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身子骨硬朗着呢!”穆一星淡淡道。

    王武这才喝了那口酒,笑了笑:“跟你父亲一样啊!生活在农村的人,身体就是棒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过得ting好的,不愁吃、不愁喝、干活也不累。”仍是淡淡的回话。

    “她今年56了吧?好像比我大10岁,也进入老龄阶段了”

    穆一星一惊,这个王武,似乎对他的家庭比较了解,连母亲的年龄都记得,不由对他产生几分忌惮。

    穆一星很不愿当众谈论自己的家庭情况,尤其是当着陶兰的面。

    入学才几个月,他对王雅琼、王雅琴、陶兰都不太了解,对她们谈话除了学习、班务、办刊物之外,极少涉及其他内容。

    今天上午,王雅琴才向他轻描淡写地谈了些她的家庭情况,但目的明确,想借此认他为弟弟,他被她恳切的态度所感动,一口便应承下来。

    他现在都有点儿后悔了。

    他觉得这事做得草率,有点儿孩子气。

    同时,他也有点儿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把母亲盼望有个女儿的想法告诉她,因为那时他几乎要说出来了。

    王武又说:“你长得很像你母亲,从你一进门我就纳闷,这孩子是谁呀,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但我保证在此以前并没见过你,这冥冥之中是不是一种缘分呀!”

    “相见就是缘,嘿嘿……”穆一星笑笑。

    穆一星看着王武,用思维的笔触勾画这个人,用专注的心思来读这个人。

    良久,他只能勾画一个大致的轮廓,就像勾画一个刚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摘离了蔓的大西瓜,表面容易勾勒,内在的东西只有用刀切开才能见个分晓。

    王武就像一本书,装订豪华的一本书,但整本书被套在塑料薄膜里,封面封底一目了然,只是读不到具体内容。

    所以这个人留给穆一星的只是一种表象:才思敏捷,口若悬河,有时还带点儿油腔滑调,像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社会油子——

    穆一星把吃饭前对他的那个判断又灵光闪现般地回映在头脑中,尽管可能不尽恰当,但穆一星还是沾沾自喜于自己的直觉。

    他现在很想笑一笑,嘲笑抑或冷笑!但又不敢,唯有把部分似是而非的笑容勉强地镌刻在脸上,另一部分从zui角泄出,挤入干涩的喉咙。

    他觉得那好喝的五粮液已不再香醇,变成了吸水器;那被众多人迷恋的酒精并不能使自己兴奋,反而使自己的头脑渐渐麻痹。

    但穆一星又不是那种轻而易举地被麻痹的人,某个神经元快速地提醒他注意礼貌,不要感情用事。

    但他内心的别扭与烦恼并不能使他像往常那样泰然自若。

    一向精明和深沉的他竟被王武几句寻常的家常话乱了方寸,岂非咄咄怪事!

    现在,他的确不知如何与王武对话。

    他既然不好说,就只有沉默;既然沉默不礼貌,就只能随声附和或是点点头。

    现在的他,就默默地看着王武,默默地冲着他“笑”,默默地、机械地、对他点着头。

    穆一星的内心世界几人能得知?几人能揣摩?几人能参透?

    或许别人根本就难以从他貌似平静的外表中寻找半点儿反常的蛛丝马迹,但稍加注意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话明显得少了。

    王武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他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后,立即制止了王雅琴倒酒的动作。

    王雅琴噘着小zui说:“我还没给你倒过酒呢!”

    “刚才已经说好,就杯中酒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喂!你们几个都干了,干了好吃饭!”

    穆一星从稍有不快的情绪中醒悟过来,二话没说,干了自己的酒。

    然后是王雅琼、王雅琴。

    陶兰一共才一杯酒,陪着喝了大半天了,很容易地喝完最后一小口酒。

    那个甜甜的被王武称作小李子的女服务员进来了,给每人端来一碗大米蒸饭。

    现在,穆一星内心已趋于平静,对服务员说:“我的大衣呢?”

    服务员看了一眼王雅琼,讷讷地说:“大姐说不用拿,还放在那里,不让茶客们占那个雅间就是了,说你们吃完饭还要商量那个什么,什么”

    “办刊物的事儿!”王雅琴接过来说。

    王老师说:“咱们现在都有酒了,一会儿出去后被冷风一吹,酒劲上来了,说不定谁会躺下。

    “与其喝醉躺下,不如坐着喝茶,等酒劲过了咱们一起回学校。”

    陶兰点头同意。

    王雅琴拍手赞成。

    穆一星更无话可说。

    穆一星开始后悔刚才的失礼,便对王武说:“叔叔,我现在头晕得厉害。闹了半天,五粮液有后劲不然的话,真想和您多喝几杯。现在不行,等再有了机会,我一定陪您喝个痛快!”

    王武哈哈一笑:“好啊,一言为定啊!我就喜欢能喝酒的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吃饭,吃完饭好去喝茶、商量事儿

    “待会儿,有几个朋友也来找我喝茶,我们两便好了。”

    

    吃完饭,王雅琴带着三人来到了上午她和穆一星喝茶的那个雅间。

    那个甜甜的女服务员重新沏了一壶祁门红茶放在茶几上,她快速地瞟了一眼穆一星,又望望沙发旁边衣架上的那件绿se棉大衣,带着怪怪的神se,慢慢地退了出去。

    穆一星神se庄重,很想正襟危坐,拿出点儿潇洒的样子来喝茶,以便给陶兰留点儿好印象。

    但他考虑到王雅琼在场,还轮不到自己“摆架子”,于是很随便地坐在了王雅琼的一侧,端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又给对过的王雅琴倒上。

    等他给陶兰倒茶时,她却拦住了。

    她微低着头说:“你比我大一点儿,又是客人,还是我自己来吧!”

    所以,陶兰没给自己倒,先给穆一星倒上了。

    此种情况弄得他又是欠身、又是虚掩的,好一阵紧张。

    王雅琴忽闪着两只大眼,看着他俩,偏着头问陶兰:“穆一星真比你大吗?”

    “啊,怎么了?”陶兰一脸的惊讶。

    王雅琴有些天真地说:“这么说,他管你叫妹妹了?”

    “哪能这么论呢?”陶兰的脸一下子泛起了红晕,并向王雅琼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王雅琼忙说:“雅琴准是喝多了!”

    王雅琴急道:“我没喝多!才喝了三杯,你喝了五杯,你才喝多了呢!”

    “从小你就任xing,不听话,不懂事,没礼貌——真拿你没办法!”王雅琼叹气道。

    “我问问就不行了么?不告诉拉倒呗!谁稀罕哪!”

    王雅琴又把小zui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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