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夕阳下，卡南城里的守城卫兵们就看见了扎营的梅森特军队，盘蛇旗帜迎风招展，沿着莱恩河岸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林子里，靠西侧的树林中也隐约能看见几顶行军帐篷。
艾薇雅在第二天早上嚼着几片薄荷叶就匆匆前往了西侧的城墙。
果然，战争不会像影视剧里那般按部就班，后方的袭扰并没有拖住梅森特军队的行军脚步，虽然城下的敌军看上去没有两千人的规模，但对上城内拿着木棍的一百多新兵，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那帮新人明显对刚上任就开战的情况十分不满，都开始流传艾薇雅是拉他们来送死的传言了。
“似乎，你的这套战术，效果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韦斯利背靠城垛，他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黑色水獭皮手套。
他是有恃无恐，清理着手套口处的水獭毛。
艾薇雅可就没这么好的雅兴了。
她正垫着脚想看得更远些，在跳了几步后，她头一次对自己的身高发出了抱怨，这时韦斯利的这么一句话让她直接放弃了继续观望梅森特大军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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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不大，他们没有攻城器械，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攻城。”垂直于地面的城墙不高，但足够让士兵们不借助工具就没法爬上来，艾薇雅对此信心十足。
城门已经放下，看到梅森特家族旗帜的第一时间就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卡南城，城内领民们对这场战争的呼声也是明显偏向艾薇雅的，这是个好的开始，只要袭扰的队伍能继续袭击运粮的队伍，梅森特军队撤退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双方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饭都吃不上，谁还跟着你打这种仗？缺乏军粮而导致的兵变在这片大陆的历史上也上演了很多次，艾薇雅确信摩根是明白这一点的。
突然，城墙上一节用夯土修复的位置飞起一阵扬尘，守城的卫兵们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卡南城的城墙在帝国征服这片土地时大部分被投石机给砸毁，接手的辛克莱家族最开始也尝试修复城墙，但随着帝国铁蹄进一步踏入西南方的山林，没有了防守忧患的卡恩特罗自然对高耸城墙的依赖越来越少，而修复这么一座围城而建的城墙是既费时又费钱的，所以，辛克莱家族改用夯土填补了城墙的缺口。
掀起这阵扬尘的不是什么超大的攻城器械，梅森特家族的军队当然不可能带上投石机，他们用的是车弩。
这种能射出有粗大弩箭的车弩起源于古早的扭力弩，将木制的滑轮换成了金属制的绞盘，体型也扩大了整整一倍，安装了轮子也方便在战场上移动。但车弩的射速很慢，慢到往往敌方骑兵的骑枪都已经到士兵胸口了，还没能射出第二箭，不过它也有优点，那就是可以拆卸携待。
艾薇雅费力的从城垛之间的开口探出脑袋，一根近乎自己手腕粗细的弩箭直直钉在了夯土墙体上，估摸着没入城墙的部分有整支箭的三分之一。
车弩在野战中的确不常用，但攻城战时，却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作用。粗大的弩箭足以支撑一名具甲骑士的重量，只要钉在城墙上的弩箭位置合适，且足够深，排列合适的多支弩箭完全可以代替攻城梯帮助士兵登上城墙，这甚至不需要士兵带着笨重的器械顶着箭雨冲锋。
“显然他们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韦斯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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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支弩箭应声而来，位置正好。
如此的射速，看来他们甚至带了不止一台弩车。艾薇雅咬着嘴唇不再看城墙外的弩箭，说她不慌，那是假的，但她没有退路。
无论是皇帝的意思还是那个所谓的“神”，总之，自己若是就这么逃离卡恩特罗，迎接自己的绝对是个糟糕的结果。
“我还能征召城里的矿工们。”艾薇雅肯定的说道。
“你觉得这帮只会抡铁镐的人能有多强的战斗意识？”韦斯利笑道“他们若是有这本事，我们这类人应该早就被推翻了。”
艾薇雅默然，临时征召领民作战往往也是用来协助骑士们作战，撑撑场面，打打杂。即便是当炮灰，也还得提防着他们的溃逃冲散了骑士们的队伍。
就在艾薇雅思索还能否有挽救的余地时，乔伊斯在这时候带着一把剑从楼梯爬上了城墙。
他穿着不合身的皮甲，还带着一顶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头盔，似乎是昨晚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他看向城外梅森特军队的营地，即便黑着眼眶艾薇雅依旧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一丝坚毅。
“你这是干嘛？”艾薇雅被他这副模样搞得有点想笑“你不是走了吗？”
乔伊斯昨晚见到梅森特的军队后就再次提议逃离卡南城，这是守不住的，在艾薇雅拒绝后他罕见的发了脾气，并且表示自己不是来陪葬的。艾薇雅从没强迫他留下，当然是允许他自己离开卡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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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艾薇雅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卡南城，因为昨晚他就在收拾行李。
乔伊斯理直气壮的回答道“书太多，带不动！”
“人走就行，要书干什么？大不了我给你藏地窖里，战后你再回来拿。”
乔伊斯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看着远处缓缓升起炊烟的大营。
“咱要不先回城堡缓缓？”艾薇雅想象不到乔伊斯因为书带不走而昨晚做了多么强烈的思想斗争，总之，他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正常倒是让艾薇雅感到害怕。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你这打扮多少有点不伦不类。”韦斯利拍了拍乔伊斯的肩膀。
他的这身皮甲通常都是用来衬锁甲的，所以外观极其粗糙简陋，而且并没有加厚，难以直接抵御刀剑的攻击。
两名青壮年将他架着离开了城墙，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吭声。
艾薇雅跟着他下来，但韦斯利依旧就在城墙上。
“你没必要留在这里，你接到的命令只是帮我打理领地事务，这并不包括战争。再说了，你学过剑术吗？就整这么一套装备。拿着剑能不能打得过我都两说，搞得像是要跟梅森特那帮人拼命似的。”艾薇雅走在前头，乔伊斯跟在后头“书，我稍后派人帮你运出去，我想那帮新招来的侍卫们，都很乐意在这时候护送你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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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讷的跟在艾薇雅身后走了一段距离，在一个小巷里，乔伊斯终于炸了毛“为什么您就不愿意离开呢？守着这破城，有什么意义？去特么的皇帝的旨意，您是亚兰公国的公主！费利克斯家族的旗帜上画的同样是龙！”
“乔伊斯。”艾薇雅停下脚步，轻唤了一声。
但这个大男孩仍然静不下来，他再次重复着昨晚念叨的话，他没法理解为什么公主殿下不乐意逃离这个无险可守的鬼地方，这根本就不丢人。
说起来，自己与这位公主殿下相处的时间说起来并不长，在来卡恩特罗之前，他只是在城堡藏书室的窗前远远见过那么一两次。
不着边际跟对下属脾气温和是奥尼尔对她的评价，她很少摆出公主的架子。
老师说，看一个人，不能看他面对比自己身份高的人是什么态度，而是要看他对比自己身份低的人是什么态度。
乔伊斯觉得，这还得看这人是否有实权，当你拥有实权时，即便对方身份比你高但权利没你大，你同样能把对方当做低自己一等的人来看，反过来亦然。
所以他与奥尼尔打了赌，赌的真正目的是在手握实权后，这位公主殿下是否还会对下属温和。
他输的不是一个金索，而是自己认定的一个真理。
不过最终让他选择留下的，并不是殿下这番违背自己定论的操作，也不是真的书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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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斯！”艾薇雅大声呵道。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艾薇雅前头的乔伊斯终于是停下来看向自己的领主。
他昨晚去了母亲那里，满院子的皮草让他有些意外，他没来得及说自己要带她离开卡恩特罗，老妇人就捧着他的手，反复说着可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就在他试图解释那姑娘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相好，而是自己的上司时，母亲笑容满面的告诉他，这些天，小姑娘经常来看自己，每次来还会带上不少皮草和一些吃食，她还挺健谈，偶尔也帮忙做做家务，你不在的时候，总算有个人陪陪自己了。
“殿下，您真的不走？”
“我说过，至少先碰一碰。我不想家族为此给人留下话柄，我也不想因为这个事让父亲受到责罚。”艾薇雅说道，当然她最不想的是，给那个“神”，找到插手的机会，教会的神谕比皇帝的旨意更有分量，至少目前这个世界里，是这样的。
“那我也不走。”
“为什么？”艾薇雅不解，他明明打刚来卡恩特罗就说过自己会跑路。
“因为您对我妈很好。”
艾薇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都不是乔伊斯的亲生母亲，她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的骂道“你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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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斯只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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