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既是夜探,那我就不去添乱了。”林斐琢欠身道。
段慕风稍作思虑点了点头。
是夜。
子时。
太虚观灯火通明,带着道冠的人影透过朦胧的窗纸透出,偶尔还有狗吠声音传出,想来还未歇下。段慕风抬手一顿,一众暗卫无声落于太虚观门外大树上。
借着枝桠隐藏,段慕风暗中观察着屋内情形。
过了一会儿,段慕风察觉不对劲。人影变化似乎太过于规律,而且,这么长时间,他们一直只听得狗叫,却听不见人声。
段慕风想了想,叫来近身的一名暗卫进去查探。
只是,他方才落在太虚观院中半空,无数碎石便自地下纷纷扬扬而起,直冲着面门而来。
段慕风眸色一深,飞身而起,一把甩出身侧软剑,软剑包裹着那名暗卫自成一个半圈,霎时间无数碎石瞬间湮灭成粉末。
段慕风收回软剑,目光一霎也不霎的盯着被击落的碎石。
虽然大多都直直落入地下,但些许却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似的
段慕风手上的软剑又仿佛被重塑龙骨一般变得笔直□□,他手掌推着剑柄猛地朝下方一按,内力顺着剑柄划过剑身,狠狠迸向地面,火光剑影间‘嘭’的一声,地上万千沙石炸开,地面与屋顶中隙凭空生出无数条如丝线般细的火龙。
方才那位暗卫眉头紧皱的看向段慕风。
段慕风说:“是机关。”
暗卫心下恍然,想来是他方才要下落时候不小心触碰了半空中的丝线,才致使机关触发。
段慕风低眉对着下方暗卫吩咐:“进去查看。”
“是。”
半晌暗卫扚回一个粗布麻衫的中年男子摔在地下,抬手粗声道:“宗主,没有人,是皮影戏。”
段慕风落回地面。
他目光缓缓扫过地下那人,而后看向内里一片慌乱的房间,眸光晦暗的抬手命暗卫将方才那人重新拖进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也是一脸懵然,直呼冤屈。
原来他只是收了钱来这里表演,具体并不清楚事情缘由,也不知给何人表演。而且给他钱那人还专门吩咐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演奏都不可以结束。
段慕风神色凝重,太虚观之人早不逃,晚不逃,却偏偏在他们白日从柳家人口中听得太虚观这个地名,要来调查的时候逃了……
“他们是何时离去的?”段慕风问。
那人答道:“最后付钱那人是亥时离去。不过,他看起来并不着急,今日下午他来找我的时候还悠悠闲闲和我好一番确认了表演的剧目,而且今夜也是听了一会儿戏才走的。”
段慕风眸子一凛,目光落在手旁桌上胡乱扔的书本纸张。
此人口中所述内容与现场情形可谓是着实不符。
“……”段慕风目光扫过堂下人抖如筛糠的手,料定此人不敢说谎,那为何现场会呈这样一种状况,难不成是太虚观之人故意而为之?
段慕风问:“付你钱的是何人,可还有印象?”
“……”那人拧眉思考一会儿,不甚确定的说:“应该是太虚观的香客。”
“应该?”
那人无奈耷肩,祈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人衣着华丽,锦衣玉带,说话也是如你们一般慢条斯理文绉绉的,想来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这样的人,我必定是见识的少,所以我也是猜着个应该。”
段慕风缓缓抬眼望着漆黑的夜色无声思索,太虚观之人既要逃没必要又留这么个累赘,难道说那人也同这皮影戏子一般是花钱请来替太虚观善后……
段慕风思索之间,一个暗卫从门外疾步而来,与段慕风低语几句。
段慕风目光无机质的扫了表情皮影戏那人几眼,微微摆手,“先带他下去。”
段慕风随暗卫来至太虚观后院。
后院水井旁边,暗卫们正围成一圈
段慕风走进了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水井,而是地窖。
从地窖下方捞上来许多满是污渍的衣服碎片,还有些分不清事动物还是人体的断骨碎肉,从衣服的颜色大小纹理来看,应该是有男有女。
段慕风当即反应过来,柳母口中曾说太虚宗做的是皮肉人口贩卖的生意,此处应该便是用来关押人牲的牢笼。
这边暗卫还在不断往上打捞,那边暗卫又说厨房发现了新的线索。
段慕风走进厨房一看,顿时双目猩红,眯起眼睛!
厨房仿佛是被虎豹豺狼肆意洗劫过一般,上上下下溅满猩红的血液,中间夹杂着还未完全分离的碎肉筋骨,在角落处,段慕风还看见了未来的完全解剖的头骨耻骨眼珠等。
灶上蹲着一口硕大的锅,一掀开一股扑鼻的恶臭立刻气势汹汹袭来,锅中一圈一圈漂浮着乳白色的半凝固状的汤水,锅边沿,锅盖上全部都是泛黄中夹着点点猩红的肉沫。
这哪里是厨房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哪怕是见惯流血,生死置之度外的暗卫在触及锅中物质时候都没忍住避过双眼,更有年纪小着当场便发出呕吐的声音。
段慕风深呼吸一口,压下心中的戾气,低眉看向那位呕吐的暗卫,“去地窖帮忙。”
“是……”小六虚声道。
段慕风靠近锅边,垫着衣袖拿起放在一边的漏勺,在锅中随手一捞边掏出无数还未来得及融化的碎肉。接着,他又摸了摸锅边沿的灶台,果不其然,灶台还未完全冷却。
看来那些人应该是急着逃命,来不及将人牲出手,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而留在前方付钱的那人是专门为替他们争取时间。
段慕风满目都是厌弃,命人给魏予安传信,令他即可来处理此事。
可是出了屋子来到院内,段慕风烦躁的思绪被夜风一吹又骤然清明了些。太虚观人若是有将人制成半死不活的假死之人的技术,又为何会将已经付过钱的活生生的人烧了煮了,都没有带走……
果不其然,他一回到李家大宅,林斐琢便对他说道:“柳氏撒谎了。”
段慕风面色不善,沉声道:“我猜到了。”
林斐琢挑眉,起身,“看来是太虚观一行不甚顺利。”
段慕风直接一脚踢开被临时改造的关押之处的门,命舜英将地上正在装死的两人泼醒。居高临下的问道柳宗,“药丸一事是否是你们杜撰的?”
柳母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真的看见春姑娘是在吃下那药丸之后当天晚上就生病了。”
“那药丸是何处来?”
“太虚观!是……太虚观……”
段慕风眉眼一凛,“我再问你一次,药是从何而来?”
柳宗不敢与他对视,“……”
段慕风衣摆一挥转身,冷声对着舜英吩咐道:“给我打,快死了就让舜华来给他们治!”
舜英:“……”
林斐琢看着段慕风勃然大怒的面容,对着舜英耸了耸肩,探手道:“打吧~”
林斐琢无声的落在段慕风背后几步,看着他孤身的背影。虽心底里觉得有种别开生面的隐秘兴趣,但是又觉他这样子确实有点可怜。
他想了想抬手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脊。
段慕风背脊一僵,欲抬手抵挡,又忽然想起自己的衣角不干净。
他闷声问道:“林公子,你在做什么?”
段慕风身形一偏欲躲避,林斐琢声音再次响起,“你不用觉得不自然,很管用的。”
“……”
段慕风心下异样,眸光晦暗。
但是就像是他说的很神奇的管用,只是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看得见尽头的短短的一段路,段慕风今夜一直堵在心口的那股子郁气竟然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段慕风敛下眼中算计回头看向林斐琢。
林斐琢这幅身子要比段慕风矮上小半头,段慕风回头恰好看见林斐琢额前几缕未束好的头发。很奇怪,林斐琢这样性子古怪丝毫吃不得委屈的人居然也会生这般柔软的毛发。
如水的月光洒在他细软的绒发上面,仿佛是为它们束上了一层银光。
林斐琢整个人因为它们此刻正泛着柔软的银光。
段慕风缓缓回过头去,“多谢。”
林斐琢回问:“不生气了?”
虽段慕风觉他这问话语气好似今日与李林的魔幻语气,但他还是如实,“嗯。”
他话音落下,林斐琢实时收回自己拂在段慕风背上的手,抬头看向段慕风,“其实,柳宗醒来之后并不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交代。”
段慕风凝神。
他本以为林斐琢会询问他今夜在太虚观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大动干戈,但是他没有。他回想着他与林斐琢两人相处以来,林斐琢好像从来不会非常正经的询问自己类似于这样的事情。
他虽然还不至于会自作多情认为林斐琢这是相信他的表现。
但是在如此环境之下,他却不愿相信林斐琢其实对于这些事情,对于他所调查的事情而言并不感兴趣。
林斐琢方才给他气呼呼的情绪顺好了,这会儿又看见他皱起眉头来。
当即抬手冲着他的眉心间弹了一下。
也私心报了今日之仇。
段慕风被他这一弹,蓦的想起来。
是了,林斐琢确实和自己说过,他不感兴趣。
段慕风暗暗眯了眯眼。
对林斐琢说道:“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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