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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斐琢出来地时候,禹六仍在原地等着。他招了招手,禹六嘀咕,“这天气还真是难琢磨。”

    林斐琢听闻抬头,是了,喝茶这么一会儿功夫,原本湛蓝的天空已然满成乌蒙蒙的颜色。

    禹六看见他视线,他解释到:“西北的天就是这样的,不一定要下雨的,不过可能会刮风。”

    果不其然,夜晚,屋外就刮起了咧咧的凉风,往日清净的寺庙这会儿都是枝桠碰撞的声响。林斐琢喝了周祁被杯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就叫人将烛火重新点燃。

    他想缕清些事情。

    第二日一早,段慕风从山下回来的时候,暗卫第一句话便是,“林公子下山了,我们没有拦住,但是禹六跟在他身边。”

    段慕风觉他语气不对,让那人将林翡这几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细细说来。

    暗卫不敢耽搁,“林公子好像和柳林说了什么,然后昨日先是和禹六去了前庙祈福,后来遇见泽宇王爷,两人在王爷的偏苑喝了茶,期间禹六没有跟随……”

    “柳林?”

    段慕风挥了挥手,“王爷现在在哪里?”

    暗卫答道:“王爷在和慧明方丈参禅,估计还有一会儿。”

    段慕风:“把舜华叫过来,算了,我自己过去吧。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说完之后,他抬步去了舜华的药房,而后又眉头紧皱的去了周祁院落,直到夜色降临才堪堪出来。

    而林斐琢还未回来,就禹六也一直未传消息回来。

    林斐琢本就是一时随心想下山,但是下山之后他又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明明天大地大,他之前席地而睡哪里都可以去,可是他现在却觉得没有地方可以去。

    林斐琢站在高处眯眼向后看去,来时路空无一人,前方路朦朦胧胧。

    他自顾自晃着酒杯。

    禹六无声的跟在他身侧,眉头疑惑的拧着。

    林斐琢从钱袋子里掏出几颗碎银扔到他手里,“你不必要跟着我,想吃想玩想喝自己去就好。”

    禹六无声接住,却也不离去。

    林斐琢喝醉的动作停下,偏头,失笑,“我又不会跑。”

    禹六:“我只是要保护你。”

    林斐琢不轻不重嗯一声,点头,“你在你们家排第六?”

    禹六摇摇头,“我没有家人。无华宗就是我的家。”

    林斐琢眯眼。

    禹六恐他不清楚继续解释道:“先是尧舜禹……往下,而后是自己的字。从进宗门的时间排起,我是最晚的,我的名号最小,大家都叫我小六儿,所以我就叫禹六。”

    林斐琢含糊道:“我还以为舜华和舜英是亲兄妹,看来只是名号近……”

    他失神的盯着天边,故而没有看见他这话一出口,禹六的神色一变。

    禹六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斐琢一眼又一眼,觉才林斐琢没有继续要探讨这个话题的想法,才暗暗松了口气。可是,不一会儿,他又耷拉下眉来,因为林斐琢手中的酒没有了,叫他去买些来。

    禹六看着他纠结了半天,也不管适合不适合,他一股脑道:“林公子,你不高兴吗?可是你明明就知道宗主有事瞒着你,你为什么还会生气呢?”

    “哈哈哈——”林斐琢爽朗的笑出声来,他抬手摸了摸禹六的脸颊,一本正经道:“你还真是可爱啊。”

    长这么大,禹六身边都是些不解风情的大老粗,唯一的舜华也是直来直去的,还是第一次有人摸着他的脸颊笑眯眯和他说你可真可爱啊,禹六年纪小,一下子就红了耳朵,他忙躲开林斐琢的手。

    此时下方正好有声音传来,禹六低头一看时段慕风,忙隐去了身形。

    林斐琢耸了耸肩,自顾自淡声答道:“生气,我没有生气。”

    他坐起身低头向下看着段慕风。离开河枝城之后,他就没有再坐轮椅,现在他站在房屋下,抬头向上看,仿佛如当日两人初见之时模样。

    没想到又活这么长时间了。

    林斐琢眉眼半阖,看不出神色,他冲着段慕风招手。

    段慕风飞身上去,站在他身边,“林翡。”

    却没想,他话音未落,林斐琢竟回头和他纠缠打了起来。段慕风一时心神不及,没能躲开,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是交手数招,故而他只能急忙转攻为守。林斐琢不执一言,掌下动作如风,段慕风眸子黑压压的透过两人凌乱的动作一定也不定的注视着林斐琢。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林斐琢的武功这么好,他虽没有内力,但是他的动作利落,招招精准,一看就是多年训练出来的,可是奇怪的是,段慕风根本看不出林斐琢这是哪家的路子。

    虽有段慕风有心让着他,可是林斐琢还是气力不支,一拳打空,他顺势从屋顶摔了下来。

    段慕风呼吸一滞,连忙直冲向下,揽住他的腰。

    林斐琢眯眼,拽着他的衣领,两人位置调转,林斐琢翻身压在他的身上。地面无数飞灰扬起,林斐琢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这段慕风,“别动!我身上有十几种毒药,每一瓶都能让你不得好死!”

    段慕风:“我不动。

    林斐琢眸子晦暗,顺势翻到,躺倒在地上,段慕风在他身边躺着,周遭寂静只听得见林斐琢沉重的呼吸声,许久,段慕风打破了这份寂静,低声诉说:“无华宗的所有的孩子都是我师父捡回去的,包括我。他捡我那年我已经五岁,有了记忆。我师兄不是,我师兄是我师父亲生的……

    当时西边连年征战,江南沿岸又洪灾连天,天子自顾不暇,更别说我们这些贱民,病的病,死的死……所以他叫段廷安,朝廷的廷,安定的安,我师父至始至终希望的无非就是朝廷兴旺,江湖安宁,可是他自己的孩子却亲手将这份好不容易的安宁打破了。”

    段慕风目光深切地望着天,“他投靠了天极宫。”

    半晌,身边人低低的问道:“青冥珠是怎么一回事?”

    段慕风说,“青冥珠是我师父死前塞到我的手里的,我师兄离开无华宗的时候,将整个无华宗翻了遍,还放了一把大火,大概就是在找这个东西。或许你说的对,青冥珠的用处或许不止有解毒。”

    或许,一开始师傅就知晓了天极宫之类人的存在,只不过是一直在瞒着别人,但是这个事情却偶然间被师兄知道了。

    可是,无论为何,段慕风也想不出到底是多么了不得的理由,竟然能让襟怀坦白的师兄对自己的父亲下狠手。

    等了一会儿,对面还是没有声音,段慕风坐起来,说:“林翡,是我欺骗了你,但是我可以解释——”

    可是他突然发现不对劲了,林斐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林翡!”他急急地探鼻息,发现他呼吸也很微弱。段慕风急忙将林斐琢抱起,朝山上走去,这时禹六正好抱着酒壶和段慕风撞了个面对面,见他一脸慌乱的抱着林翡,也顾不得问便三步并两步跟在段慕风后面。

    “舜华。”

    舜华正开导柳林——虽然他也知道林斐琢与天极宫不清不楚,但是柳家一事是柳家人自作自受,不能全部推到林斐琢身上——被段慕风喊得心中一慌,她踉踉跄跄的跑出来,看见他怀里的林斐琢,“这是怎么了,快放到床上。”

    舜华习惯性的要给他把脉,却发现林斐琢右手的伤口在刚才与段慕风打斗的过程中,自己裂开了又凝固了,上面都是血痂,所以,她无声的换了另一只手。

    段慕风狠狠的拧起眉头——

    舜华感受着他的心情,也很焦虑。她二话不说,推门而出,不一会儿包裹进来,粗暴的将林斐琢的胸口衣服扒开,露出乌青的胸口,然后取了银针,细细密密的扎在他胸口的大穴上。

    整个屋子在看见银针下不去之后,又低了好几个度。

    柳林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扒着门框进来,他无声地看着躺在床上地林斐琢,慢慢地眼眶里蓄起眼泪,一直紧闭着的嘴巴此时再也顾不得任何,虚短的声音急促的传出——

    “喜欢。”

    舜华手下一抖,她顾不得回头,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银针,直到将所有银针稳稳落下之后,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舜华摇了摇头,回身,“林公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感了风寒,我在给他开几幅药,煎服,每日早晚各一次。”

    段慕风接过方子,一颗心才终于落下来,但是又无言的有些艰涩。只觉他刚才从那个药罐子出来就又跳到这个药罐子里,不过,他还是注意道舜华方才说法,“哪里来的新伤?”

    方才两人冲突的时候,他分明十分小心。

    舜华;“是林公子自己”

    段慕风懂了,眼中暗沉的情绪愈发浓郁,他抿了抿嘴,问:“林翡什么时候能起来?”

    舜华说:“风寒的话最迟明天下午就能降下去,不过,林公子的心力衰竭是要精细养着的病。”

    段慕风点头,示意舜华可以出去了。

    舜华一出门便看见禹六在门口焦急的守着,她挥了挥手将禹六叫到树下,问道:“林公子怎么回事,先前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弄着这幅模样还被宗主抱了回来,天极宫又来偷袭了?”

    禹六艰难皱了皱眉,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说:“不是,一时和你说不清楚。林公子到底怎么样,严重吗?”

    “严重啊,他病情一直很严重的啊,”舜华掰着手指说:“先前遇袭,还没好利索,身背剧毒又挨了一掌,还中了毒烟,说实话,他能那么快从床上起来我都觉得很奇怪,还以为是我医术又提高了。”

    禹六有些着急:“那这次呢?”

    舜华无奈道:“只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对了,你还没和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刚刚在房里宗主那样子可是要把我吓坏了。”

    禹六看向屋内,想必这段话宗主肯定是听到了,可是他又不想欺骗舜华,只好低低的说道:“现在还不能同你说。”

    “对了。”禹六压低声音同舜华道:“林公子问我你和首领是不是亲兄妹。”

    舜华神色一凝,“你怎么说?”

    禹六:“我自然是否认,可是,我觉得林公子应该已经知道了。”

    “……”舜华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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