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瑟道:“我知晓,那亲事劳您做主了。”
“成,给你风光办了。对了,你弟弟呢?”顾夫人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
“明相说送回余杭了。”
顾夫人叹气,“送回去打死也好,你说看上歌姬,好歹看上一个漂亮些的,他倒好,那么丑,也值得他抛弃父母私奔,眼瞎了。”
顾锦瑟不接话了,顾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番,潆茴亲自上菜。
顾夫人又高兴起来了,吃饱了饭回到顾宅。翌日去拜见顾侍郎,说起亲事。如何说的,顾锦瑟不知,她要伴驾。
皇帝身子不济,见的朝臣不多,她做笔录,比较轻松。
皇帝也爱美人,喜欢召顾锦瑟伴驾。她可以见到许多重臣,对朝堂内的局势略有几分了解。
明相与储君不和,不和的原因,暂且不知。
皇帝有五个儿子,太子为长,生母不明,后面四个儿子都有舅家,算一算,支持的人不比太子少。
期间,也见到了明祎。明祎见圣,面色肃然,不苟言笑,目视脚下,整个人如青松。
一日间,最多可见三回,但明祎目不斜视,从不去看顾锦瑟。
这日皇帝染了风寒,草拟诏书,顾锦瑟执笔,皇帝沉吟许久,她屏息凝神。
皇帝忽而发问:“顾卿,你与明相,如何相识?”
殿内压抑,尤其是苦涩的药味,让人呕吐。顾锦瑟忙放下笔,回道:“上巳节,臣遇见明相,明相身子不适,臣将明相送入客栈。”
皇帝沉默,没有说话。
殿内逼仄,顾锦瑟不知所措,提心吊胆。
半晌后,皇帝屏退她。
出了殿宇,她松了口气,回到当值处,同僚们在说话。
太子犯错,被罚在东宫反省了。明祎弹劾东宫办事不讲规矩,东宫规制远超律法。
同僚说:“东宫侍卫千人,远远超了。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素来不在意的。明相当殿指出,太子下不来台面,这回,就连陛下都不高兴了。你说,明相这是为什么?”
顾锦瑟也不懂。
下值回家,顾夫人在家生闷气,见到顾锦瑟就吐露不满,“你那个堂婶说我脑子有病替你求娶明相。”
顾锦瑟抿唇低笑,确实,也只有顾夫人这个奇葩才会高高兴兴地答应亲事。
她不敢说,怕挨打,便道:“那您怎么办?”
“我在京城不熟,找不到媒人,你说怎么办?”顾夫人头疼,旋即笑眯眯,“你问问你媳妇。”
这是最好又简单的办法了。顾锦瑟点头。
顾夫人说道:“杜家也有与你结亲的意思,你婶子说杜家都比明相好,我没吭声。听闻公主郡主们都喜欢你,你可真厉害。”
顾锦瑟没敢说自己被三公主堵截的事情,微微一笑,“你儿媳妇也很好看。”
“阿瑟,我想见一见她,你说我这么不靠谱,万一害了你,怎么办?”顾夫人实则心慌得厉害,女子与女子成亲是荒唐的事情,但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喜欢就成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有这种想法,迫于压力才放弃了。
所以,弟媳妇指着她说她不靠谱的时候,她没有反驳。
但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怕。
“母亲,你莫慌。她很厉害,我们等着就是,她会事情都办妥的。”顾锦瑟道。三公主说的升迁一事,至今没有动静,她不确信是明相挡了回去,还是三公主骗她的。
她觉得前者更像。
其实,就是前者。
顾夫人来的那日,她们在永安楼吃饭,明祎入宫面见圣上,屏退所有人,递了辞呈。
皇帝震惊,连忙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辞呈,上写身子不适,他奇怪,“哪里不适?”
明祎垂眸,淡淡道:“臣已有孕,欲辞官,还望陛下恩准。”
堂而皇之的要挟。
皇帝愣了半晌,道:“你与朕置气呢。”
“陛下,臣确实怀有身孕,您若不信,可召太医来诊脉。”明祎坦然,丝毫不畏惧。
她的坚持,让皇帝无奈。太后去后,他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他能做的太少了,留给太子的也唯有明祎。
“朕给你一月假期休养。”皇帝叹气。
明祎站着不动,也没有谢恩,一月休养是想她打掉孩子。
在皇帝看不见之处,她勾了唇角,顾锦瑟若在,肯定会笑死了,
她那么爱笑,肯定会笑得前俯后仰。
明祎抬起寒潭一样的眸子,道:“陛下,您还忘了一事。”
皇帝在想心事,没有瞧见明祎的神色,她提醒的是顾锦瑟晋升的事情,最后无甚机会,皇帝敷衍般应下了。
因此,明祎接连忙了几日,交接后,回家去了,对外便说身子不好。
顾锦瑟不知这些变故,她二人地位悬殊实在太大了,明祎的消息压根传不到她这里来。
明祎休假,顾锦瑟几日见不到她,心中奇怪,见到杜衍时,问了一句。
杜衍面色古怪,只道一句:“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知道吗?”
“下官做了何事?”顾锦瑟莫名,最近好像没什么事情。
杜衍狠狠睨她一眼,拂袖离开,剩顾锦瑟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做了什么事?
杜衍惯来狠厉,顾锦瑟不好多问,她决定下值后去一趟东市,再去相府探探究竟。
杜衍说她做的好事?
究竟是什么事情。
到了下值时间,趁着同僚们未曾发现,她先偷偷溜了,吩咐车夫去东市。明祎自小在宫里长大,稀有珍品也见了不少,再是贵重的物什也进不了她的眼睛。
顾锦瑟选了些钗。店家掌柜拿了些珍品,由她一一挑选。
“颇是麻烦,你都包起来。”顾锦瑟头疼,她来选的话,肯定都要,小孩才做选择。
掌柜乐得嘴巴扯了扯,“郎君可要想好了。”
“包起来,速度些,赶时间呢。”顾锦瑟不耐烦。
赶到相府,天色漆黑,已近亥时,小厮敲了敲门,很快,明府下人领着顾锦瑟进府。
明祎披衣而来,见是她,唇角挂着温柔的笑,“你怎么来了?”
顾锦瑟大胆地打量对方,神色温和,气色不错,她主动说道道:“几日不见丞相,颇为想念。”
明祎神色严肃,今日穿了一身对襟窄袖的裙裳,脖下肌肤雪白,闻言后,抬眸看向她:“几日不见翰林,嘴巴变甜了。”
空气中的气氛突然变了,莫名暧昧。
顾锦瑟识趣,立即将锦盒放在桌上,轻声说:“不知丞相喜欢什么,店家推荐的,我都买了。”
明祎唇角勾了勾,真是个傻孩子。她并非寻常女孩子,怎么会喜欢这些物什呢。
店家都是往好了推,摆在明祎面前的皆上是上品,柔润的珍珠在烛火泛着光泽,可见,价值不菲。
还有红宝石的,簪尾点翠,羽毛鲜艳。
金刚石的簪子,也被烛火照得格外耀眼。
看得出来,面前的少女用了心。
明祎选了珍珠,道:“你用心了,我会休假一月,你家可派人来商议婚期。”
说话间,她的脸上现出温柔的神情。顾锦瑟只当自己送对了礼物,心里也暖洋洋,道:“改日,你去一趟顾府,看看院子,你喜欢哪间,如何修缮,还有书房一类的屋舍都按照你说的来。还有下聘一事,我寻不到贵人,不如让我母亲来,您觉得如何呢?”
顾锦瑟认定的事情,就会用心去办。
明祎握着珍珠簪,纤长的羽睫垂下,如蝶翼般轻颤,“顾翰林,听闻三公主对你、迫切得很。”
言罢,明祎面色微红,恰好是在晚上,烛火照得不清楚。
屋内烛火噼啪作响,一下两下敲进了顾锦瑟的心里。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按照常理来推算,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吃醋了。
女朋友吃醋了,应该怎么办?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送礼道歉。可她刚送了礼物,就失去先机了。顾锦瑟没动,会吃醋就是没有安全感。她抬头去看明祎,明祎低头看着手中的珍珠簪,看不清脸色。
她走过去,站在明祎面前,“你抬头。”
明祎照做,刚抬首,隔着晦暗的火光,唇角撞上柔软的双唇。她亲了顾锦瑟……
明祎浑身僵硬,甚至忘了进退,终究是进,还是退。
顾锦瑟松开她,喃喃一句:“看,唇角很软,怎么就说硬话呢。”
明祎羞得脸颊通红,站起身,“时辰不早,你先回家。”
顾锦瑟意犹未尽,问她一句:“我们协议成亲、那我可以碰你吗?”
明祎神色微暗:“碰?”
“就像那夜那样的,我与你说,我已经尝到你的味道了,怕是情难自禁……”还没说完,明祎就离开待客的花厅,留下一脸自恋的顾锦瑟。
天色大黑,出了丞相府,路面漆黑,顾锦瑟心情同样很好,不知为何,看到明祎高兴,她也会很高兴。
情绪共享。
马车轧过地面,不时传来声响,寂静的星空下一行人匆匆赶路。
顾锦瑟阖眸缓解一日的疲惫,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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