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憬呼吸一乱,低着头不看她,心底升起几分无能恼怒,又觉得这点恼怒来得实在不应该。
慕容炽看了她很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悠扬似是发自心底,眼底漾开了愉悦的兴味:“害羞?”
鲜艳的红衣被洞府缝隙漏进的微风吹起,在空中飘扬。
她站在明灭的幽光里笑,眼里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染血的唇勾起,是一府漆黑也压不住的艳绝。
可惜明憬低着头没有看她,攥着的拳砸开一池水花。池水激荡,破碎的血衣越漂越远。
慕容炽低笑一声,说了一句“我等你”后自顾自转身,步伐悠悠,立在圆池远处迎着石缝长出的草木旁。
池里的明憬松了一口气,低眸看向池边那堆衣物,眼神有些幽深。
触感光滑,质地上乘,这是以北海灵兽织云雀吐出的丝线织就的。即使放在圣地大宗里,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寻常弟子不可得。
困在封禁里的慕容炽如何能得到这些锦绣华服?
明憬心底的讶异一闪而过,看着那堆全是红色的衣袍沉默了一瞬,眸底有黯淡。
伸手随意捞了一袭,破开池面的瞬间忍着手筋处的疼意抖开,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池下漾开一地湿痕。
明憬赤足踩着水迹向前踏步,在离慕容炽还有一段距离处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浴后的清凌:“慕容炽。”
慕容炽于是转身,看清她的刹那眸底有惊艳掠过,接着蕴上幽幽阴沉,连带着唇角笑意也踱上讥讽的意味,望过来的目光阴晴不定。
眼前的女子裹着赤红的锦衣,墨发湿漉漉披在身后,站得挺直。
洞府幽暗沉寂,她的眸光也很黯淡,偏偏周身流淌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慕容炽不敢直视,从前很喜欢,现在最厌恶的清正朗润,也唤作剑修的年少锐气。
很纯粹,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慕容炽厌恶这种气质,更想要亲手打碎拥有这种气质的明憬。
于是迎着明憬不明就里、有些忐忑的眼神,她勾唇漾开妖异的笑,启唇时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过来。”
洞府空荡里,女人婉转的嗓音撞击山石洞壁,响起空灵回音。
明憬的心抖了抖,走近后抬起头,对上慕容炽盈着许多情绪的眸。
她们靠得很近。
极近的距离里,明憬被那张看了许多次还是觉得很好看的脸晃了一下心神,肩膀处传来柔软的触感。
慕容炽将手搭在她肩上,头凑近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抱我。”
“明憬,抱我去那里。”慕容炽的手指对准那张白玉塌。
分明她现在筋脉俱断,能支撑着走路已经是极限,哪里抱得动慕容炽?
明憬想拒绝,抬起眸时看清慕容炽眸底的情绪,呼吸顿时一滞,背脊渗出冷汗。
那双眸,漆黑不见丝毫光亮,沉寂如深海,有讥诮嘲讽,也有倨傲凌然。
冰凉不减,更添阴沉戾气。
慕容炽是在命令她!
意识到这个事实,明憬心底涩然。什么生死契约,慕容炽如果想要她死,契约在又有什么用?
她既然可以结契,当然也可以随时解契。
要听她的话。这不是请求,而是告知,是不可违背的命令。
从爬进这座洞府开始,她就只是个囚徒,是慕容炽的囚徒。
所以,她不可以不听她的话。
微风骤然停歇,空气里的气流无力而静息,石缝里的绿草停止摇摆。
明憬应了声“是”,俯身抱起慕容炽,向白玉塌的方向走去。
女人的腰肢很软,身体也不重,甚至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很好闻,冰凉里透出药草芬芳。
明憬脊背处却浮起冷汗淋漓,几乎快浸透那一袭崭新的锦衣。
每踏一步,都是锥心之痛。
短短十几步,放下慕容炽时,明憬额边已经沁上一层薄薄的密汗,喘气声略微急促。
慕容炽看着她,眸里有什么掠过,手指拈起一方皎洁的白帕,以眼神示意她俯身。指尖弯起,细致拭去那圈细汗,笑得开怀:“干净了。”
明憬低着头任由她摆弄,脚底痛意奔涌。她凝着慕容炽,撩开袍角坐在白玉塌上,正对着慕容炽意味深长的眸光。
“知道如何双修吗?”慕容炽歪斜地靠坐在塌上。眉毛上挑,殷红的唇一掀,吐出的话就令明憬心跳骤停。
双修。
明憬当然是听过的。
大道漫漫,总有修士熬不住长路遥遥的孤独,择一道侣,交合灵气,神魂相交。
灵气纯粹,冲击境界壁垒时,会增加突破的成功率。
明憬以前从来没想过要与谁结为道侣,遑论双修?
她天赋卓绝,不需要为修为进境发愁,认定的伙伴只有手里的剑。
如今,那柄剑断了。
于是,她便要双修。与慕容炽。
“不知道。”明憬摇头。
“不知道?”慕容炽肉眼可见地诧异,眸里的戾气淡了一分。
她在塌上坐直了身体,眼尾上勾,笑容妖冶夺魂:“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我教你。”白晢的手指攥着明憬的衣襟,压迫着她不得不俯下身体顺着慕容炽的力气,灼热的呼吸打在颈间。
慕容炽以唇擦过明憬的下颌,自下而上揪着她缓缓躺倒,一只手穿揽着她的腰,声音撩拨:“有什么领悟吗?”
女人披散着柔滑的发贴着明憬,红唇一张一合抿过绯红色的耳尖,嗓音清冽又妩媚,说着长长的一段话,字字句句染着情丝。
明憬瞪圆了眼睛,呼吸微乱,伏在慕容炽身上,迎着那双闪着魅惑和深沉的黑眸十分诧异:“是……是我、我……”
慕容炽近距离看着她因为慌乱而颤抖的睫毛,勾唇笑意加深:“与你双修,是为了解开我身上的封印。”
“你天生剑骨,折碎后也有纯粹剑气存在。我需要这些剑气,自然是你来。”
“不然,为什么要双修呢?”
慕容炽笑得愉悦,抬着潋滟泛波的眸睨着她,眉宇间有傲气流淌:“难道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吗?”
世界之大,再没有她看得上的人存在。
温香软玉在怀,明憬却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背脊处的冷汗渗出后浸透锦衣,心跳起伏慌乱,心底情绪僵硬而麻木。
被废去修为、挑断筋脉,狼狈不堪到只能匍匐求救的人,谁会看得上呢?
她自己都看不上。
“双修罢了,也没有很难学。”明憬看着慕容炽笑,蓦然俯身低下头去。
一只手摩挲着她脸上的肌肤,自嘴唇描摹到眉目,欺身而上含住她殷红的唇。
冰凉,血腥。
这是慕容炽给她的感觉。
明憬从前没有吻过其他人,不知道女子的唇吻起来是什么感觉,但一定不是慕容炽这种感觉。
心跳起伏。
她微微松开慕容炽,眸光凝在那张泛着水光温润的唇上,忽挪动指腹拭着那滴殷红的血滴,吻过去时缓缓舔舐。
另一只空闲的手向下,揪住流苏缠绕的衣带,扯开后随意抖落,其下是红里透一点黑的里衣。再往内看,便是女人欺霜赛雪的肌肤。
三千白发铺满白玉塌,慕容炽衣衫不整,望着身上的明憬眼神迷离。良久后捂着脸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是明憬听不懂的阴沉凄厉。
明憬的手微顿,移开唇落在精致的锁骨上,眸光深处一片明澈。哪怕是这种时刻,她也保留着最清醒的认知。
慕容炽有不堪对人言的过去,那过去与万象道宗的道尊有关。
她清凌的眸在想到这个人时掠过几分狠厉,最后只剩下一片淡然和冷漠。
慕容炽的过去是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在意。她只要听话就够了。
听话。听慕容炽的话。
慕容炽要和她双修,那么她照做就是。
她没有叫停,她就没有停下的资格。
明憬心里这么想,手上动作不停,整个人悬空着支撑身体,重新吻了下去。
慕容炽偏头,细密轻柔的吻就落在染上绯意的颈上。
明憬毫不在意,就着她侧开的弧度继续吻下去。手上的力度微重,一举一动没有任何感情,全是技巧。
慕容炽轻轻喘着气,透过迷离的空气看着明憬。同样一身红色的锦衣,穿在这个人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风采。
耀眼、惊艳、清绝,还有那点可怜兮兮却没有彻底破碎的骄傲。
是与记忆里万象道宗弟子全然不同的模样气度。
剑修。这股气息要纯粹很多。
她顿了顿,又转头侧身去看洞壁,那里正闪着晶莹流光,宛如一面光滑的镜子。
镜中人交缠拥叠,在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
慕容炽看着那面流光溢彩的洞壁,承受着明憬的亲吻,忽然伸出手,在明憬看过来的目光里弯唇笑,十足地不走心:“抱我去内室。”
顺着那只纤长好看的手指,明憬看到一间蒙在枯枝藤蔓后的石室,黑色的石门似妖兽张开的狰狞巨口,欲吞人入腹。
明憬没来由瑟缩了一下,起身抱起慕容炽,忍着渐趋麻木的痛意向石室走去。
锁链之声啷啷,拖曳过一地沉寂。
石室很广阔,几乎比得上明憬视线所及处的洞府,同时也很空。
除了一张冒着森森冷气的寒玉冰床,和堆放在角落里泛着萤萤幽光的玉石、饰物、琉璃外,一无所有。
按照慕容炽的意愿,明憬将她放在那张寒玉冰床上,自己紧随其后。
身体触及冰床的瞬间,明憬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的眉毛上挂了一层冰霜,呼出的灼热气息几乎凝结成冰。
滴水成冰,不依靠任何灵气流转,仅仅是因为身下这张寒玉冰床。
这是什么天地至宝?
而且这么冷,慕容炽竟然没有丝毫感觉。
着单薄里衣的女人眯着眼睛躺在寒玉冰床上,手掌下翻贴着晶莹透明的冰床,不仅不觉得冷,似乎还颇为享受这种冻结灵魂的凉意。
见明憬迟迟没有动作,她看过来的眼神含着几分不悦,眸里漾开的意味凉过这张寒玉冰床。
明憬心里一凛,俯身下去捞起慕容炽的腰,自红晕漾开的颈侧接着吻。右手向下,扯开那层里衣。
空气沉寂,洞府里的石壁还在闪烁流光。
石室里,女子的喘息声起伏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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