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离尘迟迟下不去手,萧瑾兴大发雷霆:“信王,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要让朕对你失望吗?”
萧离尘如坠冰窟,满眼的痛色逐渐冰冷,漠然举刀,正欲砍下去时,顾惜夕一个凌云步飞身过来,把刀夺了去。
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顾惜夕拿起刀就直直刺向了赵沛,正中胸口,速度之快,连鲜血都溅出得极少,这骇人的一幕引得周围众人无不倒吸凉气,连连惊呼。
一个纤纤贵女手起刀落杀人竟能如此干脆爽利,顾府小姐真是生猛,似乎直到这一刻,京中的贵人们才惊觉这顾惜夕早已不是传说中患有失魂症的痴儿,她根本就像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锁魂阎罗。
只见赵沛眼睛睁得大大的,饱含的不甘心最终化为绝望,身子没一会就软了下去。萧离尘难以置信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向顾惜夕时有些发懵。
顾惜夕移步殿中央,对着萧瑾兴跪拜叩首。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臣女时时谨记顾府家训,立身于世,自当忠君报国。臣女虽一介女流,亦有拳拳报效朝廷之心,一时激愤,行为逾矩,还恳请陛下恕罪。”
皇上略有深意地看看萧离尘,又看向顾惜夕:“郡主诛杀叛贼有功,赏东珠一串,玉如意一对。赵沛既已伏诛,剩下的这些都带下去吧,给朕严审,朕倒要看看此谋逆之事还有谁在推波助澜?此事就交由……大理寺来办吧!”
楚青阳领命就带着人行动了起来。
“各位爱卿今日也都受惊了,好在是虚惊一场,朕也乏了,大家都各自回府去吧!”
御花园,回寝殿的碎石路上,萧瑾兴:“武德,今夜的事,你怎么看?”
“不过是一些不成气候的余孽,陛下不必挂心,也犯不上动气!”
“你个老狐狸,你明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朕说的是信王的表现。”
“陛下大可安心,刚才老奴仔细瞧了,就是没被顾家小姐抢去了刀,信王的这一刀也就下去了,所以殿下说到底还是心向陛下的。”
“朕觉得也是,但不试一试朕这心就一直不能踏实,如今这样甚好,这狼崽子还是认朕的。”
萧瑾兴忽而想到什么,又接着问:“那这晗英郡主呢?为了信王,又是挡刀又是拔刀的,戏文里的桥段都没这精彩。”
“老奴也着实吓了一跳,现在还心有余悸,这位顾家千金确实不简单,而且对信王殿下……用情至深。”
“哦?你也看出来了,哼,说什么对朕忠心,其实就是为了那狼崽子不受为难,不知为何,朕看这顾家小姐怎么都透着些古怪。”
“要说古怪,老奴今晚倒是看到些更怪异的事。”
“还有更怪的事?说来听听。”
“就是顾府小姐在替信王挡刀时,老奴好像看到了一颗葡萄正好打中了赵沛的肘部,生生将其手中匕首抬高了两寸,这才使得顾小姐只是伤了肩部,不然……怕是就要殒命咯!”
“嗯?竟还有此事?这倒有趣,你看清是谁所为了吗?”
“看方向似乎是景王爷那边弹过来的。”
“朕的皇弟?瑾衍出手的?这样看来,瑾衍上次在宫里出现就不是偶然,朕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弟也开始知道想女人了,挺好!看清了是他身边的侍卫出手的?朕早就听闻瑾衍身边的侍卫个个身手了得。”
“老奴斗胆,当时一打眼好像是看到景王爷的袖子动了一下,那时王爷身边的彦侍卫一心护着主子怕是没有机会出手。”
“什么?你是说是瑾衍出的手?”
“老奴也不敢十分确定,当时场面有些混乱,兴许是老奴看错了。”
“朕的皇弟?可能吗?瑾衍他不会武啊!”
“老奴就是不敢相信才觉此事蹊跷,王爷一向好风雅,正因不擅拳脚才侍卫一直不离身的。”
萧瑾兴不禁陷入回忆,十多年了,准确来说是十一年了。
十一年前,已经十八岁的萧瑾衍忽然就被萧氏宗亲们寻回,叔伯们纷纷谏言萧氏血脉不能继续流落在外,要让萧瑾衍认祖归宗,朝野上下无不震动。
因为早在元历十年,也就是萧瑾衍十岁时,雁回观意外走水,将当时住在观里的荣妃还有皇子也就是萧瑾衍烧死在里面了,没人想到时隔八年萧瑾衍还能死而复生回来。
彼时萧瑾兴早已坐稳皇位,自是不怕这个皇弟回朝的,迫于萧氏亲族的施压,加之当时也需要缓和一下坊间盛起的关于自己弑亲的传言,于是自己就隆重地迎回了这个皇弟。
最初几年萧瑾兴对这个皇弟也是千防万防的,毕竟隔了多年回来,难保没有图谋,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这个皇弟没什么才能也没什么野心,与世无争,寄情山水,对自己也是恭敬有礼。
萧瑾兴认为萧瑾衍归来只不过是想做个富贵闲人,这正合自己心意,因而对他愈发亲厚,这兄友弟恭地都相处了十一年。十一年还不足以看清一个人吗?如果自己的皇弟这么多年一直是装的,在扮猪吃老虎,那就太可怕了!
思绪拉回,萧瑾兴目光变暗,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如果朕的这个皇弟真的身怀武艺却从不外露,不想让人知道,武德,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王爷他刻意掩饰自己,是怕陛下猜忌?”
“只是怕朕猜忌吗?或许一直以来他都是在示弱,在麻痹朕,想想雁回观出那事时,瑾衍虽还是个孩子,但十岁已慧,难保没在那场火灾里察觉出什么端倪,是以多年后费尽心机又回来了。”
“陛下会不会多心了,老奴看着不像啊,如果说王爷回来是为报仇,那这些年有的是机会,却未见王爷下手,而且这么多年来,王爷对陛下的恭顺老奴是看在眼里的。”
“是啊,正因为如此,朕才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希望是朕想错了。”
“是老奴的错,老奴老眼昏花,妄自揣测王爷,也引得陛下难安,老奴该死。”
“武德替朕多留意些是对的,朕坐这皇位,不得不多想想,多想想才能坐得稳,活得久。”
萧瑾兴一番心思辗转后,继续道:“对了,你暗暗派人去查,瑾衍这些年多有不在京的时候,看看他每次是否真如所呈报的那样,去了那些个地方,给朕带回的东西是不是他亲自得来的?”
萧瑾兴心道,如果这一切都是欺瞒之言,那么瑾衍暗地里就一定背着自己做了不少事。
“老奴遵命!”
这边宴席散场,小棠扶着顾惜夕准备离宫。
“惜夕,你的伤怎么样?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对萧大人……”
“我没事的,这伤回去包扎一下就好,无大碍。”
明白顾惜夕似乎不愿谈萧离尘的事,小棠也就不多问了,这时萧逸赶了上来。
“顾惜夕,本王送你……本王送两位郡主回府吧!”
顾惜夕蹙眉,忽瞥见景王徐徐走来,后面还跟着彦章,眼光就忍不住跟随着他移动。
景王在走到顾惜夕身边时停住脚步,看到她肩背处已是血红一片,不禁眉目染霜,心下发紧。
顾惜夕、小棠和萧逸忙不迭向景王行礼。
“见过景王!”“见过皇叔!”
萧瑾衍抬眸,看不出有何表情,淡淡吐道:“今晚御前出事,京中不太平,逸儿还是早些回府吧,本王……送两位郡主!”
景王府华贵的马车内,萧瑾衍单手持卷安静地看书,金色面具流光溢彩,顾惜夕小棠也静静地坐在两侧。
路遇不平,马车颠簸,顾惜夕肩背处的伤口被牵扯的生疼,冷汗又涔涔冒出。
萧瑾衍见状,伸手于车内小抽屉里取出一小瓷瓶,递给了小棠。
“这是一品紫榆膏,可以……给她敷上,或可舒缓疼痛。”
说完萧瑾衍就稍背过身去。小棠接过药后悉心地给顾惜夕涂抹上,顾惜夕果然觉得一瞬清凉沁肤,火辣辣的刀口也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直视到这触目惊心的伤处,小棠忍不住道:“刀剑无眼,惜夕你怎的如此冲动,你当真是不要命了吗?他萧离尘怎值得你如此……”
“小棠你不明白,他值得的!”
马车内气氛忽生异样,萧瑾衍身微僵,周身似有寒气逸出。
顾惜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显感觉到一向柔风细雨的景王现在略带薄怒,他为何生气?连带着似乎都能嗅到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药香气。
过了一会儿,萧瑾衍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主意挺大,将刀刺入后再稍作偏移,只伤及心上两寸处,造成假死,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哼,殊不知稍有差池,只会累人累己。”
“惜夕,你没有杀人?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下得了手的。”
顾惜夕脸色窘迫:“小棠,让你担心了!王爷,你……都知道了,我当时只能这么做才能……”
“才能破局,让萧大人不为难,让赵沛不必死,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所幸在场的高手都离得比较远,不然你这点小伎俩还能看?”
“王爷……如何看出的?”
萧瑾衍身形一顿,不自然道:“……彦章说与我听的。”
“那王爷可有办法……”顾惜夕虽能保证赵沛不死,但如果没有人及时将他救出,那她冒险做的这一切就白费了。
“这点你……应该无需担心,萧大人必定也有所察觉,他若有心,会比你更着急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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