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慈离开时刻意没有叫醒谢卿卿,免得她看着自己离开,又徒增伤悲。从前的温景慈,绝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耽于情爱的一日。

    可他既做了官,便绕不开这些,温景慈坐在榻前看了谢卿卿的睡颜许久,直到外面夏菩催了又催,他才起身离开。只是他不知道,榻上的人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便睁开了眼,他既想瞒着她,她便也装作不知。

    谢卿卿坐在榻沿上,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甚至以为这数日的缱绻情深都是一场梦。此后的时日果然如玫姨所说,又起了寒意,更是簌簌落起雪来,谢卿卿撑着伞立在廊下,看着这眼前的雪花落于地上顷刻便化成水滴,这般晶莹美好之物却无法长存。京城落雪,可乾州距这里遥远,她不禁想到温景慈,他那里会是晴日吗,此刻又在做什么?

    阿莼取了斗篷来,替谢卿卿披好,一边劝道:“夫人就是再喜欢这雪,也不能穿的这么少啊,若是病了,公子只怕第一个要拿我问罪。”

    “房里太闷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阿莼道:“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夫人昨日不还说要教我练字,我可等着夫人呢。”

    谢卿卿嗯了一声,阿莼将她的伞收起,两人缓步回了房中。

    而被她心中惦念的人,刚从府衙回来,温景慈身着官服,满身疲惫,从马车中走下,夏菩连忙迎了上来,一脸喜色道:“夫人的兄长来了,眼下正在前厅。”

    温景慈愣了愣,而后又回过神来,拎着衣摆便迈上了石阶,夏菩紧跟在后面。

    温景慈走到院中,见前厅中锦衣男子负手而立,正看着正中悬着的一副古画。温景慈侧眸看了夏菩一眼,隐隐有责备之意,夏菩小声解释道:“小的绝不敢怠慢谢公子,是他自己不坐……”

    许是听到身后动静,谢睿转过身来,见温景慈官服都未来得及更换便过来相见,面色缓了缓,温景慈走到近前,笑道:“兄长突然来了乾州,我也未提前准备,未能相迎,实在怠慢了。兄长难道有什么急事?”

    谢睿又恢复之前冷色,“温大人能来,谢某不能来吗?”

    温景慈笑了笑,“兄长这是哪儿的话。”又吩咐夏菩一声,“再去重沏一壶茶来,晚膳也快些备下。”

    谢睿却道:“不必了,我在客栈中住着,饮食起居都已经安排好。”

    温景慈见谢睿此般情态,显然是对自己不满,而他也不需多想,便能明白其中缘由。温景慈拱手垂袖行了一礼,“我是卿卿的夫君,如今却无法在她身边陪伴照料,深深有愧,兄长心有怒气也是再正常不过,是我不好。”

    谢睿见他这般弯腰,有些话也不好再开口,便伸手扶了一把,“你不必这般向我致歉。”嘴上还是没饶人,“舍妹当不起,她的兄长自然也当不起。”

    温景慈也明白,他这怒气已消了一半,两人又说了些话,温景慈让下人收拾好了厢房,好说歹说才将谢睿留住。

    晚间温景慈换了一身青色衣袍,主动罚酒三杯,又问起谢睿的行程,谢睿道:“我来乾州已有两日了。”

    温景慈面有疑惑,谢睿拿起酒杯饮了一口,“看你有没有在这乾州另置家室。”

    原来这两日谢睿都在暗中观察他,温景慈哭笑不得,“我待卿卿之心,绝不会有假。至于其他女子,我并无心思。”

    谢睿哼了一声,“世间男子什么德行,我又岂能不知,你最好像你说的那样。你也不用叫我兄长,若论起年纪,我比你还小上一岁。我们谢家的男子没有纳妾的规矩,你姓温,我自然拦不住,但我最是了解卿卿,她心里绝容不下此事,你若是有二心,我会立刻将卿卿接回去,谢家自会养着她。”

    温景慈默了默,“若是可以,我自不想与卿卿分开,可皇命难违,我会尽全力,早日解决眼下困境。”

    温景慈在乾州并非如鱼得水,处处谨慎,谢睿这两日已经看得清楚,更是确定自己当初的选择,“若非圣旨赐婚,你与卿卿也不会有这等夫妻缘分。纵然是有,我为长兄,也不愿让卿卿嫁入官宦之家。”面对温景慈,谢睿也不惮说出心底的话,“皇家尽是无情之人,你如今为他们卖命,他们也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不会体凉你丝毫辛苦。你没有进过天牢,你不会知道,在那里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又会看透多少人心。”

    这话可说是大逆不道,但却勾出了温景慈心中的隐忧,“这些我心中有数,只是我如今放不下的人是卿卿。”温景慈曾想将那些事都瞒下,可现下却觉得让谢睿知道,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温景慈便将太子与陈王争抢,皇帝下旨赐婚之事尽数说给了他,只是隐去了太子为难自己之事,谢睿满面震惊,“卿卿并未说过这些。”

    温景慈点了点头,“她一向懂事孝顺,又将各种心事都藏在心里,既是无法更改之事,她便也不会说出来让岳父岳母大人他们为难。”

    谢睿站起身来,“那太子他……”

    温景慈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我并不知道太子对卿卿究竟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有情,若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我怕卿卿会再受到伤害。”

    谢睿面色沉了沉,握紧拳头,许久之后又看向温景慈,“你心中当真毫无芥蒂?”

    温景慈正色道:“从未有过。”

    谢睿并未在乾州停留太久,他决定在京城待上一段时日,照看着谢卿卿。温景慈心怀感激,亲自送他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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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卿卿没想到等不来温景慈,竟等来了自己兄长,一接到消息,便连忙到门前迎接,谢睿刚下来,谢卿卿便奔上去紧紧扶着他的胳膊,谢睿早已同温景慈见过,可如今见谢卿卿这般情态,认定她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顿时不满道:“官宦之家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一日身处其中,便不得解脱。你若是在这里住不习惯,我便带你禹州。”

    跟过来的玫姨和阿莼只听得最后这句,两人对视一眼,而后连忙相劝,谢卿卿哭笑不得,万般解释之下,谢睿才打消了这个主意。

    玫姨见他们兄妹又说起话来,扯了阿莼退下,自去命人备了席面。

    听谢睿提起曾去了乾州,见过了温景慈,谢卿卿面有诧异,“前两日还收到了夫君的家书,并未提及此事啊。”她转念一想,或许是他太忙,一时忘了,又接着问道:“父亲母亲可还好?”

    谢睿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放心吧,一切都好。”

    晚间,阿莼替谢卿卿除去发髻上的钗环,又想到今日见到的谢家兄长,不禁道:“谢公子生得这样好,不知可定亲了?”

    谢卿卿被她这么一问,才想起今日竟忘了这桩事,“兄长没有提起过婚事,应还未有意中人吧。”

    “也不知道谢公子将来的夫人会长成什么模样。”阿莼一边替谢卿卿梳理着长发,一边又道:“今日玫姨听说夫人要回娘家,可是吓坏了。”

    谢卿卿闻言一笑,“这有什么好怕的?”

    阿莼道:“玫姨是在替公子守着您。”

    谢卿卿又想起温景慈来,她看着外面厚厚的积雪,恍惚了一阵,等到雪化了,春去夏至,他会回来吗?

    谢睿在府中一直住着,暂时没有离开之意,谢卿卿没有多想,更是乐见此事,他白日里常常出去,晚间才归,两人用过晚膳倒也说不了太多的话。

    阿莼寄给夏菩的信件中便描述了此事,说夫人可能会被谢公子接走,只是她这写字的才能实在夸不出口,夏菩看了许久才明白她所言何物。温景慈抬眸看了过来,夏菩连忙将袖中的书信藏起来,假装无事地从他面前经过。

    好不容易等到他在家一日,谢母的寿辰又将至,谢卿卿便央着他出门,一起去为母亲挑选贺礼,他们的马车刚要停到一家玉器店前,长街上便路过一群纵马之人,他们的马受了惊吓,躁动不安,谢卿卿险些摔倒,谢睿一时不忿,扶住她之后,便从马车中下来,看向作乱之人,接着便是几句争吵。

    谢卿卿连忙下来,刚要相劝,便见为首之人过来,一身红色骑马衣装,身上还披了斗篷,那女子也瞧见了谢卿卿,红唇微启,“原来是温夫人啊。”又往她身旁看了一眼,“这位公子是?”

    谢卿卿敛袖行礼,“见过丹阳郡主,这是家兄谢睿,方才应是有什么误会。”

    丹阳笑了笑,眉眼弯弯,眼神又向着谢睿身上打量,谢睿心中暗恼,听她戏谑道:“谢家的公子竟如此俊朗,不比我府中的差上多少。”

    她这形容刺激了谢睿,谢卿卿见他握紧了拳头,生怕两厢再冲突起来,忙将他挡在身后,轻声道:“郡主既是有紧急之事,我与兄长便不多打扰了。”

    丹阳笑了笑,“不说谢公子,单单是温夫人,都与本郡主有说不出的缘分,哪日有空,再来本郡主府上做客。”她说完,便纵马离去,谢卿卿松了口气,回头见谢睿眉心蹙起,“她如此惯了,兄长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为谢母挑选好了礼物,谢卿卿又同谢睿一起去了禹州,亲自为谢母庆贺寿辰,谢母喜不自胜,晚间同谢卿卿在一张榻上安歇,两人说了许多话。谢卿卿便在禹州住着,可没过多久,玫姨便让人送信过来,说是宫里德妃娘娘主持百花宫宴,让谢卿卿也一同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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