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着粗气, 叶妈妈担心问:“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妈,是我让爸爸停下来的。”叶茜茜转身看着叶妈妈, “我已经好了,不用去看医生了。”
说着话,叶茜茜凑过去给叶妈妈摸头:“你摸摸看, 我已经不热了。”
叶妈妈探了探叶茜茜的额头:“好像是不热了。”转头说叶爸爸, “当家的,你摸摸看。”
叶爸爸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叶茜茜的额头:“是不热了。”喜得把叶茜茜抛得高高的, 然后接住, “咱闺女福大命大, 去了阎王殿也能掉转头往回走……”
“不许瞎说!”叶妈妈捂住叶爸爸的嘴巴,对着天上拜了拜,“孩子他爸不懂事,还请阎王老爷不要怪罪。”
拜完后又说叶爸爸:“以后少胡说八道!”
“知道了,以后我不说了。”叶爸爸嘿嘿笑着揉了揉叶茜茜的头发, 把叶茜茜一头小黄毛揉得乱糟糟的。
叶茜茜捉住他的手:“爸,我头疼,你别弄我头。”
“哎哟!爸一高兴就把你头上的伤给忘了!”叶爸爸心疼不已,对着叶茜茜的脑门吹了吹。
一家三口本来是要去县城看医生的, 现在叶茜茜没事了, 县城就不用去了。
县城不用去了, 那从叶奶奶手里抢来的钱, 就能留着一家三口花了。
叶爸爸抱着叶茜茜走到一棵树底下坐下。
叶茜茜抬头看一眼旁边的树。这是一棵柚子树,树上的柚子还没有成熟了,长得小小的, 挂在树上、被太阳一晒,隐隐有绿光闪现。
“来来来,咱一起来看看这钱包里有多少钱。”叶爸爸嘿嘿笑着打开钱包。
打开钱包一看,叶爸爸立刻变了脸色:“怪不得我娘站着任由我抢这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零钱,“原来是这钱包里压根没有钱!”
钱包里装着的都是零钱,最大面值的一张是一分钱,最小面值的一张是一厘。
所有钱加起来也才一分七厘,连两分钱都不够,怪不得叶爸爸会生气。
把钱包扔给叶妈妈,叶爸爸气呼呼说:“这么点钱,连赤脚大夫都请不起!”
“可不是么!”叶妈妈也气呼呼的说一句,完了后瞪叶爸爸一眼,“你娘真不是东西!咱闺女虽是个女孩,但也是你们老叶家的种!”
“可不嘛!”叶爸爸跟着叶妈妈一起骂叶奶奶,“今儿个要是换成有粮伤了脑袋,她保准第一个哭着要送有粮去医院。”
“就是!”叶妈妈气得撸起衣袖,“我实在是受不了你娘了!”看着叶爸爸,气鼓鼓说,“当家的,你还是跟你娘提分家吧,我真的不想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了。”
这话一出,叶爸爸顿时不说话了。
过了几秒,他才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为难说:“媳妇啊,不是我不想分家,实在是咱家没条件分家啊!”
说到这里,他还给叶妈妈举例子:“我大哥一天能拿十个工分,我二哥是记分员,一天也是拿十个工分,大嫂和二嫂虽然差点,但一天也能拿个七工分、八工分。可咱俩呢?”
看一眼叶妈妈,叶爸爸小声说:“你干的是喂猪的轻松活,一天也就拿个六工分。我呢,我干不来重活累活,每隔几天就要请一回假,一个月下来,也就干十来天活。我俩的工分加起来都不够大哥一个人赚的工分多,你觉得我俩那点工分,能养活咱们一家三口吗?”
“不能。”叶妈妈想也不想就说。
“可不就是不能嘛!”叶爸爸搂住叶妈妈的肩膀,“咱们现在还得靠大哥和二哥养着,分家的事不能提。”
从地上拔起一根野草,放进嘴里嚼了嚼,嚼着野草根,叶爸爸又说:“要是我能进城当工人就好了。听说城里的工人每个月能拿几十块钱、几十斤粮食和好些的油和糖。”
说到这里,叶爸爸的眼睛亮了起来:“当工人可真好啊!”可惜自家没有亲戚介绍他去城里当工人。
叶家村生产大队穷,加上大队里的人都没有城里的亲戚,因此,村里一个进城当工人的人都没有。
听到叶爸爸的话,叶茜茜忍不住想,要是叶爸爸可以进城当工人,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吃到肉了?
想到肉,叶茜茜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闺女饿了?”叶爸爸和叶妈妈同时看了过来。
叶茜茜按住肚子:“嗯,饿了。”
叶爸爸把钱收好,一手抱起叶茜茜,一手拉着叶妈妈:“走,咱们回家吃饭。”
刚走了两步,他停下不走了,一脸严肃说:“回到家,娘要是问起咱们有没有去看医生,咱就说去了。”
“爸,这话奶奶可能不信。”
“为什么不信?”
“咱们出来才十几分钟,去县城却要走两个小时,咱们现在回去,不就是说明咱们没去县城吗。”
“闺女说的对!”叶妈妈拉了拉叶爸爸,“说去了县城肯定是不行的,要不咱说没去县城,去找了赤脚大夫?”
叶爸爸很快想到一个坏主意:“走,咱们去找赤脚大夫。”
叶茜茜和叶妈妈都是一脸茫然。
叶茜茜问:“现在去吗?可是我已经好了,为什么还去找赤脚大夫?”
叶爸爸嘿嘿笑,笑得奸诈狡猾:“咱们去找赤脚大夫给咱们写一张欠条,到时候,嘿嘿嘿……”
虽然叶爸爸的话没有说完,但叶茜茜已经听懂了。
叶爸爸这是要拿欠条回去骗钱。
叶茜茜摸了摸额头,她头上这伤没个十块、八块的估计治不好。
“爸,咱们让赤脚大夫给咱写多少钱的欠条啊?”
“写两块钱的吧。”
“这么少吗?”
叶爸爸点了点叶茜茜的脸颊:“傻闺女哟,你奶奶死扣死扣的,咱要是要得多了,她肯定不会给咱们。”
要两块钱就不一样了,家里虽然没多少钱,但两块钱肯定是有的。
一会拿着钱条回家里闹一闹,亲娘再不愿意给,被他一闹,最后肯定也是会给的。
叶爸爸已经想好回去怎么闹了。
说着话,一家三口很快走到赤脚大夫家。
叶家村的赤脚大夫不是村里人,是一个下乡的知青。
叶爸爸以前帮过他,跟赤脚大夫一提欠条的事,赤脚大夫立刻就答应了。
只用了几分钟,叶茜茜一家三口就拿着一张“欠了两块钱”的欠条往家里走。
慢慢悠悠的走到家门口附近,叶爸爸把叶茜茜塞叶妈妈怀里,然后往两只眼睛上抹了抹口水,挤出一张比死了亲爹还要难过的哭脸,哭着跑进屋。
“娘啊,咱家桃花命苦啊!”
说完,不管屋里人有没有反应过来,他直接就躺下了:“娘啊,同样都是您的孙女,您给梅花吃鸡蛋,却不舍得给桃花舔鸡蛋壳,您的心可太偏了,都快偏到大西北去了你!”
在叶爸爸的卖力吆喝下,叶奶奶他们出来了。
随后,左邻右舍也出来了。
看到叶奶奶他们出来了,叶爸爸演的更卖力了:“我闺女八岁大的人了,长得却跟三岁大的小孩子一样矮小,娘啊,我知道您不喜欢孙女,不待见我家闺女。可我家闺女再不好,也是你儿子我的种,也是咱们老叶家的根,你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
不等叶爸爸说完,叶奶奶急急忙忙过来捂他的嘴巴:“你瞎说什么!”
“唔唔唔!”叶爸爸瞪大眼睛,用表情说:我没有瞎说!
叶奶奶掐他的腰椎肉:“别在这给我撒泼,把我惹急了,我把你们一家三口全赶出去!”
对于叶奶奶的威胁,叶爸爸是一点都不害怕,梗起脖子,瞪大眼睛瞪着叶奶奶。
然后趁叶奶奶不注意,用力拉开叶奶奶的手,高声哭喊:“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我家桃花就死了!”
说着话,叶爸爸哭得眼泪哗哗的:“我想带桃花去县城看医生,求您给我一些钱。”拿出钱包,“可您却拿一个空钱包骗我!得亏我在路上看了眼钱包,知道钱包里没有钱,不然等我去了县城再看钱包,那可就白走好几个小时的路了!”
叶爸爸装出愤怒的样子把钱包扔到地上:“娘啊,您看看桃花,看看她额头上的伤,再看看她的脸。”
说着说着,叶爸爸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她头上的伤多重啊!人赤脚大夫说了,她那伤有后遗症,以后可能都不能干重活了!”
“什么玩意?什么症?”叶爸爸说得太快了,叶奶奶有些没听懂。
叶二伯走过来说:“三弟说的是后遗症。”拉开叶奶奶,悄悄的瞪叶爸爸一眼,凑到叶奶奶耳边小声说,“娘啊,这么多人看着呢,您千万别跟三弟吵。”
被叶二伯这么已提醒,叶奶奶立刻回过神来,用力地在脸上揉了揉,硬生生挤出一个哭模样:“儿啊,桃花也是我的孙女,她受伤了,我也心疼啊!”
她转身对着左邻右舍:“可家里实在是没钱,那钱包里的钱已经是咱家所有的积蓄了!”
叶奶奶不愧是叶爸爸的亲妈,演起戏来比叶爸爸更厉害。
叶爸爸不打算和叶奶奶比演戏,急忙拿出欠条:“家里有没有钱只有您、爹、大哥和二哥知道。”扬了扬手上的欠条,“这是我给赤脚大夫写的欠条。”指向下面的手指印,“您看,这是我按的手指印。”
“欠条?”叶奶奶差点没忍住打人,被叶二伯拉了一下,才咬牙问,“怎么,怎么写欠条了?”
“我让赤脚大夫给咱桃花开了些药。”叶爸爸眨了眨眼睛,硬挤出一滴泪水,“那些药都挺贵的。不过赤脚大夫人好,给咱们算了最低价,咱们只需要还他两块钱就行了。”
“两块钱!”叶奶奶忍不住了,指着叶爸爸破口大骂,“咱家一年下来也攒不着两块钱,你买几包药就花了两块钱!你怎么这么能耐!你这么能耐,你咋不去上天啊!”
叶爸爸吼得比叶奶奶更大声:“这事你怪不着我,也怪不着桃花,要怪就怪二哥!”
叶爸爸怒视着叶二伯:“是他不会教女儿!要不是梅花把桃花推进河里,桃花也不会病得差点没了!千错万错……”
“老三!”叶二伯打断叶爸爸的话,高声说,“桃花是自个儿掉河里去的,和梅花没关系。”
“呵呵!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叶爸爸走过去推叶二伯,“你家梅花一向不喜欢我家桃花,要不是她推桃花下河,桃花在岸上玩得好好的,怎么会掉进河里?”
说到这里,叶爸爸看向众人:“大伙来评评理,你们觉得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会傻乎乎的往河里跳吗?”
“老三!”叶二伯扯着叶爸爸往后退,“你别在这里撒泼!桃花掉河里的事和梅花没关系!”
叶茜茜适时插话:“二伯,是梅花姐姐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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