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鸣山内,光束洒进,一室清辉,细水潺潺,花香环绕。只有在这里时,萧离尘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手里攥着天香续命丹,胸口是难以抑制的紧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吗?
萧离尘按捺住自己有些慌乱的心绪,轻推开莹莹亮的玉棺,又看到了那绝美的容颜,当即面色柔和,眼神宠溺,这就是自己刻在骨子里的人,如斯美好。
抚上那苍白异常的小脸,不知有多久没听到过她的声音,又有多久没看到过她的笑容。萧离尘取出了丹药,指尖似有颤栗,轻扣住她的下巴,将药喂了进去。
不过一会儿,棺中美人脸上唇上都泛出一点红晕来,有了生气的娇颜看起来就更加耀眼夺目了。看着她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萧离尘一颗心狂喜难自抑,半倚在棺边,一错不错地盯着那玉颜,眼角湿润。
等待着,等待着……萧离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上天的垂怜,可是那心上人依旧没有睁开眼,忍不住牵起她纤细的手,让她摸摸自己的脸,感受一下自己对她无尽的思念。
许久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萧离尘默默垂下了头,心被撕扯着,自己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素素……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老天何其残忍,从未……眷顾过自己,萧离尘无声泪落,滴在玉棺上嘀嗒作响。
将心上人的手从脸上缓缓滑至唇边,萧离尘怜爱地亲了下那纤纤玉指,再不舍地放回棺里,盖上棺盖。然后萧离尘目光无神地靠坐着玉棺旁,阖上了眼睛,脑海里回放着以前翠屏峰上的点点滴滴……
初见她时,她才十二岁,那么小一团,满眼都是戒备与惊惧。师父提了几句她的遭遇,没想到她竟与自己一样,都亲身经历过亲人被害家园被毁,不忍她就这样凋零,于是憋着一股劲也要救活她,仿佛是在救心中早已死去的自己。
最初小东西见到自己只会扑上来就抓就咬,自己也不躲,任由她发疯,直到自己遍体鳞伤,直到她实在撕咬不动了,再强行喂进去几口吃食……
也不知何时起,她看到自己开始舍不得咬了,还会乖乖地吃饭,那油然而生的满足感就好像是填补了自己心上的某处缺口……
她聪敏好学,一天更比一天明艳灵动,对自己甚是依赖,自己也渐渐习惯了无论在做什么她都会陪在身旁的感觉……
她长大了,自己突然在某一天发现了她……很美,一颦一笑都那么明晃晃地牵动着自己的心……仿佛从那时起,自己一直痛恨的世间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也开始变得美好起来……
可是如今……这世间再也不会有她了,放眼望去,举世皆可摧,萧离尘倏地睁开了眼,拭去眼角残存的水渍。呵,那么造成今日之局面的一个个……便也不用再手软了,自己就算成魔,素素也不会看到了,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萧离尘携带寒冰千丈,身形萧索地离开了幽鸣山。
萧离尘前脚刚走,严紫凝就从暗处冒了出来,看着师兄失魂落魄的样子,一阵心疼,他果然是来了这里。
严紫凝一步一步走进了幽鸣山,怀揣着心慌,像是预料到自己即将要揭开一个石破惊天的大秘密一样,连大声出气都不太敢。待到走进深处,严紫凝惊呆了。
这里俨然就是一块世外之地,跟仙境一般,那花那流水那秋千架,都在刺痛着严紫凝的眼睛,心中已然肯定这墓的主人到底是谁了。原来是这样,师兄竟瞒了自己这么久。
严紫凝走近寒玉棺,屏住呼吸,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敢将棺盖打开,入眼所见果然就是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还是那么的美。
严紫凝手捂胸口,想要靠近看清楚些又不敢上前,反而连连后退,脚下不稳还跌倒了。怎么可能,小师妹的身体怎么会在这里?自己明明……
手脚寒凉如冰,身子发抖,严紫凝辨不清自己现在是害怕多一点还是怨恨多一点。
记忆回溯到那年中秋血月夜过后的清晨,颜紫盈从受伤昏迷中醒了过来,满目的血腥,令自己作呕,稍微理清了思绪,就想起昏迷前,好像听到了师兄是候府家的公子,甚至还是当今皇上的……私生子,然后就被带走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去救回师兄,颜紫盈急忙下山,过了镇魂江,恰好碰到了外出赶回来的颜红素,心中腾起那个恨啊,要不是她危难时刻不在山中,知晓阁何至于此,现在还有脸回来?
得知自己要赶去救师兄,她比自己还心急如焚,也要一同前去。到时候师兄看见了她,哪里还会看得到自己呢?有时候人的恶念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严紫凝从背后将颜红素一击击晕,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中招了?
探过脉后发现她竟然内力全无,这是上天在给自己一次机会吗?颜紫盈当时是害怕的,但想到这么多年来,只要有她颜红素在,自己就是无足轻重的那个。自己如此深爱着师兄,但他眼里却从未有过自己,也许……她没了,情况就会不一样了。
颜紫盈最终还是被自己的欲望说服,狠下心来,将颜红素抛入了镇魂江中……小师妹,对不起,以后就换我来陪着师兄吧!
严紫凝从回忆中醒神,已是泪水一片,为什么?为什么小师妹会在这里?
再次来到棺边,严紫凝痛极反笑,想必师兄已经给她喂服了那药,只可惜还是没能将她救活。这几年即使小师妹不在,但在他的心中,她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而自己日日陪在师兄身边,却跟御前司里的其他人没什么分别……自己真的好累……
这条没有尽头的路,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东市大街上,顾惜夕刚从药铺里挑好金疮药出来,就发现街面上有几个人遮遮掩掩的举止间透着异常,虽着寻常布衣但眼神犀利,这几人似乎在……盯梢?稍微看了一会儿,原来是盯上了对面茶楼二层雅室中的人。
这时又瞧见有俩个熟悉的身影离开了茶楼,是彦章彦瞻,顾惜夕心中起疑,难道景王爷此刻也在那茶楼里?这些人不会恰好是针对王爷的吧?
顾惜夕也说不清自己对萧瑾衍是什么感觉,明明也就几面之缘,可这几面里他都是在明里暗里地护着自己,护过之后也就没有之后了,这太奇怪了。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抹风华失去光华不是吗?
静静地等着……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萧瑾衍手持着玉骨扇从茶楼里走了出来,疏风清举,朗月之姿。喧闹尘嚣中,公子独绝绝,顾惜夕自嘲自己太没出息了,似乎每次见他都会看痴。
萧瑾衍闲庭信步,那几人果然或近或远地跟了上去,顾惜夕悄悄跃上屋顶一路相随。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萧瑾衍偏爱往人少的地方去,终于走到一僻静地方,萧瑾衍停了下来。跟着的几人对过眼神后,决定出手。
无人看到那抹背影眼中划过寒光,袖中的手已不自觉曲起,其实坐在茶楼里就已经看到了这些……血卫营的杀手,是自己的好皇兄发现了什么端倪么?这是开始对自己不放心了?萧瑾衍心中冷笑,故意支开侍卫将人引至这无人处,就是为了给他们一次出手的机会。
如果只是试探,今天势必要流点血才能让宫里的那位安心,如果是刺杀那就……一个都不能留了,萧瑾衍转过身……
一道倩影从空中飞下,堪堪落在萧瑾衍的身前,是顾惜夕,只见她右手一挥,袖中三枚飞镖射出,却只击中袭来的一人。顾惜夕暗惊,这几人身手不凡,不似一般等闲的杀手。
“你怎么来了?”萧瑾衍眉头锁起,这小妮子突然出现,还真是……让自己难办了。
劲敌在前,顾惜夕顾不上回话,手无兵器,余光瞥见景王爷手中的玉骨扇还不错,就一把夺了过来,与近在咫尺的长剑短兵相接,一时间金石鸣响。
顾惜夕几乎将身子流转似旋风,一人应付多人,已显吃力。找准一机会,手展扇面,急如闪电,往前一扫,直取一人咽喉,血花溅出,那人瞬时毙命,顾惜夕身子俯低,便轻巧地拾了那人的剑。
长剑在手后,顾惜夕便如猛虎归山、蛟龙入海,身姿翩飞,剑花急速挽出,很快就将眼前的几人逼退了些。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有一黑衣蒙面的老者出现了,顾惜夕竟未察觉他是从何处飞来的,更为让自己心惊的是,此人内力深厚武功深不可测,就是以前的自己怕是也不能敌,而那人已越过自己直奔萧瑾衍。
顾惜夕凌空飞起,长剑刺向老者。老者根本不屑一顾,手指一弹就将顾惜夕手中之剑震脱。顾惜夕刺出此剑本就是虚晃一招,实际是为了更快地赶到萧瑾衍身边。
老者推掌,掌劲生风。顾惜夕没有办法,只能扑向萧瑾衍,将他抱紧,希望以身抵挡能化去几成这催命的金刚掌力。
萧瑾衍怔住,没想到她会如此做,心潮起伏,不知是动容多一点还是吃味多一点。下一刻萧瑾衍一手搂住怀中人的纤腰,另一手在袖中暗自运气,全武德都亲自下场了,看来今天是没法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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