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卿回京那日,玫姨带着人亲自在城门外相迎,只是她没有想到谢睿也跟了回来,但这不是她该管的。府里有贵客,各处都要仔细着,好在谢睿平时并不怎么在宅院里,常常傍晚才归。

    谢卿卿入宫这日,谢睿亲自将她送到宫门外,她心头有疑虑,一直没能相问,可现下却十分怀疑,“是不是景慈说了什么?”

    谢睿将她扶下马车,闻言装作若无其事道:“怎么会这么问?”

    谢卿卿同他一起长大,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神情中的躲闪,心里已经猜出七‖八分来,不过既然他不想承认,她便也没有再追问。

    如之前一样,她被人引着进了宫,只是这次的宫宴设在御花园中,等她到时,已经有许多京中贵女在那里侯着,她摸不清头绪,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谢卿卿回过头去,却见是沈云霜,朝着她轻声道:“方才瞧见那身影,便觉得极像妹妹,没想到是真的。”

    谢卿卿淡淡一笑,“姐姐好眼力。”

    今日百花宫宴由德妃主持,她既未到,其余人便只好等着。多日不在京中,本以为这宫宴不过寻常,可看园中布置,竟是十分隆重。

    德妃身边的宫女慧儿走了过来,将她们引到凉亭中饮茶,更笑着解释道:“今日宫宴要到黄昏时才开始,娘娘向陛下请了恩典,今日在此不必太过拘束。”

    几人点了点头,而后便见慧儿又去应付其余人,沈云霜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另一边,谢卿卿也不由得看了过去,而后听沈云霜压低声音同她道:“那边皆是京中名门之女,在室之身。”

    见谢卿卿果然露出疑惑神情,沈云霜慢慢道:“妹妹难道还不知吗?今日这宫宴赏花不过是个幌子,陛下让德妃将人聚集在此地,是要让她替太子选妃。到时候太子也会来,现下还是些小姑娘,将来便是储君之妃了,何等荣耀。”

    谢卿卿却只将她方才话中的几句搁在心里,神色微变,可到底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太子也会过来?”

    “自然是,陛下宠爱太子,说是让他选出合心意的来。”

    “瞧这些人打扮的,太子焉有不动心的道理。”

    一旁另有人接过话去,“是啊,那些来赴宴的贵女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即便做不成正妃,做个良娣也是好的,日后的荣华亦是享用不尽。”

    谢卿卿脑海中嗡地一声,她掐住自己的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同周围人道:“既然这宫宴是给太子选妃,那娘娘又命我们来做什么?”

    谢卿卿这话一出,倒将其他人也问住了,沈云霜却道:“何必想那么多,今日也非正式的选妃。能在宫中赏花赴宴,倒也是桩美事。”

    那些人笑着附和起来,可谢卿卿却坐不住,德妃是知道当初陛下赐婚之瓜葛的,为何又宣了她过来,她想得出神,直到胳膊被人碰了碰,她才醒觉,沈云霜指着园中人,“那边像是起了争执?”

    身边人捂着嘴道:“这可是宫里,谁人这般大胆。”

    谢卿卿也看了过去,可那边被人围着,实在看不清楚,她本无意沾染这些是非,可却被沈云霜拉了过去,身旁的命妇也围了过来,离得近了,才瞧见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趾高气昂,将一名绯衣少女推倒在地,那女子楚楚可怜,可又像是心有顾忌,不敢与之相抗。

    那蓝衣女子睨视着地上之人,“不过就是风吹了一下,你便这般受不住,难道是纸糊的不成?这么多人看着,你可莫要想着诬赖别人。”

    那绯衣少女泫然欲泣,可又咬牙忍住,谢卿卿身边的人欲要将她扶起,又听身边人低声劝道:“那蓝衣的可是当朝丞相的独女王岫,平素便霸道得厉害,又颇得丞相大人溺爱,莫要惹事。”

    沈云霜虽是第一个过来,可也没有出手相助之意,地上那绯衣女子一手撑在地上,试图站起身,可似乎腿疼得厉害,一个不小心又跌在地上。王岫更是得意起来,“诸位可都在这儿看着,我现在可没有动你一根汗毛,是你自己爬不起来。”

    明明也是京中贵女,能进这百花宫宴的,家世必不会寻常,可在这皇宫中,却能被人这般欺侮,身旁女子无数,无一人敢出手帮衬,谢卿卿心头涌上一阵悲凉,纵然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凡事戒急用忍,可现下却还是看不过去。

    那绯衣女子困窘之态被众人围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忙垂下头去,可眼前却伸出一双白皙细长的手来,谢卿卿轻声道:“地上凉,还是快起来吧。”

    沈云霜在一旁欲劝谢卿卿明哲保身,可见她神色冷凝,手上一用力,将那绯衣女子拉了起来,又从袖中掏出绢帕,让那绯衣女子掸拭衣裙上的灰尘。

    谢卿卿知道有一道目光剜在她的身上,但她却只作不察,那绯衣女子向她道谢,谢卿卿颔首,提醒道:“你这一身恐怕不妥,不如去寻德妃娘娘身边宫人,定能在宫宴之前寻得妥当之法。”

    谢卿卿说完这些,便转过身去,可她还未走出几步,便被王岫拦住去路,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倒不知夫人名姓,这般侠义心肠。”

    谢卿卿回道:“不过举手之劳,不敢当侠义二字。”

    沈云霜见场面僵持,连忙出来两下说和,王岫听她提及谢卿卿是出身于谢氏,不禁笑了起来,话语中大有讽刺之意,“原来便是几年前获罪的谢家之女,听说还曾入宫为侍,怪不得这般了解宫中之事。谢家先前曾与我王氏齐名,可谁想,后来没落至此,倒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谢卿卿淡淡道:“女公子既是丞相之女,理应知道沧海桑田,世事多变,一家之兴亡又何足怪?”

    花枝掩映之处,玄衣男子负手而立,李总管在他身后轻声道:“陛下可要现身?”

    萧煜将视线收回,方才御花园发生的闹剧他恰好看到,“不必了。”顿了顿,又道:“这谢家女子方才的话,倒有几分道理,只可惜她对面之人听不懂。王氏既不知收敛,便只有尽剪枝节,不让其无法无天下去。”

    萧煜说完便抬脚离开,李总管张了张嘴,心中想道:王氏这灾祸怕是难以躲过了。

    只是萧煜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人赶至,众人跪拜相迎,就连方才气焰嚣张的王岫也矮下‖身去,规规矩矩行礼,只是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往来人身上瞧。

    御花园跪了满地,萧瑾弈在人前踱步,最后停在沈云霜面前,只是他手中握着的佛珠垂在谢卿卿的眼帘中,晃来晃去,让人心烦意乱。

    谢卿卿闭上了眼眸,只是熟悉的声音又传入耳中,“不必跪着了,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之后这才起身,谢卿卿敛目低眉,不去将他放在心上。德妃身边的人出来相迎,萧瑾弈挥了挥手,长生便让人将许多花抬了进来,众人发出惊叹之声。

    谢卿卿抬眸看了一眼,只见搬来的花盆中,牡丹明艳正盛。萧瑾弈轻笑一声,“本宫听说御花园要举行宫宴,可前些日子瞧了,如今宫中最盛那株牡丹不过是泛泛之品,若让人瞧了,贻笑大方。本宫便寻来了这姚黄魏紫,这花中之王唯有真牡丹,免得那些仿品鸠占鹊巢。”

    德妃身旁的宫人便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难堪,谢卿卿也听出了萧瑾弈话中的意图,当真是指桑骂槐。

    宫人将那些花放下,萧瑾弈便要离开,可不知为何,他手中那串佛珠竟掉落下来,砸在谢卿卿身前,长生替他弯腰捡起,可他却没有接,眼神落在谢卿卿身上,用仅他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本宫身边曾有个内监,可一年前却走丢了,你觉得我若是寻回了他,该如何处置?”

    谢卿卿心头一紧,喉中发不出声来,一年未见,他的眉眼比从前深邃许多,也添了许多硬朗之气,可眼神中却察觉不出喜怒,众目睽睽之下,他究竟有何意图?

    好在很快他便将视线收回,大步离开了此地,那些话犹如深井投石,虽未溢出,但却依旧激起波澜,谢卿卿甚至想在此刻离开。

    萧瑾弈走了之后,王岫未再难为谢卿卿,方才被她帮衬的绯衣女子倒来道谢,谢卿卿这才知道她的身份,怪不得王岫这般对待她,两家本就是政敌,今日之事大有公报私仇之嫌疑。

    德妃听闻太子送花之事,面上并无半分怒意,更是命人将那姚黄魏紫放置在最显眼之处,颇为大度。

    而宫宴开始后不久,御花园中便来了个“不速之客”,丹阳郡主笑着朝德妃行礼,两人正说着话,萧瑾弈也前来,丹阳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又挪到谢卿卿的身上,透着古怪。

    今日的宫宴对谢卿卿而言是一场折磨,这折磨在萧瑾弈到来后,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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