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星听王武说自己的父亲是邱慧珍的媒人感到一愣。

    邱慧珍是王小莉的母亲,穆一星早已判断出来,因为他听母亲说过,邱大顺有个姐姐叫邱慧莲,嫁给了本村的穆向东,还有一个妹妹叫邱慧珍,嫁给了一个转业军人。

    王小莉也说过,她管邱大顺叫舅舅。

    在穆一星的记忆中,他好像没有见过邱慧珍。

    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出嫁后很少回家,就是偶尔回家一次呆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可能只有一天的时间,有家有业,有丈夫有孩子的,老在娘家呆着可能也不是个事儿。

    穆一星既然知道王小莉是邱慧珍的女儿,就想从王武口中套出她的一些情况。

    年轻人毕竟好奇,但他又不好亲自向王小莉打听。

    他担心向她打听情况会使她产生某些想法。

    他问王武:“叔叔,这个叫邱慧珍的究竟嫁到哪儿去了?”

    王武正夹一口菜,将送到zui边,又停住了,很注意地看着穆一星说:

    “她娘家在你们村,按理你应该知道的。”

    穆一星摇摇头,喃喃地说:“她出嫁时我还没出生呢,长大后也没见过她,好像父母也没提起过她。“

    王武将菜送进zui里,嚼了嚼,咽下去,用餐巾纸擦擦zui,说:“哦,你父母就是提起她也未必当着你的面;就是当着你面你也未必注意听

    “这个邱慧珍嫁到你们县西边一个叫靠山屯的小村庄里,她的丈夫叫王大力,转业后被安排到县供销社工作。

    “这份工作在当时令很多年轻人羡慕,包括我们这些体验生活的人在内。

    “要不是工作好,他可能也不会找到像邱慧珍这样的漂亮姑娘。

    “王大力常常下乡,有时下乡到李家营村社支援‘三夏’(夏收、夏种、夏管),运送化肥农药等物资。

    “好多老百姓认识他,我也是从那时认识他的。

    “后来,他被调到百货公司当仓库保管员,也就很少下乡了。

    “从那时起一直到75年我被推荐上了大学,就很少见到他了。

    “到了93年,我开始搞房地产生意,有一次我和陶兰的爸爸去县水泥厂联系业务,意外地发现厂里的销售经理竟是王大力”

    穆一星望一眼陶兰:“你父亲和王叔叔一起搞房地产吗?”

    “嗯。”陶兰回答很简洁。

    穆一星暗暗叹口气。

    王武说:“我们是合伙人啊!”

    穆一星现在终于明白陶兰与他们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密切了。

    王武喝了口酒,示意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见大家吃完放下筷子,王武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进入90年代后,国有企业逐渐不景气,王大力所在的县百货公司受到了农村小商店强烈地冲击,月销售量连连下滑,影响了经济效益,使许多职工改行或停薪留职。

    “王大力就是在那时停薪留职后到了县水泥厂当销售员的。

    “由于业绩突出,第二年,他就被提拔为销售经理。

    “现在他已经是水泥厂的副厂长了。

    “这家伙,春风得意,牛得很!邱慧珍嫁了他也算是一桩美好的姻缘!哈哈!这都归功于穆桐啊!”

    穆一星再次听到王武提起父亲的名字,有点儿期待地盯着王武看,他想听一听他对父亲的评价。

    王武瞥见穆一星表情,笑问:“侄子,这穆桐你不会不认识吧!”

    “认识他是我父亲。”穆一星本不想主动告诉王武穆桐就是自己的父亲,但见他问起,也只好如实告知了。

    穆一星心想,告诉了也好,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个王武敢当着陶兰的面,冷不丁叫出父亲一个什么可笑的外号出来,那时他再说明、再解释就什么都晚了。

    “哦,原来你是穆桐的孩子,真没想到!”王武似乎又惊又喜,看了穆一星半天,神色才归于平静。

    “你父亲现在还好吧?”

    “还好,身子骨硬朗着呢!”

    “我记得他比我大十几岁,现在是不是快六十了?”

    穆一星想了想说:“今年正好到了花甲之年。”

    “岁月催人老哇!一转眼,我们那一代人都进入老龄阶段了。”

    “叔叔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老。”

    “怎么不老?再过三四年,我就该知天命了。”

    “您现在看上去顶多四十岁”

    “再也没有四十岁啦,哈哈,我今年整四十六岁。”

    穆一星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她们三个也摇着头。

    王武说:“岁月是无情的,岁月总是不饶人的,岁月对任何人又都是公平的。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叔叔说得真好!就像作诗一样。”

    “我哪会作诗啊!这都是你母亲说过的话。”

    “我母亲?”

    “是啊!你母亲。你母亲当过民办教师,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也为学校打过补丁的。”

    妈妈当过民办教师,穆一星当然知道,他还知道妈妈自从生了他之后,就没有机会再当老师,因为有人顶替了她。

    “什么叫为学校打补丁?”王雅琼问。

    “打补丁就是学校缺教师时让我去教学,教师多了又让我下去,再缺了就又把我顶上去了,就像缝补衣服,哪里出现窟窿,哪里就有我,哈哈”

    “为什么偏叫您去打补丁,别人不行吗?”陶兰问。

    “我有知识、有文化呀!物以稀为贵嘛!你不知道,当时农村真正有文化的人寥寥无几,文盲、半文盲人数ting多的。

    “我们那拨体验生活的人,大部分当过老师;你爸爸也在李家营当过半年老师呢。”

    “那,那应该让你连着这干啊!怎么也不能干一阵、停一阵吧!”王雅琴嘟哝起来。

    “你要是村首脑就什么事都好办了,可惜那时还没你呢。

    “唉,不过呀!当老师还是满清闲的,不用下地干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阳光晒不着,还挣满工分,这是香饽饽呀!

    “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往学校里钻哪!

    “我在体验生活的那波人里年龄比较小,尤其是刚去的时候,轻活儿干不好,重活儿干不了。

    “队长分配任务时,看到我就脑袋疼,常把我和妇女分到一起,干一些技术含量低的轻活儿。

    “尽管这样,我也经常出错,所以第二年就让我去教学。

    “干了将近一年,村首脑就让他新娶的儿媳妇把我顶下去了。

    “过了两年,民兵连长的女儿辞掉教师工作随了军,我就又回到了学校

    “跟你们这样说吧,我陆陆续续地当了四回老师,最短的一回不到俩月,最长的一回也是最后一回,是一年半。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哦,1975年,我幸运地被推荐上了大学”

    王武说到这里,又端起了酒杯,但没喝酒,只用手左右转动着酒杯,看着穆一星,突然问了一句:“你母亲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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