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河枝城虽说与西林距离不远,但却正处于大启和周围邻邦的贸易必经处,来往人员繁杂,带来的各种习性就更是相互交错,盘根错节。就他们这一路走来,林斐琢已经见到了不下五种不同的住宅装饰,丹楹刻桷,层台累榭,求同存异,此起彼伏。

    但是让人奇怪的是,近日河枝城内分明出了这么多事故,却是一家办丧事的都没有看见,包括李家宅院,内外没有任何丧葬的布置,倒是突生些不合时宜的荒凉萧条之情。

    走在前方带路的李景铄听闻林斐琢发问,回过头来,解释到:“林公子,你有所不知,这河枝城人大多是旁边小国过来的游牧民族,心里认为只要不是寿终正寝的死亡就都是意外死亡,都是不吉利的,不光是不能进入主家祠堂大行丧事之礼,还要趁着夜色浓重时下葬。”

    段慕风:“那李小姐的灵堂也未曾建?”

    李景铄艰涩道:“是,当初小姝的棺木还是我极力留下,只是没想到,之后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段慕风无声点头,“……原来是这样。”

    林斐琢好整以暇打量着他,“李家祖上不是土生土长的河枝城人吧?”

    李景铄毫无隐瞒的点了点头。

    林斐琢又问:“李公子是读书人?”

    李景铄面上表情一愣,没想到林翡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此事,他又点了点头,“嗯,在下不才读过几本书。”

    “那可曾考取功名?”

    李景铄遗憾的摇摇头,“小生不才,还未曾。”

    林斐琢或真或假感叹了句,“那还真是可惜了。”

    李景铄疑惑的偏头,欲发问,却见林斐琢已经将目光放到了别处,故而他也只能无声的讪讪笑笑。

    在绕过第二个空旷的厅堂之后,李景铄带着他们二人来到宴请的偏厅。屋内晚宴已经准备完毕,下人看见李景铄回来了,自动略过了他身后的段慕风与林斐琢二人,不紧不慢的含糊说去叫老爷。

    林斐琢四处打量的眼神一顿,缓缓回头,似笑非笑的扫过李景烁的脸。

    李景铄无奈解释道:“家父精力不济,无法久坐,大概是先行回去了,还望段宗主与林公子不要见怪。”

    段慕风大概察觉到了林斐琢的情绪,他不动神色的看了林斐琢一眼,林斐琢笑眯眯的与他回视,光明正大的在段慕风眼下将一小包毒粉丢到了那个下人身上。

    “……”段慕风无声的冲暗处动了动手指,紧接着一阵风声便急速掠过。

    林斐琢无趣的瘪了瘪嘴,暗道:算了,就当是为了让那个传说中的李员外能快点来吧。

    然而,一直等到天色将晚,李鸣才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扶着姗姗来迟。

    林斐琢眸子冷冷的扫过此人——老行将木,雪鬓霜鬟,眼神浑浊,看起来确实是活不过这个春天的痨病模样。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可不像他的面色般虚弱,夹枪带棒,仿佛和段慕风隔了好几代的仇恨,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我近日来身体不适,不知段宗主大驾光临,久失远迎,还望段宗主不要责怪。”

    “父亲。”李景铄快步迎了上去,段慕风本也欲上前打招呼,却被林斐琢拉住了椅背。段慕风回头看向他,林斐琢缓缓趴在段慕风耳边低声道:“你猜我刚才投到那个下人身上的毒粉是什么效果吗?”

    “……”段慕风神色一愣。

    林斐琢:“不致死,却能让他的全身皮肤如蚊虫叮咬般整日刺痛,生——不——如——死——”

    段慕风面无表情的低声:“林公子……”

    “你说,我要是在李鸣身上也撒这么一包毒粉,舜华还能不能像方才那样及时赶来?”

    段慕风额角一跳,“林公子。”

    林斐琢轻笑着挑了挑眉,“开个玩笑。”他抬手亲昵的把这段慕风的脑袋缓缓转过去,“正巧他过来了。”

    段慕风眸子忽地一闪,他目光无意识的盯着前方,意味不明的抿了抿嘴,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恍然放松下来。

    隔了一小会儿,他才暗暗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李鸣,顺着他的话捎,谦声道:“李伯父言重了。伯父病重,作小辈自当前来探望。慕风姗姗来迟,伯父不要见怪才是。”

    李景铄要扶着他坐下,但是李鸣却摆了摆手,“不用了,”他拧眉看向段慕风,颐指气使道:“小姝的事,想必段宗主已经知道了。”

    段慕风点头,“方才李公子已经和我说过了。“

    李员外:“那段宗主打算如何?“

    段慕风状似难办的蹙了蹙眉,“伯父的意思是……”

    “我还是希望段宗主能给我一个具体的期限。”李鸣趾高气扬的神色自上而下俯视着段慕风。

    林斐琢倚着段慕风轮椅的手指一挑,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眸子晦暗,似确实在思考方才毒药撒到他的身上会否产生他想象中的后果。

    不过,他又低眉看了眼段慕风,段慕风仍日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知道是真无所谓还是假无所谓,反正映衬着李鸣的行为到像极了气急败坏。

    林斐琢暗暗挑了挑眉,这才是高手,自己还是肤浅了。

    段慕风不知道林斐琢在他身边的这一通心路历程,只是很明显,他的目光不停的在自己和李鸣身上来回流转。段慕风本欲和李鸣纠缠再多探听出些额外线索,但是为了避免林斐琢再次不耐烦,他还是放弃了。

    段慕风做出一副深思熟虑后无奈之举的表情,应承道:“一周的时间。”

    也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李鸣轻哼一声,又看向李景烁,“既然如此,还望段宗主说到做到。我身体不适,就不陪段宗主用膳了。”

    话音还未落地,李鸣已经转身离去。

    林斐琢看着李员外蹒跚的背影,意味不明的咬了咬下嘴唇。段慕风想了想,抬手轻轻拍了拍林斐琢搭在轮椅上的胳臂,林斐琢如愿回神,眼中的兴味还没有来得及消散,迎上了段慕风澄明的目光,“李公子叫你。”

    林斐琢兴致阑珊的看过去。李景铄不好意思的笑笑,“家父因为小姝的事情心情不好,还希望林公子不要见谅。”

    林斐琢眯眼笑笑,意味深长道:“应该的。”

    李景铄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林斐琢这句应该的到底是对谁说的。

    还是段慕风出声圆场道:“林公子心性率真,还望李公子不要见谅。李公子邀我们过来既然是为了李小姐一案,那不如我们说回正事。”

    李景铄点点头说好,“我已吩咐后厨略备了些薄酒,不如我们边吃边说。”

    段慕风摆手,“不必,时辰已不早了,不如李公子直接带我们去李小姐的住处看看。”

    李景铄犹豫一会儿,“也好,那便看完房间之后再进食。”

    李景姝房间虽无灰尘,但是从泛旧的梳妆首饰与铜镜上不难看出此处已经无人居住许久。而且,房间里的东西应该是再李景姝过世之后处理过一批,只留下了简单的家具。

    李景铄大抵是怕睹物思人,只是站在房屋门口说道:“当时小姝只是偶染了风寒,谁承想她就此便一病不起,吃了药也一直不见好”

    这事段慕风已经听魏予安说过了,他问:“那尸体丢失又是怎么回事?”

    李景铄也是一脸迷茫,他看着段慕风说:“具体我也不知,只是小姝过完头七要盖棺下葬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尸体不见了。”

    段慕风问:“当时可有报官?”

    李景铄似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期期艾艾道:“虽然李家早已不同往日,但是父亲说身为武林世家却去报官,让武林人士听了笑话。”

    林斐琢回身看向段慕风,故作之乎者也的迂腐模样摇头道:“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李景铄羞愧道,“是父亲老顽固了。但是他再顽固也找不回妹妹的尸体,所以我才不顾他的阻拦找魏大人找的段宗主。”

    段慕风收回方才落在林斐琢身上的目光看向李景铄,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怪不得方才李鸣对林翡熟视无睹,原来并不是不屑于与林翡交谈,而是压根不认识林翡。

    他面上不显看向房门处,问道:“当初伺候小姐的人可还在府上,我有些事想问他们。”

    “当初那批人一直伺候小姐,在小姝病倒之后,他们就也病倒了,当时李家心烦意乱,”李景铄微抬眼看了看段慕风的脸色才继续道:“所以就将他们草草掩埋了,裹尸扔在了在后山。”

    “”林斐琢深觉好笑的挑眉。

    这个李景铄,虽没有像李鸣那样不配合他们调查,但是却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透露。段慕风故作不知的继续问道:“那李小姐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或者是相亲近的人?”

    李景铄:“小姝和平常家女子不同,他不爱刺绣女工,却爱骑马射箭,父亲虽不阻止她习武,但是也不愿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外出抛头露面,所以小姝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闺阁好友。”

    “那你呢?”林斐琢懒懒问道。

    “什么?”李景铄怔愣。

    “我看李公子平日里也不曾习武,难道李公子和李小姐一样只是整日呆在家中读书不见人吗?”

    林斐琢笑眯眯的看着李景铄,眼中流露出的危险却犹如实质般划过段慕风的耳廓。

    段慕风低眉暗暗捏了捏一直搭在轮椅上的手指,却没有出声阻止林斐琢。

    李景铄瞬间明白过来,是自己方才回答太过于含糊了,他连忙致歉:“小姝平日里确实没有什么好友,而我之前倒是有些一起读书吟诗的好友,但是我身子病弱,也没有高中,便也不怎么联系了,现在,我的心思大多都放在经营自家铺面生意上,认识的也都是些商贾人士,算不得什么好友”

    段慕风听的他这样说,微不可察点了点头,未执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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