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身边人,周身的一切都在褪色,几息之间,场景变回了许久不见的妖域地宫,陆雪意站在阵眼中,而不远处的小师叔正看着他的方向——以一种陆雪意形容不出来的眼神。
现在就是尴尬,很尴尬,他本以为被失忆后的小师叔当孩子哄,出来后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师叔了,但至少陆雪意安慰自己他是在做正事,他要尽全力帮小师叔消除心结,结果呢,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啊!小师叔受了刺激后自己就想通了,根本不需要他多管闲事!!!
陆雪意尬到脚趾扣地,但是被小师叔盯着,也不好直接跑路,他可以甩锅给宗主吗?没有宗主的规劝和怂恿,陆雪意根本不会进叩心阵的。
俊美无俦的剑尊徐徐走来,靠近了不知所措的少年,眉眼低垂,认真看着对方温声道:“心中可还难受?”
陆雪意脑海瞬间出现了清昂的身影,揉揉眼睛诚实地点头。
沈虞眉头轻蹙,他好像不该再提的,惹人伤心后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手中的照心剑催促道:“你怎么就是个木头!快抱他啊!”
照心恨自己没长手,不然它就直接上了,搂着美少年哄得他破涕为笑,多美啊!
沈虞只觉得它孟浪,把本命剑扔进了储物袋,僵硬地抬手放在少年头上,陆雪意感觉有些怪异,他收拾好心情,不敢对上面前人的眼神,“小师叔,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毕竟是妖域的重要地方,既然出阵了,我们外人也不好久留。”
陆雪意看了一眼还睡得正香的朱雀,没好气地祝他在叩心阵里过得“愉快”!
踏出祭台,一直守在这里的玄火扑了过来,“你终于出来了。”至于旁边的沈虞,完全被它无视。
“这是过了多久了,期间可有麻烦上门?”
“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地宫里又无白天黑夜,它哪里知道,而且时间对玄火而言没有意义,“麻烦是没有的。”
陆雪意只当是噩灵还想保持低调,不敢再三明目张胆的惹事。
打开地板,踏出了地宫,两人看到守在出口办理公务的妖王陛下,不由一愣:这位居然如此关心他们的安危吗?
埋首写字的隐天抬头,打量了两人一番,啧,氛围不一样了,他还挺好奇叩心阵里发生了什么,“不过一月有余便破阵了,剑尊果然道心稳固,我当年可是费了半年,在里面的时候,想方设法地想消除心魔,可吃了不少一心丹呢,哪成想根本就不是心魔。”
同为沦落人,妖王觉得至少青衍剑尊能懂他的苦,逮着机会便吐槽了两句。
陆雪意瞳孔地震,迅速转头看着小师叔:什么心魔?
沈虞没了应付妖王的心思,只看着身边人解释:“叩心阵在我七岁入道之时便装成了我的心魔,常与我说话。”
沈虞没有多说,隐天继续抱怨,“最擅于针对入阵人的弱点,扭曲他们的心态,好坏了他们的道,只有我们这些陷入瓶颈太久的老家伙会进阵一试,破而后立嘛。”
可恶!妖王不早说!
陆雪意这时才懂了,难怪小师叔有时候莫名的心情不佳,他对叩心阵的威胁乱猜了好多年,都没发现重点,反而被有“心魔”缠身的小师叔照顾了很久,整个人内疚的不行,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小师叔,我都没帮上忙。”
却不想对方掷地有声地回答:“你有。”
若不是陆雪意闯进了自己的人生,沈虞想,他还会在阵中重复切实发生过的经历,直到一个又一个百年过去。但是少年好到沈虞愿意为他身陷情劫,决心已定,利用感情左右他选择,束缚他命运的叩心阵自然也破了。
陆雪意看着小师叔认真的眼神,突然就有些信了,或许是因为他在清昂师尊殒落的时候陪在小师叔身边,给了他一些安慰吧。
“见陛下守在此处,莫非是噩灵又想来惹事了?”
妖王回了陆雪意的话:“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他是不知道噩灵还有没有后手,但渡劫大能在此,噩灵也没办法偷摸过来再杀隐天一个出其不意,他勤勤恳恳地为下一任妖王护道,不为他求,只望朱雀能安全长大——然后来接他的班!
两人请离后,陆雪意也不急着先回玄清宗,得打探一下大家还在和顶了他身份的噩灵演戏吗?
还好修士能飞,他们很快便回到了妖王先前安排的别院,不然一路安静走过来,陆雪意会感觉很不自在,关上了房门,少年才大出一口气,几步迈到床榻边,扑倒在被褥上。
分明小师叔看起来对阵中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意见或者多的想法,态度甚至比入阵前还有亲近些,陆雪意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了好一会儿,他得出一个原因,是自己身处阵中时太入戏了,作为师兄的小师叔把他从小养到大,给了他太多偏爱,导致后来他对小师叔失去了对长辈的尊敬。
如今他们一出来,小师叔看上去也受了那几十年的影响,对他亲近了许多,陆雪意但凡心大一些,可以顺杆儿爬,但是……一千多岁的沈虞和阵中年轻的时候还是有巨大的差距的,修为,气质,心境,阅历,有这些东西的加成,陆雪意是没办法将他继续当成“师兄”那样无所顾忌的。
少年手臂搭在双眼上,还是……如以往那般待小师叔吧,等回了宗门,小师叔回到仗剑峰久不出世,他们再见的时候,又不知道多少年岁过去了……想到这里,陆雪意心中发闷,他还挺喜欢这个强大又可靠,好看又有点……单纯的长辈的。
隔壁屋子,沈虞联系上了宗主师兄,华阳看到水镜中只有他一个人,大失所望,“这么快就出来了?隐天那家伙还与我说三年五载都是正常的。”
沈虞没感受到他的失望,只关心正事,“宗内情况如何?”
“好着呢,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小陆呢?那孩子没在叩心阵里受苦吧?”把小陆哄进叩心阵找人,华阳还是有些歉疚的,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他当初那般对着木头都能自说自话的本事,也不知那孩子为了取得师弟的信任吃了多少苦。
回忆乍现,沈虞没有回答,华阳一看他就是走神了,顿时来了兴致,“发生了何事?”
太多事了,沈虞不想说,“我们的事,与师兄无关。”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你这个做长辈的,出门在外要把孩子保护好,别把人丢着不管,不缺这点修炼时间……”
华阳还没念叨完,沈虞被某个词刺激到了,挥散了水镜,反正师兄也无正事商讨。
陆雪意那边联络的人倒是一如既往的靠谱,纪无尘跟假的陆雪意没聊几次,就借口闭关修炼,把它继续关在炼丹房了,见不到任何人,那只噩灵无处使力,都要被逼疯了,完全不理解为何自己如此倒霉!
之前被陆雪意他们在长映门救下的三名弟子,被安排在宗门名下的客栈呆着,他们老实修炼就行,若想出去了,易容就成。
至于顶替了他们身份潜入宗门的噩灵,是被道君们的神识一直盯着的,它们喜欢接近的弟子,都一一被记录了下来,这一种族就喜欢心思不正之辈,玄清宗还能借此机会排除内患,从这点看,噩灵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
纪无尘操控替身傀儡在天机峰外活动,任由噩灵接近,两方都懂得循序渐进,缓慢打好关系。
纪无尘的态度从冷漠客套转变为了会主动寻人闲谈,玄清宗的“导演组”都在想这些家伙为何这么能忍,都送上门了还不动手,直到噩灵提出入宗多年,从未有过机会去天机峰一游,请纪无尘放它们进去看看。
“我师尊不喜外人进入,况且都是杂树野草罢了,无甚可看。”
“我猜陆师弟就进过不少次,纪师弟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三只噩灵你一言我一句地怂恿纪无尘打开禁制。
探元镜前看着戏的萧子钰啧啧称奇,“不得了,噩灵长进了啊,都会用成语了!”不像假扮陆师弟的那只,整天就嘟囔着一些粗鄙不堪的脏话。
沐青没理他,跟旁边的纪无尘商量:“看来它们还想对霁华道君下手,既有这贼胆,少说也有三五成的可能性能害了道君。”
“我先回绝吧,至少要准备一个师尊模样的替身傀儡再放它们进去。”
华阳宗主听闻了他们这边的进展,阻止了纪无尘去请师尊出关准备傀儡法器的举动。
修天机道的,本就易损生机,华阳从大局考虑,如果之后事情不好收场,就需要麻烦霁华了,还是让这家伙留着精神去测算天机吧,这滴精血,他就替霁华出了,反正他是处理杂务,排兵布阵的,基本没有出手的可能,失一滴精血不碍事。
一具高阶修为的傀儡被放在了天机峰,就等噩灵下次相约了,然后便能上演最后一场大戏。
陆雪意听着宗门的动向,只觉得手上缺一把瓜子嗑,渐渐把小师叔的事情放之脑后。
传讯符那边一众好友都在,讲完正事后,就是闲扯了,萧子钰迫不及待地开口:“纪师弟先前跟我说你和那位在一起,真的假的?”每个字都透露着不可思议,他在仗剑峰呆了多久了都只是远远看过剑尊一眼,陆师弟这个神药峰弟子是如何跟那位扯上关系的?
萧子钰话一出,陆雪意就被茶水给呛着了:什么叫在一起?能把话说完整吗你,而且不要用这么八卦的语气好不好!
“是宗主让我和小师叔一起调查噩灵的事情。”
“小师叔?”萧子钰声音都拔高了,“你管我们剑尊叫小师叔?”
什么你们剑尊……陆雪意有感这家伙要开始没完没了的问了,他暂时不想思考小师叔的事情,敷衍说了句回聊,切断了传讯符,又联系丹医谷那边,问了外公他们那边可还好。
丹医谷那边自从被陆雪意提醒后,就一直暗中防范,重要的地方都被谷主和长老们管控了,他们倒是有发现几个杂役不对劲,可惜那些家伙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最多只能损坏一些普通灵植。
要说为什么噩灵不办成丹修弟子——灵植都不认识,一天就能暴露好吗?从这一点看,柔弱的丹修要比许多武力值拔尖的修士还安全些。
陆雪意联系完几十年不见的亲友,玄火见他得空,便问了叩心阵中的事,“那个木头看着就无趣,我又不能陪着你,阿雪你一定受了罪。”
“……”小师叔的事情过不去了是吧。
“你在地宫守了我这么久,辛苦了,我带你出去看热闹如何?”
玄火瞬间忘记刚才的问题,催着崽崽出门。
隔壁房间,照心剑正催着主人讲叩心阵中发生了何事,沈虞只想用几句话回了它,但他本就不擅交流,几十年的经历不知如何总结,最后决定放照心出去,它看了别人的热闹就不会来烦自己了。
房门前后脚被打开,都想出去溜孩子的两人怔愣地看向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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