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柳林这一想就想了近两个星期。
林斐琢身上的伤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而段慕风还是整日不见踪影,连带着舜英也就不见面,留在他身边的暗卫成了那个叫禹六的小孩子。
这日,天气正好,林斐琢在禹六的陪同下,久违的从小院子里出来,绕到了前厅。
济蒲寺所在的南涉山是佛陀山,三步一庙宇,五步一佛陀。其中最气派的要数正前厅的那坐大佛,前来参拜的人络绎不绝,香气环绕。林斐琢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上山的参拜的人们,有的人轻盈,有的人沉重,有的人忧心忡忡来,宽宽心心走,有的人哭哭啼啼参拜,哭哭啼啼郁怀。林斐琢就站在前门佛陀脚下三丈远处,静静地向下望,竟然大逆不道的生出些悲悯和可怜来。
裹挟着悠悠香火,林斐琢问:“禹六,你可信佛?”
禹六想了想,点了点头。
“为什么?”
年轻的声音像是被这香烟裹挟着似的,轻飘的令人不自觉地抬头看,禹六坦然道:“因为有所求,所以不敢不信。”
林斐琢怔愣,“进去上柱香,记得心成一些。”
禹六也没有多问,乖巧的很,“公子,你不进去吗?”
林斐琢摇摇头,“我拜过了。”
禹六还当他前些日子真的是来拜过了,也没追究便进去了。林斐琢静静地看着禹六虔诚恭敬的取了香,跪在佛像脚下,嘴里低低的说着什么,他的头越弯越低。
“林公子,怎么在门外站着?”
林斐琢回头,是周祁。
周祁今日身边还跟着一个老态龙钟但精神抖擞的和尚,花白的胡须随着他的走动晃晃悠悠,大概是听惯了祈祷,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见林斐琢看过来,他缓缓抬手合十,自我介绍到:“我是本院的主持慧明。”
“慧明方丈。”林斐琢淡声道。
慧明:“我看公子先前在这里站了许久,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林斐琢对佛门子弟倒是没有什么偏见,但也只是没有什么偏见,生不出什么喜爱来。有前人说过他生来顽劣,受不得教条,故而惯常见不得说话繁复冗长之人,林斐琢初听得这一番评价的时候只觉好笑,一群连自己都活不明白的人谈起别人来倒是话多的很。不过,大概是死过一次了,林斐琢再想起这番话来的时候,倒是觉得那人说的有些有趣。
他微不可察的翘了翘嘴角,未曾被两人发觉便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对着面前两人无甚所谓道:“只是大难不死,又见佛陀,心中瞬生感悟罢了。”
周祁听闻先是一顿,而后掩面笑道:“先前见林公子还是少年气,怎么从床上起来了,反而老气横秋的。”
林斐琢或真或假的敷衍道:“佛祖面前嘛,自然是人人不敢造次。”
周祁和慧明面面相视,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慧明:“林小公子果然聪慧过人。”他递给林斐琢一个书简一般的东西,然后说道:“老衲还有事,就不打扰王爷和林公子小聚,先行告退了。”
林斐琢面有疑惑的看着手上的书简,周祁解释道:“慧明师傅擅长解签占卦,可谓是一签难求,今日大概见你也是有缘才赠与你的。”
林斐琢看了看,将签文收了起来,“多谢慧明方丈。”
周祁见他这番动作,倒是挑了挑眉,“林小公子,可否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后山喝茶赏梅。”
林斐琢看着禹六出来了,和他吩咐道:“我和王爷去喝茶,你先回去吧。”
沿着前庙侧面的小径往后走,小径虽偏,但道路两旁的碎石枝桠都修整的极好,应该是有专人收拾的。沿着小路一直往里走,能看见远山上大片大片开的正好的红梅,林斐琢不知道这南涉山距离河枝城多远的距离,不过想来应该是不甚远的。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看见个僻静的小院子,院门大开着,门口有重兵把守。
周祁推门而进,院落当中有颗树,这个季节依然看不见绿叶,不过看那盘根错节的枝桠伸展,想来这个树木也是郁郁葱葱的。树下面落着个四方的石桌,上面四散着未收起的棋子。
周祁率先落座,“今日看你倒是好了许多。”
林斐琢笑笑,“亏得王爷记挂,确实是好了许多。”
周祁:“你我二人还是不要如此生疏了。”
林斐琢觉得奇怪于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王爷偏头,形貌不似作伪,“我小时候还在天罡山庄住过一段时间,还抱过你,按照辈分,你还得唤我一声兄长。”
林斐琢偏偏偏头,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我失忆了。”林斐琢淡定的抬眼看向周祁。
周祁一副了然的表情,说:“我已经听说了,怪不得你在河枝城初见我时,并未上前打招呼。”
林斐琢心中戒备,定定的看着对面煎茶的周祁,回想自己在河枝城哪里见过他?周祁将手中第一泼新茶倒掉,问道:“不记得了?”
周祁说:“你出事当日也是在茶摊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林斐琢蹙眉,周祁缓缓道:“那个茶摊老板是我的贴身侍卫所扮,当时我便同你坐在隔了一张桌子的位子喝茶。”说着他还故意偏了偏身子,好让林斐琢看清楚他身后之人的样貌。
林斐琢细细观察半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当日,他的心思都放在魏大人和谢师爷身上了,所以,王爷当日是故意将他引到后山去?
林斐琢心下又觉此猜测过于笼统,故而他问:“王爷是几时到的河枝城?
周祁扬眉,还未说话,林斐琢便笑笑,“是我睡糊涂了,”段慕风说过了,自己遇害那日王爷才赶到河枝城。
周祁随意又熟捻的问道:“怎么会失忆?”
林斐琢眉眼半阖,说:“听说是技艺不精,从马上摔了下来。”
周祁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笑出声来,“你这话若是骗骗段兄还好,我是不信的。”不过他又敛住笑意,低声道:“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也是好的。”
林斐琢面不改色的问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有人骗我吗?”
周祁意味深长的看着林斐琢,“不是有人骗你,而是你骗我。这大周谁人不知天罡山庄林家是占星世家,那摘星台高耸入云,所以就连下人的轻功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你身为林家三公子,仅是能从马上摔下来?而且,我问了舜华,你中了毒。”
林斐琢低头浅尝了一口茶水,掩住眼底异样神色,带着笑意摇摇头,“看来还真的是瞒不过王爷。不过,我确实是不知道我是如何受伤的。”
周祁一愣。
周祁笑笑收回手,温声到:“看来还是我错怪你了,这样,我也算是你的兄长,你若想从我这里要什么,自管提,我都给你找来赔罪。”
林斐琢偏头看了他一眼,周祁说:“此话当真。”
林斐琢问:“一个两个?”
周祁朗声笑开来,“小翡,你真有趣,自然是一个。”
林斐琢身子懒洋洋的支在靠椅上,茶水掩面,眉眼半弯,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之人,无所谓道:“一个就一个,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好,之后再说吧。”
周祁说:“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先前还有所不解,现在倒是是解释得过来。”
林斐琢没有问哪里不一样着这种傻话,而是反将道:“不过看来我和我大哥二哥,应该长得不像。”
周祁动作一顿,一脸疑惑的看向林翡。
林斐琢挑眉,慢悠悠道:“要不王爷怎么第一面便没有把我认出来。”
“”周祁朗声笑开来,道:“伶牙俐齿倒是有几分先前的样子。不过这可不能怪我,当日你被蛊虫和毒烟弄到面色焦黑,也就是我透过表面看到了你是个美人,才将你救下了。”
林斐琢挑了挑眉,算是承下了他这句美人的评价。
周祁仿佛看不见他眼底的兴致缺缺,又开一话题到:“我听说河枝城一案还是小翡你破的,不知道如今这假和尚一案,你可有什么想法。”
林斐琢平淡道:“河枝城一案主要是段慕风做的,我只是碰巧了而已。而且,这个案子具体细节我并不知情。”
谁知,周祁一脸吃惊,“我以为段慕风和你说了,不过也是,这件事毕竟是和天极宫有关,他不告诉你也是不想把你拉进来。”
林斐琢心下暗暗挑眉,却面上不显的点了点头,“可能吧。王爷也知道天极宫?”
周祁笑道:“我出生皇家又长于江湖,天极宫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我自然知道。”
林斐琢对着沸沸扬扬一词不做评价。
“不过,这是段慕风的家事,还是让他亲自和你说比较好。”周祁难得正色道:“不过,小翡,如果可以离段慕风远一点,离天极宫这件事远一点。”
林斐琢喝茶地动作一顿,慢慢将光了茶盏放下,如果他没记错离家前林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周祁淡定的迎着他的眼神,借着给他倒茶的动作,从身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
林斐琢目光略略一扫,“给我?”
周祁点了点头。
林斐琢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青冥珠。他将珠子拿起来,借着打量的动作,暗暗观察了一下珠子内部,发现里面有花纹,是真的。
周祁还在那边继续介绍说:“青冥珠一共五颗,皇家一颗,无华宗一颗,剩下的我也不知情了。”
林斐琢听着他说的是无华宗,而不是段慕风。他面上不显,嘴角翘起,微笑道:“多谢王爷,
“无碍。我听说凌云在给你解毒?”
林斐琢含糊了一句“之前是。”周祁也识趣的不接话了。他手里端着那杯茶一直笑眯眯的注视着林斐琢走出寺院,才收回视线,他目光悠悠扫过那杯冷茶,将他泼到了地上。他身后的那个侍卫,低声道:“主上,华烟来了。”
“嗯。”
侍卫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位林公子似乎似乎和我调查的不一样。”
周祁毫不意外,他确实挺聪明。
“那要——”
周祁目光一沉,冷冷的扫过,那个侍卫忙作揖跪下,“属下僭越了。”
周祁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脖颈,虚虚的掐住,“你若是敢擅自行动,坏了我的计划——”周祁手一紧,恨恨道:“下场你知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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