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萧煜偶有闲暇便来谢卿卿宫中,有时是下棋,有时候只是简单说几句话,谢卿卿渐渐发觉,她能从萧煜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情绪,她开始等待萧煜御驾亲征的日子。

    她就这样等着,没想到竟有另一重好消息。

    流霜扶着谢卿卿走在御花园里,春日将尽,御花园里的花也大多谢了。宫人都在远远地跟着,流霜轻声道:“方才奴婢得了消息,朝中局势怕要变了,今早来报,说是王丞相病重,听说太医院去了不少人,只怕撑不了几日了。”

    谢卿卿看向她,道:“可是皇帝做的?”

    流霜道:“丞相这位置本就是君王的大忌,又有多少人能坐得牢稳。”

    “那皇帝便可放心太子监国了。不,我应当再加上一层才行。”

    谢卿卿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声响,她侧转身去,只见一名宫装女子向这里走来,谢卿卿瞧了一眼,倒是记起了,这是萧瑾弈东宫里的良娣,只不过她向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流霜警惕地看着来人,压低声音道:“可要奴婢将她劝回去?”

    谢卿卿摇了摇头,“倒不如看看她要做些什么吧。”

    那宫装女子施施然行礼,离谢卿卿只有几步之遥,“妾身今日是随殿下一同过来的,殿下去面见皇上,妾身便来了这儿。”

    谢卿卿神情淡淡,“良娣不必同我说这么多。”

    那女子却捏紧自己手中的绢帕,期期艾艾地看着谢卿卿,“娘娘当真不记得妾身了吗?”

    谢卿卿闻言,在她脸上打量了一会儿,是个美人,可不知是不是受了些打压,看上去怯生生的,但谢卿卿并没有在这张脸上看到熟悉的痕迹,“难道我们曾见过?”

    那女子神色暗了暗,“妾身的父亲是中书舍人许粱,昔日在百花宫宴上,妾身被王岫打了,无人援手,是娘娘制止了她,出手相救。可妾身那时竟没有机会向娘娘道谢。”

    谢卿卿怔了怔,倒是有了些印象,只不过没有记住那绯衣女子的模样。可她那时并不是什么娘娘,她是温景慈的妻子。原来,她的真实身份已经成了宫里人尽皆知之事,却也不知外面传得怎样了?

    世人为声名所困,她不在乎,可却不想旁人非议温景慈。纵然是自欺欺人,谢卿卿也不愿意。

    “你认错了,本宫并没见过你。”

    谢卿卿说完便离开了,可那女子在她身后道:“娘娘但有用的着妾身的地方,只管开口,妾身愿为娘娘效劳。”

    甘露殿里,李总管将今日御花园中发生之事说与萧煜,萧煜蹙起眉头,还未开口,便听宫人来报,“陛下,陈昭容求见。”

    这下倒轮到李总管诧异了,这位原本住在偏殿时都没来过,更不必说后来移居别处,如今主动求见陛下还是头一遭。

    等人来了之后,萧煜一个眼神,李总管便会意,命其余宫人退了下去。

    萧煜看着她立于殿中,似乎有难以开口之事,“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却见谢卿卿重又向其行了礼,求道:“陛下赐妾身陈氏的身份,昭容的名位,但宫中有许多人知晓妾身真实的来历,人言如刀刃,不伤血肉,却伤人根骨。”她抬起眼眸,眸中含着泪,烛影在泪眸中轻晃,“陛下,妾身如今认了这昭容的身份。陛下曾允诺答应妾身一件事,如今请陛下肃清传言,妾身不可再污温大人的声名。”

    萧煜皱眉,“今日许良娣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朕会让太子约束于她。”

    “与许良娣无关,她也只是从前见过妾身罢了,而且是想答谢妾身昔年于宫中援手相助之恩。”

    温景慈的事始终是萧煜心头抹不去的亏欠,“你自然是朕的宫嫔,从明日之后,便无人敢置喙。猎场中救驾之功,朕一直等着你开口,肃清流言一事便不算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谢卿卿摇了摇头,微红的眼眸中透着坚定,“于妾身而言,那人的清名胜过一切,也胜过妾身的性命。”

    萧煜看着殿中的女子,她的命运只因他当初的一个决定便改写,芊芊弱质,却历经风霜,艰难的活着,可每一次见她,其言其行都让他心生感怀。

    “你退下吧,答应你的事朕会做到。”

    可他除了答应的事,还册封她做了贵妃,圣旨下到的时候,她犹在恍惚,李总管笑着恭贺,临走时谢卿卿让流霜送李总管出门。

    流霜也极为震惊,宫中除了先前的德妃便没有高位妃嫔,如今给了贵妃的封号,谁都看得出这个位置的重量。不知内情的人只怕要费尽心机来巴结讨好这位宠妃了,可她在谢卿卿身边再清楚不过,萧煜从未在这儿留宿过。

    流霜将李总管送到宫门外,李总管回看一眼,叮嘱一句,“好好照顾你家娘娘。”

    流霜看着李总管,只觉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谢卿卿立在窗边,流霜走了进来,轻声道:“昭容为何这么做?不,如今奴婢应该称您为贵妃了。”

    谢卿卿的眼神里无悲无喜,道:“皇帝若让太子监国,只怕唯一担忧的便是我的存在。他不会杀我,杀我只会让他父子反目。可他也会担心我蛊惑太子,如今我一再同景慈划清界限,却是让他明白我的心从始至终都不在太子身上。故而,他只会盯着萧瑾弈,而放松对我的警惕。今后出了什么事,也只会是萧瑾弈的错。”

    流霜抬眼,“那娘娘是想做什么?”

    谢卿卿侧眸看向她,“我想做什么,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正如谢卿卿猜测的那般,外面战火不断,萧煜决议御驾亲征。

    临行前萧煜来了她的宫中,交给谢卿卿一块令牌,谢卿卿疑惑地看着他,“这是?”

    萧煜道:“凭这块令牌,可以调动宫中一支卫队,若有什么变故,他们可以护卫你。”

    谢卿卿伸出手去,从他掌心将那块令牌拿起,“妾身谢陛下。”

    萧煜在她面上定定看着,“此一去,怕是良久才归。”

    谢卿卿闻言抬起眼眸,同他视线相触,“妾身不懂战事,可却知道,不管是谋反还是平叛,苦的都是天下百姓。妾身祝陛下早日凯旋,如此,天下才会太平。”

    萧煜的身影消隐于夜色,大军出发次日,便下起了雨,淅沥不绝。

    殿中闷热,窗皆打开着,流霜为谢卿卿梳着长发,轻声道:“如今皇帝一离开,太子忙于政务,不知娘娘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谢卿卿坐在铜镜前,伸出手抚在鬓前,铜镜里的人依旧年轻,美貌犹胜往昔,只是眼神却是怎么都伪装不了,透着厌世之态,道:“我比任何人都要心急,可有些事急不得。”

    萧瑾弈的确忙碌,忙得时候不觉,可忙过了那些事,他坐在空空的大殿中,心里却闷得厉害,长生从外面走了进来,道:“殿下,该传膳了。”

    萧瑾弈轻轻揉捏眉心,靠在椅背上,“不必传了,本宫没有胃口。”

    长生道:“殿下忙了这几日,奴才知道您心急,想证明自己,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

    “今日她都做了些什么?”

    长生一顿,明知有些话不该说,却不得不提醒,“殿下,您每日都关心着贵妃娘娘的饮食起居,可您与她的身份在,实在不宜……您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说服自己放下?”

    萧瑾弈冷冷开口,“出去。”

    长生垂下头去,离开时不住回望着,盼着萧瑾弈能早日想通。

    萧瑾弈站起身来,隔着窗子望向远处,长生说的他何尝不知,可情难自抑,他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阴雨连绵十日,难得放晴,流霜劝着谢卿卿出来走走,后面那群宫人之中有不少是萧煜先前安排的,每每她二人说话,都会与那些宫人隔开一段距离。

    流霜回头看了一眼,道:“那些人委实碍眼了些,恐怕会挡了娘娘的路,倒不如清理了去。”

    谢卿卿蹙了眉,“说到底,她们也只是奉命办事。这么轻易便结果一个人的命,何其轻贱。”

    流霜认错,“是奴婢一时心急了。”

    谢卿卿道:“我知道,你心里在说我妇人之仁,可是,我从没有杀过人,更不想害人。”

    “奴婢不敢。”

    谢卿卿道:“罢了,我已经有了对策,既不伤她们性命,也能成你所愿。”

    晚间,东宫里突然来报,说是贵妃突然腹痛难忍,需急请太医,长生闻言不敢耽搁,忙进去告诉了萧瑾弈,萧瑾弈从榻上起身,寝衣外只披了一件外袍,连忙往后宫而去。

    长生跟在身后战战兢兢,只觉有些事怕是不受控了。

    如今太子监国,见之如见君,纵然知道储君夜闯嫔妃寝宫不妥,可没人敢在他面前直言,一个不慎人头落地。

    萧瑾弈不顾流霜阻拦,冲进内室,太医还未过来,谢卿卿疼得满头是汗,唇紧紧咬着。萧瑾弈握住谢卿卿的手,“太医就快到了,你撑住……”一边转过头去,恼怒地看着阖宫宫人,“今日究竟给贵妃吃了什么?怎么会腹痛难忍?”

    谢卿卿的嘴唇咬出血来,萧瑾弈怕她伤到自己,将手替了上去,贝齿紧紧咬在他的手上,不知是痛极还是恨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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