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得厉害,乌云堆积,像有一场风雨要来,谢卿卿站立在屋檐下,静静出神。谢睿悄悄走近,在她身后唬她一声,竟都没惊动了她,谢睿道:“见你观景入神,还以为会吓到你。”
谢卿卿却只喃喃道:“这样的天色,应不会这么傻吧。”
谢睿笑道:“你该不会说的是那温景慈吧。”
谢卿卿猛然回头,“兄长又浑说些什么?”
谢睿却一副看穿她的神色,“我听母亲说,昨日温景慈来了府上,你竟提出和他单独相见。我虽不知你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自从他来过,你就魂不守舍,今日早上用膳时,你碗里的粥几乎未动,倒真是茶饭不思了。”
谢卿卿羞恼,“我听不懂兄长的话。”
谢睿笑着看她,“他昨日若是来提亲,我倒是会觉他迂腐守旧,可还好他没做这种俗事。我已让人打听了,这温景慈在京中人人称赞,德行才学俱佳,如今又来禹州做官,倒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
谢卿卿怔住,“他要在禹州为官吗?”
谢睿点了点头,“不然他为什么来这儿,难不成是为了游山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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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亭子里,夏菩不停往远处瞭望,又看着温景慈,“公子,这天色像是要下雨,谢姑娘怕是不会来了。”
温景慈的唇紧抿着,夏菩叹道,“公子,您这平素拒女子于千里之外,如今怎么倒是做起了戏文里的书生,若是被丹阳郡主知道,定会勒马回来寻你。”
夏菩话音刚落,这雨便下了起来,温景慈伸出手去,雨水沾湿他的衣袖,夏菩忙道:“公子,雨下得大了,路上怕是难走,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夏菩本以为这话说了,温景慈还会坚持,可他却答应下来,“好。”
夏菩撑起伞,却听温景慈道:“这样的天,她若外出只怕会受风寒,先去谢宅,托人传个信进去,也好让她安心。”
夏菩的嘴张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可不远处却有马车自雨中驶来,“公子,那是……”
温景慈向外走去,夏菩连忙用伞将他遮住,却见那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帘轻轻掀开,女子撑伞走了下来。
夏菩眼神一亮,“是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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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谢卿卿背对着他,“听说你要留在禹州做官?”
温景慈解了外衫披在她肩上,轻声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又是陛下,前世是乾州的祸根,今生换到了禹州吗?
见她沉默不语,温景慈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从前的许多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更谨慎行之。”
谢卿卿红了眼,转过身来,“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现下就不应该再与我纠缠。我昨日与你说,禹州城是是非之地,这句话并非妄言,你可知前世的禹州丧于成安王之手,满城士兵百姓都惨死了,包括我的父母兄长!”
温景慈如遭霹雳,“什么?”
她脸上落下一行清泪,“和这个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你的死讯。”
温景慈不可置信地怔在那里,“皇帝答应过的,不会将我的事告诉你。”
谢卿卿凄婉一笑,“所以,你便编出一个天大的谎,只为了让我安心吗?”
接连听闻噩耗,所以前世的她是怎么捱过来的,温景慈不敢去想,只上前将她抱住,“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幸好我们还有今生。”
谢卿卿推开了他,“真的过去了吗?”既然逃不过,倒不如将一切都告诉他,“你眼前的谢卿卿,已变了模样,早已经不再是你的妻子。”谢卿卿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我曾委身于萧瑾弈,并非逼迫,皆是我自愿为之。”
那些不愿回首的记忆,随着亭外的雨声一同而来。
自那一夜之后,萧瑾弈便经常来看她,男女之间那层雾既已戳破,有些事便顺理成章起来。只是谢卿卿依旧冷冷淡淡,虽不拒绝他留宿,但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可萧瑾弈却毫不在意,时常出入后宫,长生一颗心悬起就没放下过,时不时劝谏一番。
萧瑾弈处理完朝中的事,便会来陪她,宫中不是没有流言蜚语,可那些人很快被萧瑾弈处置了。谢卿卿不知道他究竟杀了多少人,只是平素出去走一趟,满目都是生面孔。
晚间谢卿卿刚一睡下,忽觉身侧一片温热,他靠了过来,谢卿卿便睁开了双眼,“我今日乏了,太子殿下若是有兴致,可以去东宫。”
萧瑾弈气闷,“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你当我是什么人?”
谢卿卿背对着他,呛了回去,“太子殿下还能是什么人,莫非你我之间还有情意可谈?”
萧瑾弈将她的肩膀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眸,似乎要望进她的心里去,可她如今哪还有心,“我们还能是什么,陛下他日班师回朝,还请太子提前为我备好鸩酒,我是最受不得刑的。”
萧瑾弈将她的手捧在心口,“好啊,那一杯鸩酒,我陪你一起喝,就当我们的合卺酒。”
他的神色极为认真,毫不作伪,心口烫得她的手发疼,谢卿卿将手抽出来,“疯子。”
萧瑾弈拥住她的身躯,“若我不是太子,只是个寻常的世家子弟,这一生的愿望,也只是和相爱之人相携白首。前线战局已经逆转,父皇戎马半生,成安王不是他的对手,或许如你所说,过不了多少时日,父皇便会班师回朝。从前我还会放手,可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女人,纵是死,我也不会退让半步,生当同衾,死当同穴。”
萧瑾弈的海誓山盟没有入她心里半分,可前面那番话,却让她捏紧了手指,萧煜当真要赢了?成安王是她的仇人,萧煜又何尝不是。
第二日一早,谢卿卿让流霜去请方太医来,屏退左右,轻声同方太医说了一句话,方太医顿时变了脸色,“贵妃……”
谢卿卿同方太医行了大礼,“只求太医帮我这一次,我会替您安排好后路,不会陷您于水火之中。”
方太医连忙将谢卿卿扶起,“贵妃何必行此大礼,唉,老臣在太医院这么多年,见过宫中多少秘辛,又有多少次这项上人头差点掉落,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不必说,温家对老臣的恩情。罢了,贵妃只管放心,老臣定会守口如瓶。”
萧瑾弈再来时,见谢卿卿卧在榻上,人也懒懒的,他坐在榻沿上,拉了她的手握住,见她明明醒着却不说话,“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卿卿将手抽了回去,“没怎么。”
晚膳的时候,萧瑾弈执箸替谢卿卿布菜,“这鱼肉很是鲜嫩,你多吃些。”
可萧瑾弈刚把鱼肉放在谢卿卿碗里,便见她眉心皱起,不知是不是同他置气,并不碰他布的菜,只用了些青菜,喝了几口粥,便放下了筷子。
她也不理会萧瑾弈的存在,起身离席,萧瑾弈默了半晌,饮起酒来。
他自斟自酌,听着内室一片寂静,觉得无趣,将酒杯丢到一旁,站起身来,往内室而去,只见谢卿卿坐在灯下梳着长发,说不出的温婉清丽,萧瑾弈走过去,伸手将她抱起,便往榻边走去,谢卿卿挣扎起来,“你要做什么?”
萧瑾弈将她放在床榻上,俯下‖身,吻便落了下来,谢卿卿侧过头去,他低低笑了一声,去解她衣扣,他虽饮酒不多,但酒气还在,谢卿卿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伏在榻边干呕,萧瑾弈这才清醒一些,扶着她的肩膀,“胃里又不舒服了吗?”
谢卿卿却顾不得同他说话,萧瑾弈抚着她的背,见她干呕不停,心疼不已,唤了流霜进来,“你去拿着本宫的令牌,去太医院请方太医过来。”
流霜刚要领命出去,被谢卿卿唤住,“不许去!”她咬着唇,将萧瑾弈推开,“我并无大碍,不过是胃里有些不舒服。”
萧瑾弈不解,“既然不舒服,找太医来看过便是。还是你担心什么,我已经安排好,方太医不会说出去。”
谢卿卿忽地发起了狠,“我说不必就是不必,太子殿下请回吧。”
萧瑾弈不明白她为什么抗拒太医,又为什么突然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你这样忽冷忽热,到底我又哪里错了?”
谢卿卿撇过头去,不理会他,萧瑾弈败下阵来,道:“上次我宣了太医,也看了一些医药典籍,太医说你常这样不思饮食,脾胃会越来越弱,有时用些汤羹倒是好的。方才桌上的鱼羹极为鲜美,你再喝几口。”
流霜将鱼羹端来,可刚走到榻前,谢卿卿闻到这个味道,便又忍不住干呕起来,萧瑾弈连忙挥手让她端出去,“你这样讳疾忌医可怎么是好。”
他不顾谢卿卿反对,硬要让太医来瞧,可他刚一起身,忽而想到些什么,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她,坐到榻前,握住谢卿卿的手,“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谢卿卿将他的手甩开,“没有,什么都没有。”
萧瑾弈如何肯信,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同床共枕,燕好之后她又未服过什么避子汤药,有了身孕也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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