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灵”包括花虫草木,飞鸟走兽,自然也包括人类。
只是人的心思更加复杂,并不明显。
不过,也鲜少会有人初次见面就对他产生恶感。
归琅往主营走去,路上遇见的士兵纷纷问好。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暗自摇头,果然人的心思没那么容易被感觉到。
快到主营时,归琅忽然停住,他感觉到了十分明显的情绪。
兴奋、喜悦……
一回头,便发现戎虎挥着手跑过来,旁边的人连忙避退,怕被他这大块头撞到。
“秦兄弟!我今天一人打倒了对面三个将领,可惜你没亲眼看到!”戎虎手舞足蹈地说着。
见戎虎把开心都写在脸上的样子,归琅觉着这压根用不着他去感觉。
他暂且将这事放下,称赞了戎虎几句后与其一同入了主营。
说是庆功宴,实际上比较简陋,有菜无酒,不过在军中已是极为丰盛。
宴上,萧映宁将卢辛夷与义军结盟的消息放出,除却已知情的几人外,其余人俱是一振。
卢辛夷之名十分响亮,而他成为第一个“叛贼”着实是被世道逼的。
当初朝廷收重税,而西煌恰逢大荒,百姓食不果腹,哪有粮食上交。
而朝廷不仅不助西煌度过荒年,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强行让百姓以劳役抵税款,死了不少人。
卢辛夷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反了,不称王,不夺地,只守着西煌与背后的赤原。
义军与卢辛夷结盟,相当于整个清殷的南方与西方携手。
料是加入义军的人,也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们便在南方站稳了。
在一片恭喜主公的庆贺声中,庆功宴便这样结束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又恢复了忙碌,而萧映宁唤来了几位信得过的谋士,推测天启王接下来的动作。
秦归琅与孟凛之的意见难得一致。
天启王最有可能直指上京,颠覆如今的清殷朝廷。
而其他谋士却是推测天启王会对鲁云动兵。
“攻上京!天启王当真会如此冒进?”一谋士惊呼道。
孟凛之冷笑,“都已自称‘天启’,还有何不敢。”
“天启王尚不知我等与卢公联合,必然认为义军刚夺下吕阳府,不会贸然进攻。”归琅眸光冷静地补充解释,“且他极有可能与鲁云联盟,尽快夺下上京这一重地。”
萧映宁闻言点头,并不只有义军会联盟,对面也会。
“天启王不会选择北上吗?”一个面生年轻的谋士开口问道。
屋内忽然寂静,桌上的人都看向了他,他也发觉似乎说错话了,脸色涨红。
“若天启王仍有理智,手下的幕僚也没有昏头,便不会对白牧大府与北岭险地动手。”
孟凛之的目光一过去,又吓得这个刚从学府里出来的小子脸色一白。
其他谋士也纷纷有了话可说。
“镇北大将军死守北地,与肃、羯等族争战不休,动大将军,北地必乱,无异于自取灭亡。”
“各方诸侯,包括已故的宁王,均不会将念头打到北地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必将遗臭万年。”
“话说当年宁王进言放弃北地边境屠西几城,虽惹了众怒,却也让朝廷对大将军那边松手,此后大将军才全盘接手了北地……”
见话题跑偏了,萧映宁将其拉了回来,问众人道:“天启王既有攻上京之意,我等如何行事才为上策?”
孟凛之答道:“义军夺下吕阳不久,不宜硬拼,但也不能让天启王的计划太顺利。”
“可在他们后方时常试探进攻,逼天启王不得不多留一些兵力驻守后方。若他认为此为徉攻不以为意,并未加派兵力,我等则可联合卢公直接猛攻,狠狠扎一刀,令其伤筋动骨。”
“寒松所言极是,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商讨完毕后,众人依次离去,而萧映宁留归琅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此次能与卢公结盟,还多亏了秦先生!”萧映宁既称赞又感慨,“章回此次出使并未在卢公面前提及秦先生分毫,卢公反而念起了当年的医病之恩,又得知秦先生在凤梧治疫之事,大为赞许,这才不再犹豫,答应与义军结盟。”
归琅闻言心中了然,卢辛夷就是这般性格。
卢辛夷重恩重情,却又极其厌恶别人主动与他提恩情。
当初治病,卢辛夷给的酬金非常多,便是不想在心里觉得欠了恩情。
多年后卢辛夷忽然想起这事,又觉得这情面还是得给,毕竟他的一条命不是区区钱财能抵的,于是便有了如今的情形。
归琅回萧映宁道:“治病救人,不过随心而为,章回此次西去结盟,当居首功。”
萧映宁点头,知晓秦归琅不喜被人经常夸赞吹捧,便与他商量起了结盟的后续事宜。
归琅提了几处值得注意的地方,便离开了主营。
外边下起了小雪,树木皆被白雪覆盖,而归琅却能感受到那冰雪下的枝头发出了新芽。
这冬天,快结束了。
……
没过几天,天启王剑指上京,朝廷中惊骇不已,然而一众老臣在金銮殿外跪了一夜,当今的天子却不以为意,还讽刺道:一有事情就让他召叶玄武回来,尔等尊的到底是沈家还是那北地叶家。
他没有听从老臣们的建议,而是把对敌一事全权交给了长孙检。
不料长孙检虽嘴皮子厉害,但是个纸糊的,在顾青刚与鲁云联手进攻下,原形毕露。
只可惜这些朝廷老臣,有心维系,无力回天。
而这时北地忽然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大将军叶玄武旧伤复发,又被羯族暗算,命悬一线,如今已重伤昏迷。
听闻这个消息后,一些老臣直接昏了,醒来后跪而泣道:天要亡我清殷!
萧映宁急急召回了孟凛之李文长等人一同商讨,而卢辛夷竟也连夜赶来,神态焦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大将军可不能有事,你们义军可有对策。
归琅站了出来,他会前去北地救助叶将军,另外义军这边也准备派增援,以防赶不上后北地大乱。
卢辛夷于是表示西沙军也愿派遣人马及钱粮相助,镇北大将军是他平生最敬佩的人,惟愿大将军能够安然醒来。
西南两方都有了动静,天启王那边自然得到了消息。
顾青刚后背一凉,没想到萧映宁竟神不知鬼不觉中与卢辛夷结盟了。
若他前些日子未听从叔父建议的话,岂不危矣。
他赶紧召来门下幕僚商议,萧映宁与卢辛夷均选择增援北地,己方如今是否该有所行动。
那体型微胖的圆脸幕僚提议:“不如趁他们北上袭击,可同时削弱义军与西沙军力量……”
话未说完,顾青刚便将桌上瓷杯往地上一砸,喊道:“卫兵何在?将这贼人拖出去斩了!”
对方呼喊着求救,被卫兵无情地绑了出去。
顾青刚冷道:“蛊惑本王去行那令天下人不齿之事,实在该杀。”
“咳咳……主公说得正是。”顾培拄着梨木杖,从门外走了进来。
“叔父,你病还未好,怎么亲自过来了。”
顾青刚上前扶住,顾培却轻轻将他的手推开。
“北境不能乱,若不是我们攻打上京箭在弦上,也得去助叶玄武。”
“叔父,你的意思是?”
“全力夺上京,援北一事等你坐上了那个位置再行商议……”
……
归琅先行抵达了北境,才到白牧府时,叶玄武的副将便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一见他来,便连忙带他前去救人。
叶玄武还在北岭军营之中,军中大夫不敢将其移走,每日想尽办法不让叶玄武伤情恶化。
北境军的人早已在得到消息后便将秦归琅调查了个清楚,因此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
很快,归琅见到了昏迷的镇北大将军。
叶玄武年近五旬,常年练武,身体原是硬朗的,但被常年争战产生的暗伤拖垮了。
羯族暗算的那一箭在离叶玄武心肺十分近的地方,而且涂了毒,军医们没有将箭拔出,只折断了一截,又用珍贵药草压下毒性。
归琅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种箭是有倒勾的,阴狠毒辣异常,若直接动手拔,肯定会要了叶玄武的命。
不过他有办法,先将箭取出,再解毒,唯一麻烦的是不能让解毒影响治伤,得特别注意用药份量。
一旁的军医见他检查时不发一言,不由得有些提心吊胆。
待他结束净手时,才敢询问。
“秦君可有法子救助?”
归琅点头,说道:“还需准备一些物件,方便取出大将军身上的箭。”
“秦君只管吩咐,我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会为你取来!”
“没有那么麻烦,我给你列一张清单。”
军医急忙应下,给他找来了纸笔。
归琅写好后,北境军的人不出半个时辰,便找齐全了,还让军医给他打下手。
将利刃用沸水煮后,又置于火焰上灼烤,才开始动刀取箭。
军医完全插不上手了,看着秦归琅利落准确地动刀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屏气凝神下,不知过了多久,那箭被取了出来,而叶玄武似有反应,手指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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