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伊始,还是春寒料峭,陌上垂柳吐出些新芽,桃红梨白初显芳菲意,暗香浮动,更有枝头梅花惹人怜。
镇国公府院中,顾惜夕正听林钰讲着有关月影珠的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你说什么?月影珠是开启渔归图的钥匙?”顾惜夕蛾眉轻蹙,原来只当那珠子是个罕见的宝物,怎知它与渔归图有着如此紧密的关系。
“嗯,的确是这样,我也是小时候贪玩偷偷躲在父亲书房里时无意中听到的,且山庄出事前,父亲一直都在暗中打探渔归图的下落。”林钰眼中闪过痛色,“要不是贪图前朝宝藏,我山庄何至于惹来这泼天祸事?”
此话说得顾惜夕心头大震,是啊,要不是……知晓阁又何至于一夕被灭?师父只交代过让自己守好匣子寻回宝珠,并未言及其他,自己也是直到刚刚才知道了这两样宝物暗藏的玄机,难道师父也是那欲夺宝甚至要争天下的野心勃勃之人?
顾惜夕迷惘了,自己从十二岁起就跟着师父上了翠屏峰,在自己眼中,师父明明就是德才冠绝古今、心怀大道苍生的人,怎么会……?可如今摆在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在昭显着师父背后那隐藏极深的谋划。
为什么重生回来,自己笃信的一切全都变了?顾惜夕一时竟不知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人心思变?
“那月影珠呢?最后在?”
一句话将顾惜夕思绪拉了回来,缓缓道:“我不知道,知晓阁被灭,阁中一切均被搬空,兴许落在了那幕后之人的手中。”
“一个虚无缥缈的前朝宝藏引得各方追逐,已经让这么多人为此丧命了,到底还需要多少人继续流血丢命才能填满这欲望的鸿沟?”
顾惜夕沉默了,时局纷乱,大乱必有大治,也许会有那么一天这天下迎来一统盛世,那时候一切便也都会好起来吧!
“我刚过月门走入这院中,就听到你们在谈月影珠?怎么,你们也对这月影珠感兴趣?”只见正端着八宝点心巧笑倩兮的小棠施施然走了过来。
“小棠,你也知道这月影珠?”顾惜夕不禁疑惑起来。
“知道啊!何止我知道,眼下整个盛京的公子小姐们都知道了。”
“……如何得知的?”顾惜夕觉得有哪里不对,这月影珠怎成了人人都知晓的事?
“不就是过些天长公主府上要为这花朝节举办赏花大会,而月影珠就是今年节会上最大的彩头,听说是长公主费了好些心思才得来的,大家都想看看这珠子究竟有多稀罕呢!”
长公主?知晓阁的记档里并没有过多笔墨描述,就简单提了几句,长公主萧晗是先皇萧权之妹,萧权当上皇帝后,萧晗自然被荣封为长公主,但因她在萧权发动宫变时行了忤逆之举此后一直是被软禁在府的,一禁十年,直到萧瑾兴登位后才解开了禁制。
长公主最让人扼腕叹息的并不是她被圈禁十年白白蹉跎了年华,而是她一生只为一人,只等一人,终身未嫁。
“花朝节赏花大会?小棠,你是说月影珠到时候会出现在节会上?”
“既为彩头,那是自然。对了,既然这么感兴趣,想必这长公主府上的聚会你是一定会去咯?”
顾惜夕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月影珠有些蹊跷,无论是真是假,都是得亲自去瞧瞧的,遂又看了林钰一眼,林钰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前去一探究竟。
“嗯,听着就很有趣,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可需要提前递上拜贴?”
“唉,惜夕,这长公主府上的邀请贴都送来有好些时日了,我看你束之高阁还以为你没兴致呢?”
“啊?可能是最近各府各家的宴贴就没断过,许是混在一起了,我没太注意到。”
农历二月十五,花朝节这一天,整个京城仿佛是一夜之间褪去了漫长冬日里的沉闷,换上了一片春意盎然。各家各户酿新酒、裁新衣,三三两两相约踏青赏红不负春光,而放眼盛京,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长公主府中每年都会举办的赏花大会。
很显然,这赏花大会令人遐想的另一层用意便是为这京中适龄婚嫁的才子佳人们提供一次相识之机。节会设置有赛事,让年轻的男女们有机会更亲近些,听闻每年的赏花大会后都有一两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传为佳话。
铜铃一大早就为两位姑娘隆重装扮一番,势要把两位姑娘打扮得比那院中的桃花还要娇艳。
顾惜夕今日穿的是素白锦缎长裙外罩青绿薄烟纱,头斜插一支梅花白玉簪,清丽生姿;小棠穿的是绯红色长裙外罩淡黄云雾纱,头缀金色流苏步摇,娇羞可人。
二人收拾妥当,便乘马车出门了。一路上,小棠显得兴奋不已,原来这小妮子早就盼着来这赏花大会了。
“京中女儿家们都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女子在出嫁前要是没能到这赏花大会上瞧上一眼过,势必要抱憾终身的。我之前在京时年纪尚小,后来又迁到东洲住了这么些年,是以一直未有机会来见识一下,这次也算是弥补小小遗憾了。”
“是不是楚青阳也会来?你顺便还可以试探一下他的心意?”
小棠俏脸一红:“惜夕,你说什么呢?惯会取笑人家。我看啊,你比较容易惹桃花,别到时候俊俏儿郎太多,你该挑花了眼。”
“我看小棠最是俊俏,要不到了比赛环节,我挑你可好?”说着这话,顾惜夕还不忘撩起小棠的下巴故作孟浪样子。
小棠忽然想到什么,眉头上扬:“我听说这景王爷对京中大大小小的聚会都不感兴趣,可唯独这赏花大会每年都不曾缺席哦!”
顾惜夕放下调笑,正色道:“这是为何?”
“赏花大会赏花大会,自然是为了赏花咯!”
“你是说王爷他是为了欣赏美色?”顾惜夕不禁皱眉,那样风华无双的人竟也……
“看你紧张的,景王爷赏花赏的是真花。据说长公主府内梅园中有几株绿梅,养得极好,每每盛放都堪称奇景,景王爷趁着花朝节都会去赏玩一番。”
喜欢绿梅,师父也是极爱绿梅之人。顾惜夕转而想到:“听闻长公主终身未嫁,却热衷于为他人牵红线搭姻缘,这也算奇妙了。”
小棠略有所感道:“我小时候就听长辈们说起过,长公主情深一片,一直都在等一个可能永远都等不到的人,等过了花样年华,等到了双鬓染霜,谁人提到长公主能不唏嘘呢!”
说话间,就到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府座落在北郊,隐在青山下,藏于流水旁,倒是一处安享清净之地。
顾惜夕和小棠到的不算早,早有各府公子小姐们在四处嬉笑赏玩了,人多的地方是非定然少不了。顾惜夕和小棠才一进门,就有非议声不绝于耳。
“那不是晗英郡主吗?被宣王退了亲,竟还有脸出来抛头露面?”
“你没听说吗?她私底下放浪不堪,到处勾三搭四,德行极差!”
“长公主那样高贵的人怎会也给她发了帖子?简直就是给赏花大会添晦气!”
……
原来流言并没有因为自己没有听到就不存在,可这蜚短流长这么久了都见不消减,顾惜夕心存疑虑到底是自己太引人关注了还是别有用心之人在背后推动呢?
众说纷纭中,小棠听了直生气。顾惜夕倒是不以为意,带着小棠无视这些所谓的名门闺秀的指摘,径直往里走去,深入后院倒是清净许多。
楚青阳一看到是顾惜夕和小棠来了,便迎了上来。
“惜夕,我还以为今天这样的场合,你不会来呢!”
“是不该来的,谁知道来了会白白受些冤枉气。”小棠义愤填膺道。
楚青阳略想一下就明白了,以顾惜夕的处境少不了会被人背后说三道四,于是道:“早知道你们要来,我该去门口迎一迎你们的。”
顾惜夕淡淡一笑:“算了,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几句话而已,我还犯不上计较这些。”
“既然来了,待会会有赛事,听着还挺有趣,你们要玩吗?”
小棠一下就来了兴致,忍不住问道:“今年的规矩是怎样的?说来听听。”
楚青阳絮絮道来,大意就是:有意愿参与的闺秀可以拿上一个托盘,站在场中央,而有意向的公子可以去领一株绒花;公子可将手上绒花投放至自己心仪女子的托盘里,女子可从盘里绒花中挑出自己属意男子的那株绒花来,要是挑不出也可以选择放弃;这样一来便可以选出投缘的男女来,接下来,这一对对男女中,一人作画一人作诗,然后由长公主决出最后的胜出者。
小棠眉飞色舞地看向顾惜夕:“惜夕,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顾惜夕心中原就是为了月影珠而来的,参不参与活动于自己而言并无所谓,潜意识里觉得将姻缘之事摆于人前太过儿戏了,再联想到自己在这京中的风评……
“还是算了,你们去玩吧!我这万一一株绒花都没有,岂不是徒增笑话。”
“怎么会?惜夕才貌双全,只怕是到时候托盘都装不下,惜夕该愁选哪一株好了。”
“青阳兄说笑了,你照顾好小棠才是真。”
楚青阳看向小棠,小棠倏然一下就脸红到耳根了。小棠含羞带怯的模样自是看得楚青阳有些心驰荡漾,楚青阳不禁感慨小时候一起玩闹的妹妹长大后竟也能这样动人神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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