从路径旁拉进了黑暗里。

    寒风阵阵,雪花漫漫,此时已经临近鸡鸣,融安城内一处庭院书房里的烛火,却依然未息。

    披着水绿色银丝锦缎面白狐狸里斗篷的绿萼,站在内院门口遥遥看着那书房,雪花洋洋洒下,斑驳了那窗上雅人深致的投影。

    直到鸡鸣阵阵,她才回神。

    转身朝向院外,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她动了动发麻的双腿,双眸映出不远处的水蓝色娇俏身影。

    这是雪鸢第一次见到绿萼,在冰天雪地里有些醒目。借着雪光看见绿萼的容貌,虽不是特别惊艳双眸却灵动,经常听到小姐说自己的眼睛和一姑娘很像,感情就是她,仔细看下确有几分神似。

    “雪鸢姑娘?”绿萼开口。

    “嗯”雪鸢点头,却不知如何接口,想着楚灵瑶被关进天牢就忧心不已。

    “姑娘手段确实厉害,幸亏昨夜宫中内应多去了一位,要不都看不到姑娘的正脸。”绿萼说。

    雪鸢低头,那个情况下,谁知道是敌是友?不过还是开口问道,“他还好吧。”

    “这个,姑娘应该比我清楚。”绿萼微微一笑,知道‘他’就是昨夜在宫内去接雪鸢的内应,不明情况下,可是吃了些苦头。

    雪鸢转念,她不喜使毒药,更不会像无名那样变态把毒药藏得身上都是,所以药物都是自保用的,被自己情急之下弄晕过去的人,性命应是无忧,不过也绝对不好过。

    “如此还要多谢公子着人把我弄出宫,可是小姐她”雪鸢说着小脸皱起,她有些懊悔,也许当时她在小姐身边,坏人就没那么容易得逞了。

    “这不怪你,而且你也不用谢我,时间太短那时我都不知情,是你家小姐吩咐过,如果她出事,要尽力护住你。”一个男声从绿萼身后传出,身着青色儒袍的李长念,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门口,他看向雪鸢继续说,“所有阴谋都盯着她,救你容易。”

    绿萼转头看着李长念,神情有些错愕。昨夜听到楚小姐出事的消息他就一整晚没睡,今早再见,面容都憔悴了几分。自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他会如此,不觉心底悠悠叹息。小姐不是万不能救,只是要费些周章罢了,如此忧心,多是怕小姐受苦吧?!

    都不知楚灵瑶什么时候下的这种命令,听到如此的雪鸢,心底划过阵阵暖流,忧心却更胜起来。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呐。”李长念看向天空微微叹息一声,自顾自的说道。转而又低头扫过雪鸢和绿萼,说:“不过你们此时都在甚好。”

    听李公子如此说,雪鸢看向绿萼,绿萼也一脸疑惑,不知李公子最后一句话所谓何意。

    天光放亮,这时已有下人起来打扫积雪,院落顿时热闹起来。

    一个男仆手里拿着一封信匆匆来到李长念跟前,双手呈上,并禀报道,“公子,小的今早开门时,慕亲王府的侍卫送来的,叫小的一定交给公子。”

    狭长的眼眸闪过精光,李长念和刚才仿佛判若两人。他从男仆手里接过信打开来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雪鸢看不见信中内容,内心却对慕亲王充满怨气,不由小声开口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听见雪鸢抱怨,李长念无奈摇头,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雪鸢姑娘不要怨,如果慕亲王真的绝情,对于你们小姐来说,说不定是件好事,不要忘记你们为什么会来陈国。”

    说话间李长念已把手里的打开的信随手递出,绿萼接过,浏览了下抬头道,“慕亲王要请公子到王府一叙?”

    李长念点头,又看到雪鸢低头沉思的表情,知她有所觉悟,背起左手,才想起,自己的折扇似乎好长时间没用过了。“这时找我,恐怕是要利用瑶儿的事情讲条件,毕竟我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同时也说明,他有办法救瑶儿,而且比我们的好使。”

    “公子要去吗?”绿萼担忧道。

    “瑶儿能去得,本公子当然能去得。”李长念又望了望天空,“再说慕亲王要的,我们这些年已经在布局了,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如果有利益交换,还能消减一下他的疑虑,何乐而不为?”

    “那我陪您去吧。”绿萼沉吟片刻请求道。

    李长念摇头,转身向着书房走去,边走便吩咐道,“你带雪鸢姑娘去红姑姑那里,一定告诉红姑姑雪鸢姑娘是个女大夫,还有”李长念顿了下脚步,语气平淡,“叫人转告白雪,伤完全好了后来见我。”

    四周积雪冷气逼人,李长念又蹙起双眉,也不知她在那天牢里冷不冷?

    翡翠楼的雅间内,香气缭绕,绿萼旁若无人的大口吃着面前桌上那小巧精致的点心,雪鸢也是是腹中饥饿难耐,虽做不到绿萼那样随意,手速也不慢。

    这里完全刷新了雪鸢对青楼的概念,以前听别人提起青楼,她总以为都是穷奢极欲众人庸俗的地方。现在,光看这楼内环境就雅致非常,再加上那隔着桌子打量着她的红姑姑,看不出年纪,比起宫内那些懂得保养的妃子丝毫不差,而且媚到极致而不俗。

    “公子没给你们饭吃?”月红对着绿萼调侃道。

    “着急来您这里,所以没吃。”绿萼也不在意,一边吃着一边解释道。

    绿萼明显的谎话,月红没有揭穿。其实楚灵瑶被关进天牢的事情她也知晓,其中深浅不明,所有人都像绷着一根弦。想想公子心底一定担忧万分,但她也明白,主子在下达命令之前,还是少问为好。

    “雪鸢姑娘是女大夫?”月红转眸看向雪鸢,一直听闻小姐跟前来了这么一个人,今日得见,果然灵秀非常。

    雪鸢点点头,还没出声,绿萼就咽下一口点心插口道,“还是医术高超的女大夫。”

    月红不置可否,寻常女子也不会被安排到小姐身边,想着之前困扰许久的问题,就明白公子要她们来是干什么了。

    “想来,我这里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雪鸢姑娘的帮助。”月红打定主意开口。

    “姑姑请说。”雪鸢抬头看向月红,小姐那里,看着情况她一时帮不上忙了,能帮她分些忧也好。

    月红见雪鸢神情真挚,点头微微一笑,“不急,你们吃饱,听我慢慢给你们说。”

    绿萼放慢速度,也看向月红,她已经吃个差不多了。

    月红侧身微微转头,身后两个丫头会意,行礼转身轻轻离去,顺便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炭火噼啪,暖气融融。

    “刘氏在陈国树大根深,不只有朝堂和军中的地位,还有许多或明或暗的买卖营生,这些都是助力,能在刘氏一族争权夺利中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月红缓缓讲道。

    “这些年只要是刘氏的产业,公子不都在暗暗派人渗透了吗?”绿萼喝下一口热茶,悠悠反问。

    “此事不假,但是就差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月红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继续说道,“在一众关联着刘氏的商贾中,其中有一位,住在落梅镇的梅娘子特别受刘氏器重,在她的手里,掌握着刘氏许多的商业机密,无论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

    “以姑姑的手段,连她都搞不定?”绿萼语气惊异,还带着丝丝好奇。

    月红摇摇头,“古来人都有弱点,这梅娘子太过自律,自律到她的府上一个男子也没有,当然这也和她的悲惨身世有关”

    绿萼和雪鸢的好奇心顿时被燃起,听得专注。

    月红暗暗发笑,这女人天生爱八卦的说法果然不假,“这些你们去了落梅镇自然会知,而且这也不是秘密。”

    “姑姑果然会吊胃口。”绿萼托腮抱怨。

    月红毫不在意,继续道,“这梅娘子是个孝女,一直把她母亲带在身边供养。这几年,她的娘生了一种慢性病始终不好,可惜她对男人厌恶至极,甚至男大夫都受到波及。而女大夫,尤其像雪鸢姑娘医术这样好的女大夫”月红看向雪鸢,“别说在陈国,整个天下也没几个。”

    雪鸢默然,月红说的没错,就连医圣门师尊手下,就她一个女弟子,主要是因现在天下,愿意学医的女子很少,学的精的就更少。

    “梅娘子之前也请了宫内几个女医师看过她母亲的病情,可惜都束手无策。”月红咽下一口热茶,便不再言语。

    空气里有片刻的静默。

    雪鸢是聪明之人,此时已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

    “也是一个傻姑娘”良久,沉思的雪鸢耳边传来红姑姑的叹息,转头看见红姑姑看向绿萼,而后者已经托着脑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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