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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斐琢说道:“谢九不光介绍了柳宗去义庄工作,而且,他还参与了尸体转移。”
段慕风顺着他的思路,“便是在柳宗当值的那几日?”
林斐琢点头,“正是。”
林斐琢抱臂一旁梁柱,偏头看向段慕风,“不过柳宗也不清楚谢九具体做了什么,他说他只是负责将和他一起轮值的人支开。”
段慕风眯眼,面色严正道:“这已经够了,剩下的让谢九亲口说出来。”
林斐琢挑眉。
段慕风明白他的顾虑,他解释道:“光凭满口谎言的柳宗一人之言确实没办法给谢九造成压力。但是在前几日,你提起谢九此人有很大嫌疑的时候,我便派人去调查了他的家人以及金钱流动往来。”
林斐琢语气非常镇定附和道:“是为了钱。”
段慕风:“是。不过……我是因为听他说起自己因为家中穷苦才无法继续考取功名而想到此处,你有是如何当即便确定他是为了钱?”
林斐琢哼笑一声,“想知道?”
他一脸笑意的懒洋洋朝段慕风招了招手。
段慕风面色怀疑看了他一会儿,附耳过去。
翌日。
河枝城衙门。
“谢九?谢师爷,我们家宗主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暗卫抬步挡住刚拐过衙门口的师爷,礼节性的说道。
谢九回望了一下衙门,淡淡的说道:“魏大人知晓此事吗?”
“魏大人那里,我自会去说。”段慕风看着在门厅端方的站着的谢九,似笑非笑的施压道:“师爷还是先和我说一下有关尸体丢失的事情吧。”
“这件事,我知晓的都早已整理给了段宗主,没有什么额外知道的了。”师爷略是局促略是不耐的看向段慕风。
段慕风点了点头,像是想不通似的愁思道:“那为什么我听暗卫说谢师爷对到我这里来谈话很是抵触,甚至不惜搬出魏大人来替你撑腰,魏大人知道你接着他的名头狐假虎威吗?”
他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以至于谢九的脸色瞬间一僵,低下头去,“段宗主怎么会那样以为呢,我本就是衙门的师爷,做什么前自然是要先行请示魏大人。而且,”他怯怯的向上拱手道:“我虽为衙门师爷,先是大启之民,行得正坐得端,何来要借魏大人威风一说?”
屏风后的魏予安眸色一动,他故作面无其事的微垂眼帘看向谢九。
段慕风面色不虞的笑了笑,意有所指的低声道:“你们读书人还都是一个性子,”他冷下神色来,“那我乃当今圣上亲笔御赐的一品康平王,现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河枝城衙门谢师爷,谢师爷是否也该履行你师爷的义务如是回答呢,嗯?”
“是。”
段慕风泛着桌上的纸张,“据谢师爷自己说,你是因为李公子生病后私塾难以维持所以才离开那里?”
谢九:“是。”
段慕风抬眸,“那师爷你失去私塾这一额外的经济来源之后是如何维持家中日常生计的呢?”
谢九眉头皱起。
段慕风:“谢师爷你在家中排行第九,上面还有五个姐姐,三个兄长,其中两个早夭,剩下那一个哥哥也是残疾无法劳作,父母也早已雪鬓霜鬟满身伤病,全家的希望都压在师爷一个人身上——当然师爷自己也说过家中境地贫寒,无法拿出科考的费用,所以未曾得功名。”
“私塾——李景铄支付与你的例银虽少,但是对谢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可缺的补贴,谢师爷突然不去了,家中想来是过的更加艰难……”
他目光直视着谢九,将手中的调查好的出诊记录轻飘飘甩到桌上,“师爷又从哪里来的大笔银子治病治根呢?”
“我不过是将家中的田地房屋都卖了罢了。”谢九言辞恳切的回道:“家中老母病重,哪怕是再艰难孝心也是要尽到的。”
段慕风状似了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我们到你家寻你不得呢。既然家中房屋已被卖掉,那谢师爷现在住哪呢?”
“城外的善堂。”像是难以启齿似的,谢九又重新低下头去。
“由冬住至今日?”
谢九:“是。”
段慕风仍是惯常那副面无表情模样,但语气里却带着讥讽道:“善堂阴冷难捱,谢师爷也真狠得下心。”
“我”谢九深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段宗主是什么意思?”
“若是我今日放你回去,你会不会立马带着老母搬到善堂去呢?只是不知谢公子这么狠的下心,可有省出明年科考的费用?”
“”谢九僵硬的矗在厅内,像是一栋古老的建筑,硬生生站成了风烛残年的模样,段慕风每出口一声,它就稀稀疏疏的往下掉一层墙皮。
“谢师爷,我不和你绕圈子,城西?
山临口?
朱门狮首大宅!”
段慕风收起揶揄,正色道:“谢九,我请你前来自然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如果你还要继续和我装模作样下去,那么我只能是请你口中病重的老母来做一一佐证。”
“”斑驳的建筑终于轰隆隆的塌陷下去,谢九像是解脱似的,终于卸下了他佯装许久的畏首畏尾。
“宗主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段慕风冷冷的看着他,其实他嘴边又无数条可以猜疑可以说,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林斐琢作业告知与他的那条线索。
“其实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的穿着就已经暴露了。没有人会在麻布青衣衫里面搭一件昂贵到难求的素白蝉纱,你太想要过好日子了。”
“原来是这样。”
谢九抬头看着后面的精美的刺绣屏风,苦涩的笑道:“是啊,我太想要过好日子了。分明已经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了,却急得像是连这三两天也等不了了。”
段慕风察觉到他的意有所指,神色一瞬间冷冽。
只是谢九没有再往下说,段慕风堪堪收回自己情绪。
段慕风询问道:“柳父到义庄当值,可是你故意而为之?”
“是。”
“那这么说,在河枝城散药的也是你?”
谢九回神,他低头看着地面纠结半晌,才承认道:“不,散药的另有他人,我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段慕风手拍向桌面,正色道:“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稽之谈的玩笑事。”谢九颓然看向段慕风,带着满目的荒唐他坦诚的说道:“从得病,死亡,到尸体丢失本来就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局。
他们负责找寻使那些心高命薄的道旁苦李们,三三两两欺哄着她们几句,她们就当了真醉了梦,甘心情愿的服下那改命丹。一开始只是发热头疼,渐渐的浑身无力,最后失了生息,就好像真真是染了风寒不治而亡,所以就算是大夫和仵作也查不出来。
然后按照惯例这些意外死亡之人的尸体自然是要停到义庄的,所以他们便找了我,只要我略施小计,便可以偷天换日,将这些尸体运出去。”
段慕风冷冷的说:“具体说清楚,怎么个偷天换日法,这样也省的再去一趟衙门,还有哪些姑娘的尸体最后去哪里了。”
谢九说:“因为这些女子都是夜晚下葬,而且是集中掩埋山野间,所以只要他们提前将受害者的尸体换成等量的泥土,再在棺木上做些小动作,就可以了。至于那些尸体,他们在游说我的时候讲,这些穷苦女子都是要送到济蒲寺渡化的,以便为她们求一个好的来生。”
济蒲寺?
段慕风不觉皱起眉头,“此事和太虚观可有关系?”
谢九疑惑:“太虚观?”他摇了摇头,“我未曾听过。”
段慕风问:“你方才说他们,难道不止一人?”
“对,据我观察不是,他们平日居住在河枝城的一家客栈,”谢九凝眉回想道:“经常与我交接的是一位女子,但是我偶尔会听到屏风后面有男人的声音。”
段慕风心念一动,他问:“女子多高?”
“约莫五尺。”
段慕风微不可察的皱眉,难道是他想错了?
但是,接着他就听见谢九说道:“但是,她虽身为女子,面容也姣好,但”
“但是什么?”
谢九不确定的看了段慕风一眼,最终还是犹豫道:“但是我总感觉她的言行举止像是个男人,但是你让我具体说那里像,我也想不出来,只是感觉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段慕风没有像他那么想,他说道:“那人的长相你可能画出来?”
谢九看了段慕风一眼,点点头,“自然。”
段慕风吩咐暗卫端来笔墨纸砚,他审视着谢九仓乱的笔触,突然问道:“李景铄的消息也是从你这里得来的吧。”
“对。”谢九的笔下一顿,半晌回答道。
段慕风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问:“为什么?”
“可能因为体恤吧,”不知为何,他又诚挚的重复了一遍:“李公子的文采真的很好。”
段慕风微不可查的又瞥了眼屏风,问道:“他有没有参与这件事?”
“没有。”
“如此斩钉截铁?”段慕风眯眼道:“那你又是如何在不让他知晓这一系列事情的前提下告知与他的?”
谢九直起身讲画好的画像放到桌子上,“我先前也在那家私塾教书,自然是晓得李家小姐和韩奇的事情。我并未告知他这些脏乱事情,至于那药我只是说:‘这是我家祖传的灵丹妙药,服下之后人就会如同假死一般’”
段慕风暗暗挑眉,谢九这一番言论正好印证了林斐琢昨日的猜想。
他问:“你给了他几颗?”
谢九顿了顿,不解道:“我也只是好容易才求来了一颗,哪里来的几颗?”
段慕风点了点头,并没有给他解答。“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
段慕风想了想将前几日舜英拿回来的那本书拿到谢九眼前,这还是林斐琢叫着李景铄与他同去汇平村时候,趁他家中无人搜出来的。段慕风问道:“这是你写给李景铄的吗?”
段慕风看着他眸子忽地一闪,而后摇头。
段慕风面不改色朝暗卫挥了挥手,“带下去。”
‘嘎吱’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谢九头也不回得迈向了另一个紧紧关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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